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羊粪蛋的小女孩儿

　　去年近暑假时，几个大学女同学约我出去玩儿。一想到以前几次假期去南方或草原玩儿时的比肩接踵，张袂成阴，心里就打怵。
　　于是，就邀请姐妹几个到我的故乡黑龙江看风景。这里是塞外，是大漠，是荒原。天风高畅，空气清爽，万象本真。
　　姐妹几个正好想起了，我女儿小说里描绘的同江街津口。一个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的赫哲族小镇。也正想看看三江汇入大海的壮观景象。
　　于是，她们从四面八方聚集在哈尔滨。当天晚上少不了一场觥筹交错、举杯痛饮的盛宴。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我们便驱车，沿着哈同高速，取道我的故乡双鸭山赶往同江。
　　出发后不久，我便打电话给途经的得莫利王庆章鱼馆。让其为我们准备一条三斤重的鲤鱼，提前炖上。
　　放下电话没一会儿功夫，东方一轮金红的太阳冉冉升起，天边立刻殷红了一片。我们追逐着树梢上的日出飞驰。姐妹们议论着：在城里已经有很多年未曾见过这么干净，这般鲜艳的日出。转瞬，太阳不再有清晰的轮廓，已是霞光万丈。我们带上了墨镜，放下遮阳板继续前行。饱含庄稼茁壮生长气息的空气，不时地掠过车窗，随风而去。
　　一路上谈笑着，姐妹们不时地惊讶地叫着：快看！那一片金色是水稻吗？我对几位五谷不分的姐妹解释着：小麦，这是马上要收割的小麦！一会儿，她们又将一望无际的水稻，当成了草原的牧场。高粱、玉米不分，大豆更是不知何物。我一一解释着，并给姐妹几个讲述着，农村青年男女，便是在这青纱帐里成就了爱情的古老传统。
　　重山环绕，田畦紫陌，奇花异草，白桦翠柏。无不使其惊异。一条宽阔笔直的高速公路，通向远方的天边。眼前的云朵总是婉转着逶迤出迷人的姿态。
　　2个小时左右，我们便开始品尝得莫利鲤鱼炖豆腐粉条了。还有东北蘸酱菜，干豆腐卷大葱。姐妹几个喝了一点儿白酒，我是司机未能尝酒。结账的时候，鱼馆又送给我们一包山东大煎饼，车辆前行时，姐几个开始品尝大煎饼了。
　　高速公路来往的车辆不多，无需超车。一路上，我始终保持百公里的时速。姐们几个悠闲滴看着窗外风景。
　　也许是吃饱了的关系，几人恹恹地睡着了。之后的黑水白山，很快就倒向我的车窗后面。
　　上午11点，车便停在离我居住十年的茅草屋不足百米的路边。姐妹们醒来，问我这是何处，我告诉她们，这座孤独的小房，是我父亲安息的地方。我要下去给父亲请安。我父亲的身后就是我家的草屋，前面是万亩荷塘和湿地，远方的山，便是抗联根据地七星山。
　　我小时候，总是在这块湿地里放鹅，捡鸟蛋。好几年没回老家了，这次回来，却不见了大面积湿地与荷塘。原来的湿地仅剩几千平米的荷塘了！
　　据说：湿地里面的泉眼早已被地下开采的煤矿破坏了！
　　姐妹们感到惋惜，其实荷塘还在那里，只是变小了很多。因为那天，我心里想着早逝的父亲，没多停留。开着车急匆匆地离去了。荷塘与湿地就在父亲眼前，只是被长老了的白杨，垂柳和灌木丛遮住了。
　　姐妹们没能在我家门前看见荷塘，脸上露出了点滴的茫然。我便安慰她们说：别失望，我们先吃午饭，再往北走20公里还有一处湿地，那里一样的一望无际，一样的荷花盛开，一样的鸟语花香，一样的蓝天白云。
　　一听20公里的距离，就到大湿地了。姐妹们执意不吃午饭，看风景心切，我便直接驱车向北。
　　乡村公路，我放慢时速。半小时，我们便迎着飘进车窗的花香，没用费事儿，就来到了安邦河湿地。
　　一下车，姐妹们就跑向那大片一望无际、姹紫嫣红的秋罗花海。阒完花香，留下倩影，换乘电瓶车，又是一路向北。柏油路两侧的白桦树下，依然是万紫千红、迎风招展。时而会在路边的灌木丛中，看见几只天鹅、白鹭和野鸭子惊起，一队队地叫着飞向天空。
　　20分钟后，我们来到了湿地深处，一望无际、盛开藕花的荷塘，一群群野鸭子浮在水面，悠闲地戏水嬉闹。沿着木栈道我们走进荷塘深处，藕花幽香正浓，我忙着给她们拍照，她们也兴奋滴举着手机。这时认不出名的鸟儿更多了。欢叫声连成一片，此起披伏、目不暇接。太远的风景目不能及，我们爬上了三十多米高的观景塔。
　　蓝天白云下的沼泽、荷塘、芦苇荡、小渔船，尽收眼底。微风吹绿浪，水波在绿浪下荡漾。一片片望不到边、不知树种的树木，看起来就显得阴凉。走下了瞭望塔，几个人稍显疲惫，我们便来到了木亭小憩。王狄、冰玲躺在荷塘中亭阴凉的木凳上睡着了。万亩荷塘，仿佛只有我们和鸟儿。
　　我和玉波走到荷塘外，坐在一片浓郁柳荫下的木椅上。微风卷着荷香，掠过我们身边，俩人抱着冷饮，望着远方似有心事的飞雁无语。
　　此时，我想起了儿时往事：当时父母分居两地。父亲文化大革命下放到双鸭山农村，母亲仍在沈阳工作。3岁那年，母亲带我回黑龙江看父亲，正赶上秋收。母亲帮父亲割地，我便与放羊的姑娘在村头玩儿。
　　日落西山，母亲收工回家时，远远地看见，我正弯腰从地上捡东西，往自己身前的兜里装。当看见母亲走过来时，我张开双臂，大声叫着跑向妈妈。母亲弯腰将我抱起，红花夹袄外面的白色、镶菲子的罩衣已昏黄，肚子上小兜兜里鼓鼓囊囊的，两个小羊角辫子也松松垮垮的。
　　还没等母亲开口，我便亟不可待地笑着告诉母亲：妈妈。我捡着了！
　　你捡到什么了？母亲问。我的小胖手，立刻从罩衣兜里掏出一把圆圆黑黑的东西，张开小手给妈妈看。母亲顿时愣住了，把我放在地上说：孩儿啊，这东西脏啊！赶快扔了！我不解地看着母亲，舍不得撒手，母亲掐住我的手臂一甩，我疼得顿时撒手，扔掉了手中的羊粪蛋儿。
　　母亲顺势将我的小兜翻过来，倒掉了兜里余下的羊粪蛋儿。之后，家人就叫我捡羊粪蛋儿的小女孩儿了。
　　正在回忆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才下午4点，却是高中同学催我们回去聚餐。我说还没有走完这片湿地。同学却说： 几十万亩的湿地，你们两天也走不完的，干脆回来喝酒吧，来年再来湿地，走今年没走过的地方！我们这边菜都点完了，酒也上来了，就等你们几个到位了！姐妹们飞也似地跑向双鸭山······
　　当天晚上，又是一顿神喝，毕竟几年不见了。家乡的风景美，家乡的人美，家乡的花香，家乡的酒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