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与现在（散文）

　　文／钱路红 木心说：＂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
　　从前，慢——
　　一声问候，可以跨越苍茫的原野，真心而平淡；
　　一份牵挂，可以跨过茫茫的大海，真诚而温馨；
　　一封书信，可以穿越时空的距离，真挚而婉转；
　　一个拥抱，可以穿过时光的流年，真切而热烈。
　　一抹微笑，可以春花般缓缓飘落，温柔而绵长；
　　一种缘份，可以秋月般缓缓晕开，温暖而沉醉；
　　一次寒喧，可以夏雨般缓缓流淌，温和而清远；
　　一句叮咛，可以冬雪般缓缓飞舞，温润而厚重。
　　从前，很慢——
　　从前，时光很慢。一壶老酒，无论温热与否，都留以砸摸。一盏清茶，无论浓淡与否，都彻骨倾心。把酒话桑麻，茗茶论世事。攀谈欢笑间，日子鲜活了起来，一如春花绽放。沉默不语间，任光阴消磨，恍若隔世。红尘俗事，皆如过往云烟。那诸般情致，都极为美好。
　　从前，步履很慢。一场出行，无论路途远近，都心甘情愿，慨然以赴。一次约定，无论何时何地，都铭刻于心，落实于行。日行几里，看流云漫卷，看疏影横斜。夜宿枫桥，听风过丛林，听雨打残荷。那样的旅途，并不仅仅只为抵达彼岸，而是盛满了浓浓的情意。
　　从前，书信很慢。一封家书，无论世事怎样变幻，都随性寄意，纸短情长。一纸香笺，无论时光如何流转，都素心如简，情怀依旧。不管是四海之远，还是五洲之阔，起伏转折之间，皆能抵达。而那捻着信笺的人，仿佛一帘竹影之舞镀上的玉白月色，鲜明如画。
　　从前，梦想很慢。一些心事，无论年数几许，依然朦朦如烟。一些理想，无论时隔多久，依然寂寂如旧。一些人一些事，似黑白相册里的容颜，经年不变。有时，明明是一个遥远的寄托，却如沐春阳，温暖心田。又有时，明明是一个梦，却似人间飞花，流转千种。
　　从前，情感很慢。一腔思念，无论寄往何方，都似月色般朦胧婉转。一种情感，无论身在何处，都如晨曦般温暖宁静。一些事一些情，百转千回，欲言还休，只为水色时光里的万千相思。墨染芳菲，情深几许，一如五月天的雨纷纷飘落于地。春暖花开，温情永在。
　　一切如常，各行其道。
　　现在，时光很快。从清晨到晌午，再到傍晚，从年初到年中，再到年末，时间犹如风儿穿堂而过，倏忽而逝。本以为岁月安然，不曾想光阴如箭，稍纵即逝。来不及回忆，生命就这样老去了。
　　现在，步履很快。从火车到飞机，再到高铁。从此岸到彼岸，再回到此岸，不过几时或者半日就能抵达。春种和秋收，也不过在几趟旅途间，就尽收眼底。来不及沉醉，就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现在，书信很快。从座机电话到手机，再到物流快递。从QQ到微信微博，再到豆瓣，不是瞬息尽收，就是朝发夕达。一秒沦陷，一键转发，一会即忘。来不及思索，就淹没在岁月洪流中了。
　　现在，梦想很快。从有梦到追梦，再到筑梦。从过去到现在，再到未来，梦想不再单纯执拗，而显得急躁功利。也经不起时光打磨雕琢，更受不得风吹雨淋。来不及慨叹，心便铺满了世故的声音。
　　现在，情感很快。从一无所知到一面之缘，再到情定终生。从情深意浓到风雨同船，再到平凡岁月。猝不及防的，在某一天某一刻，就情到陌路了。是聚是离，怎由人。来不及伤感，便各自散了。
　　沧海桑田，世事如棋。
　　恍然间，我眼前突然出现这样的场景：
　　某一年春日，在古代墙壁斑驳的围墙边，那棵杨柳树下，一个神情安祥的妇人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摇着蒲扇。她低眉敛首，唇边含笑。另有一个少年从她身边悄然溜过去，转而驻足，无邪一笑。
　　某一年夏夜，在古代青苔暗生的后巷里，那条石板路上，一个神色苍老的老头一手提着灯盏，一手握着梆子。他步履缓慢,身形佝偻。隔不多时，便听到＂当、当＂的梆子报时声在耳边响起。
　　某一年秋日，在古代蜿蜒盘结的山路上，那斜风细雨中，一个面容清癯的男子骑着一头瘦驴，缓慢前行。他神情淡然，似无所谓。山水迢迢，烟雨朦朦，旅途漫漫，只为赴那一场经世的约定。
　　某一年冬夜，在古代偏远地域的郊外处，那一间陋室里，一个男子推开一扇柴门，然后随意而坐。他浅浅一笑，叹声打扰。之后不久，炉火烧旺了，老酒煮沸了。待酒酣耳热之际，天也快大亮了。
　　酣畅一夜,沉沦千年。
　　默然间，耳边忽然响起这样的声音：
　　——真的要去吗？路可是很远的。你可要想好了。
　　——想好了。
　　——最少要走一个月哦。
　　——我知道。
　　——万一去了对方不在家怎么办？
　　——没有关系，我只想去看看。
　　——好吧，你既然决定了，就去吧。
　　——嗯。
　　蓦地，我心里不禁有些怅然若失，久久不得平息。然而，彼岸花，转瞬即逝。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可一别经年的岁月，仿佛昨日。红尘深处醉清风，往事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