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军事题材小说兵家第二十章其势如破竹

　　浴血奋战的东北民主联军
　　高粱红了。红得火似的，一块一块的，一片一片的，像铺展的红旗。苞米棒子呲牙笑了，胡须在风中晃啊晃。
　　夜风中，高粱叶子苞米叶子哗啦呼啦地响，皎洁的月光挥洒，奔袭三江口。老蒋被称委员长，参谋总长陈诚为其心腹，被称小委员长，接替了杜聿明，要搞机动战，依托铁路机动。可是刚修好的四平至长春之间的铁路立即被民主联军破坏。就是锦州与山海关之间的铁路也被切断。扒路可比修路快。现在，奔袭三江口。那是辽河最上游的码头，让你也别水路了。民主联军忽而啸聚，忽而隐去，在东门大地似有一面大旗在号令各方。现在，那面大旗向汪洋团挥举了下，旗指三江口。预先也侦察了，那有国军的一个营。扫帚不到，灰尘不会自己跑掉。要端详一件宝物得先吹吹灰。四平城，就先搁那。
　　天刚放亮，小镇的炊烟正袅袅升起，敌军发现了摸上去的民主联军，双方就接火，一时枪声三面起，民主联军从三面包抄了上去，就辽河那敞开着。一时公鸡停止了打鸣，但是狗的吠叫嗷嗷的，开了锅一般，激烈的枪声吓破了狗胆。
　　冲锋号吹响，红旗前指，直奔码头，那停靠着帆船，已经可见国军在往那里撤，很可能要登船逃跑。
　　＂不能让敌人逃跑了！＂参谋长喊。
　　敌人就没怎么抵抗，就向码头溃退。有的帆船已经离岸，满载着国军离岸西去。一艘帆船由于上了太多的人，刚一离岸便倾翻，满船的人落水，一时码头岸畔开了锅似的，水中扑腾着敌兵。
　　＂缴枪不杀！＂枪指河面。
　　＂缴枪不杀！＂王景文红旗挥舞。
　　水中的敌兵就举手，但是一举手就沉下去，就咕噜地喝了口汤。有那水性好的，奋力向对岸游去。参谋长端机枪向水面远处哒哒哒，断喝：＂胆敢逃跑就让你们喂王八！＂再向空中又是一梭子子弹。
　　想逃的敌兵就赶紧往回游，有个还喊：＂八路老爷，可别开枪！＂
　　落汤鸡似的敌兵一个个爬上岸，被拽上岸。水性不好的在水中喊救命。
　　＂下河救人！＂参谋长命令。
　　噗通噗通，跳下去了多名战士，民主联军的战士；李双也撂下手中的枪，跳进河水中。捞出了一个又一个。
　　几十名落汤鸡似的的敌兵，都没了枪，枪都丢到了河中。
　　＂捞枪！能捞多少是多少！＂参谋长命令。
　　一条条水淋淋的枪向岸上撇。
　　俘虏集中到码头，一百多号。逃跑了二百多号人。
　　汪洋团长凝眉望河面，叨咕：＂我这打的是什么仗！赶鸭子吗？想包饺子包的是一煮就破皮的饺子！成馄饨！我是主要责任！我要检讨！我们要的是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不是满哪赶鸭子！＂团长痛悔得直跺脚。
　　＂老汪，这一仗是值得我们反思啊！＂雷鸣政委站到团长身旁。
　　＂我这参谋长也是没当好！＂参谋长说。
　　＂向师长报告战况，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检讨！＂团长说。再一次顿足：＂我团独立作战，卯足了劲，一拳打在了棉花团上！＂
　　＂师部电文！＂通讯班长将一封电文递参谋长。
　　＂四个字：知错就好！＂政委说。
　　＂五个字：能认知便好！＂参谋长说。
　　＂钟大胆咋还文绉绉的了！＂团长笑。回首望王景文手中＂智勇深沉团＂旗说：＂这一仗，打得智不深勇不沉啊！有点不配这奖旗！我提议：先把这面奖旗收起来，再打上一个漂亮仗，再打出这面旗！智勇深沉团，要名副其实！恰如其分！＂
　　王景文望政委。
　　政委：＂执行命令！＂
　　收旗的王景文，想哭。
　　在全团面前，团长检讨，政委检讨，参谋长检讨。虽然是检讨大会，但是，群情激奋，摩拳擦掌，要打一场雪耻之战！
　　政委：＂这一仗，如果放在国军那，现在开的就是庆祝大会，庆祝胜利的大会！可我们是共产党人，是要实事求是的！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便可获取更大的胜利！便可立于不败之地！便可打倒国民党反动派，解放全中国！＂
　　成誓师大会！
　　全团呼喊：
　　＂打倒国民党反动派！＂
　　＂解放全中国！＂
　　三江口战役，于敌指挥部马厩得战马十余匹，团部决定配备警卫班。省得警卫班跟随着团首长马后奔跑。班长和李双忙着教不会骑马的战士学会骑马。班长得意：嘿嘿，咱警卫班现在是骑兵班！
　　参谋长拍着班长的肩说：＂咱警卫班也机械化了！＂
　　班长闪烁着狡黠的眼睛说：＂别动队！别动队！＂
　　＂别动队？＂参谋长侧首望班长的眼睛，撇嘴：＂警卫班！别忘了主要的职责！＂
　　＂是！首先是——警卫班！＂班长立正。
　　＂这回嘛，冲锋号一响，大旗嘛，就蹽得更前了！＂班长说。
　　＂那得打一场漂亮仗之后了！＂参谋长挑高声音说。
　　班长撇嘴：＂那你赶紧给团长好好参谋参谋！就靠你了！＂还一抱拳。
　　参谋长瞪眼，随即气馁，说：＂咱一块努力，争取早点亮旗！＂
　　＂明明战旗一杆，成长矛一根！＂班长嘟囔。
　　四平城就先戳那，奔八面城。兄弟部队已经对八面城之守敌展开进攻，汪洋团奉令断敌退路，急行军断敌退路。瞧那急迫的劲，团首长恨不得就带着警卫团就一队骑兵一小队骑兵奔赴阻敌地点。
　　汪洋团长也如先前高远一般亮着大嗓门：＂加速前进！＂
　　加速前进的指令一次又一次从前向后传递。
　　可是究竟不是骑兵团。
　　＂参谋长！＂警卫班长轻唤。待参谋长让马稍慢了些，与自己的马并列了，班长说：＂我有个主意：咱警卫班可以抢先到达目的地！到那把咱们的旗帜一扬，那逃跑的国军见了，还敢往前吗？＂
　　＂好主意！＂参谋长拍向班长的肩，班长又是没防备，差点给拍马下去。
　　团长同意参谋长意见，但回头望了一眼警卫班长，显然参谋长提到这是谁最先的主意。
　　参谋长率警卫班快马前行。长山堡阻击战时雷鸣政委发给三个营的军旗，后来就分别由三个营掌管，现在参谋长也都给集中了来。而且旗杆都由旗手随时带着，准备着随时亮旗。参谋长一马当先。比警卫班长还亢奋。
　　直线前进，逢河过河。
　　但是，在就要到达截击地点的时候，远远的，就听见汽车的声音，车队的声音，但见公路上卡车鱼贯似的奔四平而去。后来得知，友军在八面城还没等与敌接触呢，敌军就北撤，向四平城逃窜。
　　＂参谋长，我们要追赶吗？＂警卫班长问。
　　＂来不及了，就是撵得上恐怕我们也截不住；后面应该有步行的，就把他们拦截住！＂参谋长说。
　　到了公路，警卫班散布开，四杆红旗散布，插下，四面红旗迎风招展。
　　结果，一辆卡车嗷嗷地开来，车上，满满的敌兵，见插在前方路边的红旗，见两侧招展的红旗，猛地停车，满车的敌兵差点溢了出来。
　　王景文站起，站在了路边的那杆红旗旁，向敌军喊：＂民主联军智勇深沉团在此恭候！降者不杀！顽抗者死路一条！＂冲锋枪一举，枪口对向车上敌兵。
　　山丘后站出了李双，端冲锋枪向汽车上方天空就是一梭子子弹，厉声喊道：＂把枪撇下来！＂
　　无数杆枪从车上撇到了路面，吓，堆了一堆。举起的手，跟小树林似的。
　　站出了参谋长，向车摆手：＂把车往前开一开！＂
　　开到了警卫班长身边的红旗前，让停。＂听好了：都给我在车上待着，如果敢逃，就连着这车，让你们上天！＂参谋长高声。
　　＂知道这位是谁吗？我们智勇深沉团参谋长！＂警卫班长一指参谋长。
　　南方，一队国军步行而来，见前方旗帜飘扬，停下，杂乱地往回跑，眼见要四散而去。
　　＂参谋长，我去把他们招呼来！＂警卫班长拔下路侧的大旗，乘马向前，旗帜呼啦啦地响。公路在前方弯了一下，王景文直直地插了过去，在公路中央调转马头，面向了敌军，一手持旗一手持冲锋枪：＂站住！不想做抢下鬼的，就给我到前面去！到汽车那！向那的人一样缴械投降！＂枪口前指，红旗前指。所乘战马仰天长嘶，更令马上之人威风凛凛。＂到前边去！＂再次断喝，红旗前指。
　　敌兵举着枪前行。
　　＂投降是弃暗投明，是奔一条光明大道，干嘛这么拖拖拉拉的！＂王景文在后喊。
　　敌兵就跑步前进，到了汽车的跟前，也把枪往那堆枪中扔，而后在汽车旁站了一堆。七八十人，加车上的，应该是一个连。
　　＂后头还有人吗？＂警卫班长问。
　　＂没、没了。＂有敌兵回答。
　　路旁，有一高一点的地方，参谋长站到了那，瞅了瞅车上路上的敌兵，自己盘膝坐下，向敌兵摆手，示意都到他面前来。而后示意都也坐下。＂各位国军兄弟，听我跟你们唠一唠，唠完了，如果有谁还不愿意做咱民主联军的俘虏，立马可以走人！当然了，枪是不能带走的！＂参谋长说，掏出了烟袋，眼袋锅子在烟袋中舀了舀，再按了按眼袋锅子中的烟末，嗤啦，划着了一根洋火，点燃，深吸了口，缓缓吐出烟雾来，一副很消受的样。平常参谋长很少抽烟，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可见他拿着个眼袋锅子吞云吐雾。那是想事呢。现在呢，在表演从容镇定。在学诸葛亮唱空城计。在转移敌兵的注意力，不叫他们乱观察。
　　＂如果这小子不说我是参谋长，你们能看出我是参谋长吗？＂一指警卫班长，参谋长开始唠。＂肯定不能！绝对不可能！在我们民主联军这，当官的和当兵的，是兄弟！亲兄弟！不像你们的长官，要你们拼命的时候，才喊兄弟！喊弟兄！喊弟兄们给我上！给谁上？给他上！可平常呢？高高在上，拿你们当兄弟吗？和你们同甘苦共患难吗？你们给当官的拼命，给老蒋拼命，可是你们的家人，我相信你们当中的大多数家庭是穷苦人家！你们是穷苦人家的子弟！你们拼命打仗，能给你们的家人带来什么呢？而我们民主联军打仗，就是要让天下穷苦人都能过上好日子！耕者有其田！为天底下的最大多数人谋幸福！是真正的革命！你们当中有的人，家可能就在我们的解放区，可能已经分得了土地。那的地主老财可能还幻想着国军打过去，打过去好反攻倒算！你们是谁的子弟？帮着谁打仗呢？＂参谋长甚至厉声。
　　鸦雀无声。
　　警卫班长甚至想鼓掌：原来参谋长口才也好！政委口才好，参谋长也不赖！
　　西北一片喧嚷，嗷嗷的，汪洋团赶来。
　　参谋长站起，微微一笑，一招手：＂警卫班，全体出来！＂
　　警卫班战士跃出。
　　敌兵目瞪口呆：敢情就这么些人在这设伏！而且居然把一个连的他们给俘虏了！
　　＂全体列队！＂参谋长喊。
　　列队。
　　＂咱们给国军兄弟唱一首《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让他们知道知道咱民主联军的风采！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唱！＂
　　于是，歌声昂扬。
　　现在是汪洋团瞠目结舌。
　　钟伟师长得报：季家堡有激战。师长立即号令所属各部驰援友军。无需指令，主动驰援，毫无迟疑地驰援。
　　敌军不甘死守城池，也要主动出击，也要学着共产党的游击战术。民主联军不时这不时那，蚕食着国军的根根触须。国军现在想捕捉民主联军的一部，打那么一场胜仗，以振军威。士气低迷，国军太需要一场胜仗。共产党靠游击战术起家，艰难时期国军学习共产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新一军的一个团奉令出四平城游击，宛如乌贼的触须，探了出来，想抓挠点什么塞进口中，饕餮那么一下子。宛如特种部队的架势。长官训话，慷慨激昂。团长与属下誓言：＂效忠党国，不惜以死！＂大有壮士赴难之悲壮。但是一出了四平城，则如步履薄冰战战兢兢。满哪踅摸民主联军的影子呢，倒先叫民主联军踅摸着了，被围在了一个叫季家堡的屯子中。被一个师死死地围住。本来民主联军满哪寻找战机歼灭敌有生力量呢，结果一块肥肉递到嘴边，焉能放过！
　　东北民主联军构筑工事
　　钟伟驰援季家堡途中，得令：赶赴平安堡构筑工事，阻四平出援之敌。
　　＂我钟伟咋就不能高瞻远瞩呢？咋就没想到这一层呢？抢肉吃不如找肉吃！看看这地名，看看这地名，敌援军咋就能平安呢！＂号令各团：平安堡！
　　预感到可能是大仗，一有大仗钟师长就精神抖擞摩拳擦掌。师部急行军。
　　＂一有大仗打啊，咱师长就乐得屁颠屁颠的！＂有战士说。
　　师长的耳朵尖，听到了，回头向战士说：＂屁颠屁颠的？那是老子放屁轰敌人呢！＂
　　战士们大笑。
　　有战士就喊：＂师长，再打仗的时候咱们就一块放屁！＂
　　师长不屑：＂就怕你放不出！放出了也不响！＂
　　有战士喊：＂闷屁更有劲！＂
　　＂好，好，那就闷屁！＂师长嘿嘿地笑。
　　平安堡，汪洋团抓紧构筑工事，堑壕要在一片坟茔地间穿过。
　　＂不要在这打仗啊，不能叫我老伴死都不得安生啊！＂坟地中忽然上前了一老汉，呼天抢地地阻拦。此前，民主联军到来的时候，这老汉在一座新坟前烧着纸。
　　＂老乡，我们是民主联军，就是先前的八路。＂战士说。
　　雷鸣政委过来：＂老乡，我们也是先前的抗联！＂望不远处的村庄，望坟茔地，望四平城方向，望汪洋团长。
　　＂我的大儿子就是抗联！到现在都没有音讯！我的二儿子被日本人抓了劳工，到现在也是没有音讯！我的老伴想儿子啊，硬生生地想死了！＂老汉泣不成声。
　　汪洋团长上前：＂老乡，我们阵地前移，这片坟茔地，我们民主联军护着！＂
　　就在这时，四平城方向地动，坦克、装甲车、敌军呈现。
　　＂准备战斗！＂汪洋团长吼。
　　老汉上前拉住雷鸣政委的手：＂要说抗联，我就拿你们当我大儿子了！＂一把从王景文手中抢过了那杆＂智勇深沉团＂的旗，奔上一座坟头，将旗奋力插下：＂你们就在这开打，打那些王八羔子！就让我老伴看着他大儿子的人咋打王八羔子！＂
　　＂大爷，您老赶紧回去吧，这危险！＂政委说。
　　＂老大爷，有我们民主联军在，绝不会让那些乌龟王八壳碾过来！＂王景文说。
　　＂好！好！＂老汉揩抹着眼泪，奔村庄去。
　　国民党军
　　敌新一军出动了四个团的兵力，欲解季家堡之围。被解救的，解救的，都新一军，同根相牵。虽然此时老军长孙立人已经不再军长，新一军本能地抱团，不让新一军的气息在天地间弥散。
　　后来，沈阳方向飞来了敌机，轰炸，机枪扫射。
　　高远副师长来到汪洋团，传达师部指令：在敌军冲锋之际，汪洋团于侧翼发起反冲锋，将敌坦克与敌兵彻底切开！
　　冲锋的指令由高远副师长咆哮而出。全团嗷嗷地插向敌坦克之后，而后就不顾坦克的存在就与步兵厮杀。＂智勇深沉团＂大旗挥举在前，不时地向后挥舞，李双紧跟持旗的班长，端着机枪向班长前方的敌军扫射。
　　高远从张峰手中夺过机枪：＂让俺也过过瘾！＂
　　张峰向警卫班咆哮：＂注意保护我们的旗手！＂
　　冲锋之前王景文还问是不是骑马冲锋呢，参谋长说：＂那还不如把你当炮弹发射出去！＂
　　狭路相逢，民主联军亮剑！气势如虹。长山堡阻击战时政委交给各营的战旗和王景文手中的战旗一往无前猛不可当。
　　李双忽然趔趄，扑倒。班长只管前进甚至没有注意到。警卫班战士扑到李双前，李双前胸一片血迹，李双喊：＂保护班长！护旗！＂留下一人，其余追撵班长，向班长前方的敌人射击。
　　无数战友倒下，但是，警卫班长在向前，战旗向前。
　　几辆坦克被炸毁之后，其余的坦克调转，往回咔咔地跑，在冲锋的民主联军后面往回跑，好像是民主联军的坦克似的，好像也在冲锋似的。
　　敌军退却。
　　几辆坦克咔咔地越过民主联军，逃回自己的阵营中去。
　　民主联军停止了追击。
　　李双被背回了阵地，卫生院正包扎。
　　王景文跑到李双面前惊慌失措：＂双子哥，停住！＂
　　＂子弹……也把我顶了一下！＂李双说。＂坦克的炮弹顶了你下，你都没咋的，我能咋的！＂李双甚至笑。
　　＂你这哪是顶啊！＂王景文说。
　　＂也是……顶。＂李双说。
　　就在那天夜晚，传来消息：季家堡敌军被攻破，少量敌军突围，迂回窜向四平城方向。钟伟师长令汪洋团一营前往截击。围点打援，有时是意在打援，有时是意在灭点。此次，意在灭点，清除四平外围的一敌军据点。当然，更在于消灭敌有生力量。窜逃的大约一个连的敌军，民主联军也不想放过。而拔除季家堡后的友军，也在迂回向敌援军之后运动，要切断其退路。也是急行军。
　　敌援军急退。
　　鸡鸣唤出了东方的朝阳，大地、山川一片安详。湿漉漉的早晨。鲜亮鲜亮的早晨。东总电告钟伟师：阻击任务已经完成。但是，汪洋团没有立即撤离，在那片狼藉的坟茔地，战士们修坟，将被敌军炮火炸损的坟墓修复。同时等待一营的消息。牺牲的战友，安葬在那片坟茔地旁。
　　＂就、就我也差一点被埋这。＂躺在草地的李双说。
　　＂你是第二军旗手，你埋这，我要是光荣了谁打旗？＂班长说。
　　＂第、第三旗手就、就第二军旗手了。＂李双说。
　　＂你可别光荣了，我还要你护旗呢！你在，我就在！＂班长说。
　　一营押了大约一个连的俘虏赶了回来。＂刚好兜住了，没费啥劲就拿下了！一个不少！＂一营长报告。
　　雷鸣政委望了眼阵地前数百具国军士兵的尸体，下令：也将那些尸体安葬！
　　俘虏们惊讶。有的眼中溢出了泪花。有人要求参与。
　　汪洋全集结在阵亡民主联军烈士墓前，每人一发子弹，射向天空。而后，离去。
　　其时，在许多俘虏的内心已经感叹慨叹：仁义之师！
　　在汪洋团刚刚离去，坟茔地前，站着先前阻拦于坟茔地阻击国军的那位老汉，他望着修复的坟茔呆呆站立，叨咕出：＂仁义之师！＂忽然踉跄地向村庄跑去。
　　老汉抱着挺机枪追赶汪洋团。
　　＂带上我！带上我！＂临近队伍，老汉喊。
　　老汉跑到雷鸣政委前：＂带上我吧！我要跟你们走！＂
　　雷鸣下马，团长、政委下马，警卫班全体下马，队伍停止前进，面对这一个抱着挺机枪的老乡。
　　＂老乡，您这机枪……？＂政委问。
　　＂在长山堡那拣的，应该是埋在土里的，大雨冲出来了。我一直藏我家柴禾垛里。现在我带着它参加你们！行不？＂老乡恳请。＂我家没啥人了，没啥牵挂。＂
　　全团注视这一个老乡。
　　＂别看我岁数大，身子骨结实呢，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政委望团长微笑。
　　＂跟我们干革命！＂团长说。
　　老何头就这样在了民主联军的队伍中。那大约一个连的前国军，也全成了民主联军。走在红旗下。并，即将走进——一个暖冬。
　　汪洋团奉令开赴榆树台。没有作战任务，而是——领取冬衣。来自哈尔滨的冬衣，配备给汪洋团的冬衣，辗转地送到了那。每人棉衣一套，牛皮鞋一双，皮帽一顶，手套一副。每一个战士的脸上都洋溢着无限的暖意。
　　＂嘿嘿，就没穿过这面好的衣裳呢！＂团部炊事员老何头乐得合不拢嘴。
　　＂李双呢？李双的服装呢？＂王景文跟团长说。
　　＂花名册上有李双呢，代领！＂团长说。
　　李双从平安堡战场下来后，被送到哈尔滨医院去了。警卫班跟了一名战士照顾他。
　　＂长官跟咱穿的一样啊？＂老何头惊异。
　　＂政委，这回您可不用再穿那草坎肩了！＂警卫班长说。在春夏秋的季节，政委的那草坎肩叠得板板整整的，放在了枕头中。当雪花飘起的时候，又穿在了身。就领取冬衣的时候，就穿在了身。
　　政委望向北方，哈尔滨的方向，叨咕：＂双子也不知道咋样了。＂
　　王景文也念着李双，总觉得身边少着什么。行军的时候总幻觉李双就走在自己的身旁。做梦的时候还梦见过李双，梦见李双带着毕经纬来，喜悦地说：＂少东家也参加咱民主联军了！＂喜得王景文热泪盈眶，热泪盈眶地醒了。＂双子哥福大造化大不会有事的！＂王景文说。
　　政委拍了拍前胸：＂双子编的草坎肩暖着呢！＂
　　就是发了棉衣，政委还穿了阵子那草坎肩。北风烟雪的日子里，那草坎肩再次叠得板板整整，在了政委的枕头中。
　　＂那坎肩在枕头里不硌啊？＂警卫班长问。
　　＂硌啥，枕着净做好梦！＂政委说。
　　破烂的鞋子当即被战士们欢呼撇掉，撇得满哪都是。简直欢欢喜喜过大年的气氛。
　　南征北战。绕着四平城转悠够了，转悠到长春的周围。甚至尝试攻打临近长春的吉林。后来转悠到了沈阳城附近。陈诚要固点，民主联军拔点，一个一个地拔。＂李双，上！＂每当挥举着站起冲锋的时候，王景文总脱口喊出。每当瞧见敌军官张牙舞爪时，总大旗一指：＂李双把他解决掉！＂敌军官被解决，班长大叫：＂打得好！李双就是李双！＂其实，紧跟旗手的是副团长张峰。＂咱警卫班个个是李双！个个是王景文！＂副团长说。参谋长现在副团长。
　　兵围彰武。作战部署：钟伟师东南角突进，友军西北角突进。担任主攻的是：钟伟师。
　　就在即将发起冲锋的时候，张峰副团长到了警卫班，向班长响亮地喊：＂李双前来报到！＂
　　警卫班长望向北方，哈尔滨的方向，缓过神来一笑：＂嗯，那我就放胆往前冲了！＂
　　六十分钟的炮火，将城墙炸开三十米宽的缺口。上去了爆破分队。上去了突击分队。冲锋号吹响。汪洋团从缺口处楔入，甚至炮兵也楔入，对于城区内的目标，精准炮击。
　　二营为第一梯队，十字街口，遭遇地堡群阻击。二营长向张峰副团长喊：＂一营、三营迂回上，二营对付地堡！＂
　　＂处置得当！＂副团长喊，招呼第二梯队二营、预备队三营迂回前进。
　　当越过那地堡群，一营长直接命令留下一个连，配合二营夹击地堡群。
　　＂处置得当！＂副团长向一营长喊，招呼三营前进，向敌师部插去。
　　四面八方，杀声一片。冲锋号此起彼伏。整个县城的敌军感受着民主联军誓拿此城决心的硬度，而汪洋团的突进，则让敌军感受着尖锐。
　　红旗收拢在王景文的手中。
　　＂要让我们的红旗最先插在敌师部！别白忙活了！＂副团长喊。
　　在总攻之前，城中的地下党与部队接了头，介绍城内敌军部署。副团长张峰在本本上根据地下党的描述，画了进攻路线图，就按着那路线图前进呢。
　　王景文一手持旗一手持枪射击。也曾经向将旗交给别人拿，好能酣畅淋漓地射击，但是，没舍得。副团长都护旗呢，旗在我王景文手中！甚至，觉得整个汪洋团都在护旗，护旗前进前进前进！要将旗插在敌师部，为红旗开道！
　　迫近敌师部。
　　最坚固的工事在此。汪洋团对敌师部展开攻击不久，兄弟团也杀了上来，三面围攻。哦，剩下的一面，是友军，友军也杀了上来。一座座碉堡上天。民主联军气势就是个铁疙瘩也要给你打化了！
　　王景文扫射楼顶的青天白日旗，叨咕：＂要李双在，一枪打断那旗！＂红旗在手，瞧敌军旗帜眼中钉肉中刺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李双在呢！＂张峰副团长端机枪扫射那旗，旗杆打断，青天白日旗坠下。
　　两辆坦克堵在正门处，上去了爆破手，随即一辆发生剧烈爆炸，浓烟冲天。另一辆想逃，咔咔地开动，前进了下，又后退，这工夫又冲上爆破手，也给报销。敌师部简直成地狱景象。大楼的每一面窗，都如被打瞎的眼睛。到处残垣断壁。
　　敌师部后面的枪声也激烈着，友军那也是杀声震天。
　　＂亮旗！＂张峰副团长吼出。
　　王景文的手一松，手中就单剩了旗杆，两手持旗，挥舞，吼出：＂冲啊！＂
　　红旗在前。
　　＂缴枪不杀！优待俘虏！负隅顽抗，死路一条！＂张峰副团长亮着大嗓门。自打高远副师长了，团里的大嗓门就归了张峰了，简直是大喇叭筒了。
　　战心殆尽，一窝一窝的敌军被往院子中拢，＂智勇深沉团＂的旗帜挥舞在楼顶，长山堡阻击战时发给三个营的战旗也挥舞在楼顶。那旗帜的挥舞，让顽抗之敌彻底绝望，再无战心，乖乖投降。钟伟师与友军在敌师部会师。彰武县城一片民主联军的欢呼声。
　　＂当官的，站出来！＂汪洋团长向俘虏喊。
　　几个穿着军官服装的人站了出来。
　　钟伟师长乘马而来，一边下马一边说：＂想找当官的是吧？让他们在这跑上几圈就知道了！＂
　　张峰副团长眨巴几下眼睛，向俘虏厉声：＂列队！＂而后再厉声：＂跑步！＂不断厉声：＂加快速度！＂
　　哩哩啦啦的，后面就筛出上气不接下气的。筛出了当官的。
　　雷鸣政委安排对军官进行登记。不见大鱼：敌师长、副师长。在这敌师部，不见敌师长、副师长。
　　＂你们的最高长官呢？＂雷鸣问被登记的最后一位。
　　那军官一怔，就那么怔住。
　　雷鸣没有逼问，站在了俘虏们的面前，忽然厉声：＂这里的最高长官站出来！＂
　　就有目光自觉不自觉地投向一人，那人缓缓站起。
　　＂什么职位？＂雷鸣站在面前问。
　　＂副师长。＂
　　＂你们师长呢？＂
　　副师长扫视俘虏，摇头。
　　敌师长终没找到，后来得知：乔装逃脱。
　　整个彰武县城，俘敌八千余。
　　纵队司令通过先前敌师部的扩音器，通过县城各处置放的喇叭，传达了中共中央贺电：＂庆祝你们攻克彰武、歼敌一师的胜利！＂
　　拿下彰武的第二天，王景文率警卫班荷枪实弹在团部前站岗，一人乘马而来，班长先是在部下的脸上看到讶异，循着部下的目光看到了乘马人，也讶异，觉得像做梦，当时就是有那么一种做梦的感觉，就觉得那人是那么熟悉，一个名字就要浮出但是就是没浮出。那人临近，笑吟吟，笑吟吟地瞧着警卫班长。
　　＂李双！＂属下喊了出来。
　　可不是嘛，李双！班长眉开眼笑。但是，就那么呆站，傻傻地笑，傻呵呵地笑。
　　＂护旗手来也！＂李双下马。
　　＂你咋、咋来了？＂班长结巴。
　　＂给部队送弹药来的。全是咱二纵的伤号，痊愈的，就让送弹药来，顺便归队。＂
　　＂晚三秋！缴获的弹药老鼻子了！用不完呢！＂班长撇嘴。
　　＂那就去消灭更多的敌人嘛！啥时候还怕弹药多啊！饱了一回就忘了挨饿的时候啦？＂李双撇嘴。
　　哈尔滨，后方医院，李双被动了手术，从肋骨上取出了一颗子弹。日本医生给做的手术。日本投降后，关东军大遣返，日本人大遣返，根据林总的指令，哈尔滨，日本的医务人员都已经上了遣返列车，但是，医生被按名单带下。于是，民主联军的后方医院就有了日本医生。暂缓遣返。
　　点名，二纵痊愈的伤号归队，携带配给二纵的弹药归队。没自己的名。找院长，院长说，医生说谁痊愈谁痊愈。找那日本医生，日本医生说还得在羊一个月。＂养猪啊！＂李双嘟囔了句。＂猪养完了，是要被密西密西的！＂日本医生说。李双受了启发，到街上买了瓶酒，藏怀里，再去找日本医生，瞧没别人在，将酒塞日本医生：＂你的密西，我的痊愈。＂＂密西的可以，说你痊愈的不敢。＂日本医生说。＂小鬼子！咋就不敢？＂李双怒。鬼子被骂得一怔，随即笑：＂好的好的，你的痊愈！＂就去跟院长说。当日本医生回来，告诉可以归队，李双喜得眼角挂上了泪花，咧嘴笑，翘大拇指：＂你的大大的好！＂还鞠了个躬，说谢谢。心中说：＂这鬼子还挺通人气！＂
　　说起归队的经过，李双还拿出了从自己身体取出的那颗子弹，而后珍爱地揣进兜，仿佛那是他的军功章，一份荣誉。
　　＂李双，该你站岗了，我带大伙密切联系群众去。＂班长吩咐。
　　＂李双，又该站岗了，我带大伙密切联系群众去。＂班长吩咐。
　　李双不干了：＂咋你们一去密切联系群众就我站岗？＂
　　＂巧了！＂班长嬉皮笑脸。
　　＂欺负我是咋的？＂
　　＂一切行动听指挥！＂班长故作严肃。而后引唱：＂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唱！＂
　　警卫班唱着歌出了团部，肩扛笤帚、扫帚。出去扫大街，扫老乡的院落，帮老乡挑水，干这干那的，干帮忙的事。念着李双是不一定痊愈的伤号，班长总是不带着。
　　＂王景文！＂雷鸣政委喊。
　　＂到！＂绝对响亮的一声。
　　政委望向警卫班长的目光，和熙的阳光般。
　　战士虽然继续唱着歌，但是停止了步伐。
　　＂没我这班长，咋就不能密切联系群众了？＂班长高声。
　　＂是！＂战士全体齐声，而后离去。而且，继续唱着那首昂扬的革命军人之歌。
　　政委望着远去的警卫班战士，望见千千万万民主联军的队伍，铁流般前进，也唱着那首歌，震天响：＂王景文同志，经团党委研究，正式接纳你为中国共产党党员！＂
　　王景文惊讶，眼前立即浮现那冰河，听到雷鸣政委的那一声：＂共产党员，随我来！＂冰块撞击的河水中，共产党员组成一道人墙，掩护战士们渡河。王景文笑了，说：＂政委，那你啥时再喊：‘共产党员随我来！’我就能跟你上了！＂
　　＂为了让最大多数的人过上好日子，幸福的日子，咱共产党人是随时准备上刀山下火海的！＂政委说。
　　在彰武县城，先前自己曾经在炮火中挥举着前进的党旗下，我的父亲庄严宣誓，成为一名中国共产党员。
　　＂我是党的人了！我的党的人了！＂心中一次次地说，告诉自己，告诉同志，告诉天地。也回想到当初绥化城的火车站，一方青天白日旗，一方红旗，果断地站在红旗下，那时就已经与红旗结缘，缘分深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