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动之夜（三十三）

　　躁动之夜（三十三）
　　李萍
　　金亮亮为什么离婚？人家不说，谁好张口去问？方芳一直就这么当成一个不能解开的谜。可又一想，感情的事儿岂可跟外人道得？
　　但总有风言风语传来。一说，金亮亮在财会学校读书时，与一位男同学总在一块儿唱戏，他们是好搭档。金亮亮回省城学习时，又和那男同学见了面。他们又有了联系，当然应该是超出同学关系的联系。一说，金亮亮总对夫妻之事不感兴趣，也就是性冷淡。
　　哪一种是事实，谁也不好向当事人去求证。那会被疑为揭人伤疤，或探人隐私。如果传言都是真的，方芳认为那真的是危及婚姻呢！
　　离婚者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都会伤筋动骨。其中所经历的疼痛唯有自己去舔舐，去慢慢平复。方芳很想去安慰安慰金亮亮，但看人家守口如瓶的样子，神情也没有备受打击的焉巴样，方芳真觉得无从下口。她只能做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旁观者。
　　方芳总在悲哀着，这世界上，除了自己的亲人，谁又能真正走进谁的心里呢？他展现给你的悲伤也罢，欢乐也罢，那只是他的展现，是他想有的展现，对不同的人还又有不同。他的心底深处是怎样的？那是一个无人知晓的暗物质。
　　姬红很忙，方芳每次去找她，她不是去银行办事，就是去取货。她又增加了一项业务，就是向其它美容店批发化妆品。方芳只能跟着她才可聊会儿天。而且她说得很有理，你不是也希望我好？这让方芳哑口无言。后来方芳就懒得再去，也是怕耽误了她的生意。这一次，姬红从广州回来，主动约了方芳和金亮亮。
　　她们在檀香山餐厅吃饭。点了一个凉调木耳洋葱，一个红焖大虾，一个烧青菜。姬红明显胖了，她说自己的血脂有点高。她穿着一件浅灰的胸前有着大暗花图案的蝙蝠袖雪纺衫，看上去春风拂面。席间谈了一些她生意上的事。方芳也是不懂，金亮亮倒时不时地提点着。金亮亮还是那样唇红齿白，皮肤光洁细腻，见了人还是响着银铃般的笑声，当然是须有男人在的场合。那样的场合，不知为什么她的笑点变得特别低。即使现在离了婚，她还是一如既往。在女人堆里她倒安静些，许是想着没必要那么费力表演。可是表演给那些男人看，她又能得到些什么呢？打个情，骂个俏？得到像众星捧月一样的感觉？在这些方面，方芳真的不懂金亮亮。一些虚泛的关系，方芳懒得应酬；一些虚泛的话，方芳也懒得说。她予别人的印象，就是太过刻板一些吧，但这她也改不了。有时她羡慕别人的八面玲珑，但那也只有羡慕的份儿，她做不来。人跟人就是不同——方芳自我解说着。
　　快吃完饭，金亮亮站起身，走向柜台。姬红低声对方芳说：＂不能让她付钱。＂方芳看她严肃的样子，随口问：＂为什么？＂ ＂她一个人养活一个孩子不容易。＂方芳很疑惑：＂她前夫不给钱吗？＂＂不好要。＂说着姬红已站起来，快步抢到前台，付了钱。
　　这时方芳才意识到，的确是，以前穿衣打扮从不落伍的金亮亮，现在看上去就像个村姑。冬天，人人一件的各色的毛呢长的、短的大衣，没见她上身。她只穿一件街头老妈妈们才穿的棉麻质地的绣花的棉袄；春秋天，她身上总是一套他们银行系统的行服，深蓝的，大得快盖住了膝盖。就连同学聚会，她也舍不得脱下。
　　她现在身上穿着一件说灰不灰，说蓝不蓝，辨不清颜色，辨不清质地，有点旧的短袖衫。对于她的穿着，方芳还曾揶揄过，只当她是不讲究，过于随便。可是她对方芳的揶揄不吱声，也不辩解。现在方芳明白了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