躁动之夜（二十七）

　　躁动之夜（二十七）
　　李萍
　　十二
　　夜深了，寝室早已熄灯，整个校园陷入一片漆黑。
　　这是冬日的校园，寒冷将夜冻得如同冰窖。
　　吴大鹏独自走在寂静的校园。他并不感到寒冷，甚至觉到胸中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他清晰地听得见自己＂嚓嚓＂的脚步声，那是踏在冻硬的土地上的奏鸣。这奏鸣是那么有力，那是热血的，充满活力的，跳荡的，有着生命烈焰的。这是别人所没有的，只有他吴大鹏独有。他为自己的脚步声而陶醉、而欢呼。这世界舍我其谁？他常常有这种幻觉。
　　这脚步声走进了宿舍楼，踏上梯级，依然＂哐哐＂地响着。
　　你们算老几？他在心里对门内的室友骂道。你们都是一文不值的蝼蚁，活得毫无意义，他又加上一句。他拿出钥匙开着门锁。
　　＂喀嗒嗒＂。屋内一片漆黑。他慢慢才适应这种漆黑。室友都静静地睡在自己的床上，有的发出均匀的似在做着美梦的愉快的鼾声，气流从鼻腔中一阵阵冲出，又在暗夜的空气中回旋。借着窗户透进的微弱的天光，他模糊地看到屋里的一切。三张铁架床分列两边，上下铺。墙的一边放两张，另一边放一张。这一边空出的地方，放着一个有着六个柜门的铁柜子。屋当间的地方放着一张木制的长方桌，靠门边是张放茶瓶的小桌子，其余的地方就只能侧身而过。吴大鹏在靠窗侧面的下铺，只见被子整齐地叠放在床头。
　　他来到床前，＂咣铛＂！他不小心碰倒了没收到桌下的方凳。那是学校给每个人配发的。
　　＂你怎么搞的？＂来自上铺的睡得迷迷糊糊的声音。
　　他去扶起凳子，又弄出了声响。
　　＂你就不能早点回来。＂那人翻了一个身，＂总是那么晚。＂
　　吴大鹏有点火，故意地踢了一下凳子。他已经不能忍耐这些人，这些绊脚石。
　　＂哎，我说你注意点。＂那人已经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也强压着火。
　　＂……＂吴大鹏已显出不耐烦，用眼睛逼视着还躺在床上的那人，同时用手用力去摇那张铁床，那铁床发出＂嘎吱、嘎吱＂的仿佛受虐般的声响。
　　＂哎，哎，你干什么？＂那人坐起来。
　　＂咚——＂只见那人又无声地倒向铁床，吴大鹏怒不可遏地出手了。
　　同寝室的人都被吵醒，他们怯怯地劝着：＂算了，算了。＂＂睡吧，睡吧。＂
　　倒下的人不再吱声。
　　类似的情况总在发生。吴大鹏在辅导员和老师那儿，已成问题人物。
　　是在高一，正在上课，数学课，数学老师那时是班主任。教室后面突然骚乱起来。等同学回过头去看，只见坐在最后一排的两个同桌，已经站起，立在教室后墙前，相向而立，怒目而视。他们的眼睛已冒出火来。眼见一场恶斗就要开始。吴大鹏已经从腰上解下皮带，拿在手上。
　　画面着实恐怖，男同学已噤声，女同学已捂起嘴巴，不敢直视。
　　要知道这可是全校最好的班，学生是通过考试选拔进来的，可竟发生了这种不可思议的事儿。老师赶快走过去，一场一触即发的械斗被制止。
　　那两个人在之前并没有发生争吵，他们就那样无声地站起来，这真是难以想象。自始至终，像默片一样；又好像在拍一场戏，让人恍惚那不是真的。
　　＂你总是不上课，这可不行。＂五十开外的教导主任和蔼却不失威严地对坐在沙发上的吴大鹏说。
　　吴大鹏没说话，脸冲着门。
　　＂再一个，和室友的关系也要搞好。＂教导主任语重心长地说。他是一个有着花白头发的中年人。恳切的眼神。他太想学生们好，一生致力于此，每一个头发丝上都写着规劝。然而，学生总是让他失望，这让他感到自己很无力。
　　教导主任嘴张了张，还想说点什么，可见吴大鹏那不配合的态度，就接着说，＂好，你去吧。这学期要加油，不然很不乐观。＂
　　吴大鹏无可无不可地站起身，拉开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