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2日晚上七点多钟,我们已经吃过晚饭,正带着孙子在家里玩。突然,手机响了。退下来后,工作联系少了,手机基本上很少有电话联系。更不要说还是在晚上响起。 我一看,是弟媳的电话。按下接听键,电话里面传来弟媳焦急的声音。 "你在家吗?赶紧的到中医院去一趟,妈妈可能出事了。" "刚才朋友圈一条信息,文峰路口下午出了一起车祸,人送到中医院抢救了。看信息上的图片像是妈妈。刚才打妈妈电话没人接。我们在苏州,马上出发回海安。你先去核实一下。如果是,不惜代价抢救。快点。" 我怀疑耳朵出了问题。不大相信弟媳的话。马上让妻子拨打妈妈的电话。没人接听!再打,还是没人接听。我调看妈妈的视频监控,下午三点有活动视频,此后就没有活动录像了。 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汗毛根根立正。赶紧的穿了件T恤,抓了家里的钱,直奔中医院。 到了中医院的新楼,门卫挡住。没有戴口罩禁止入内。走得急,忘记戴口罩了。跟保安说明情况,大概保安也听说了下午的事情,放我进去了。 心里慌得都分不清方向了。人家指点了一下,才找到电梯,冲向手术室。 手术室外的休息室里有三四个家属模样的人坐着。手术准备室的门开着,空无一人。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蓝色手术服的人出来。我赶紧上前询问,下午车祸的人是不是还在手术?现在怎么样了? 那人看了我一眼:"你是她什么人?" "家属。" "好的,我进去看看。" 着急也没用,只好坐着等。 打了电话给小弟媳,她也不知道。让她到中医院来一下。 前面坐着的一个女的,开着手机斗地主,发出很响的声音,刺耳而烦躁。我忍不住,只好走到外面隔着玻璃等。 过了大约四五十分钟的样子。手术室电梯门打开,两个护士推着一辆手术床出来。上面躺着一个人,头上缠满纱布。看不太清,隐隐约约觉得像妈妈。 上去问护士。 "这是车祸手术的病人吗?" "颅脑重度损伤。" 驱前一看,面目浮肿,一边脸好像塌了下去。碎花的上衣上染满血迹。衣服、脸型都像妈妈。只是手腕上戴了一只手镯,看上去好像是金手镯。我知道妈妈只戴银手镯,没戴过金手镯(后来发现是被鲜血浸染变了色)。心里祈祷着这不是老妈。 再打弟媳的电话,让她再细看一下网上的图片。她说不要看了,肯定是妈妈,她已经与大弟一起在回来的路上了。 说话间,小弟弟、小弟媳已经来到医院。过了一会儿,读医科已经考上研究生的侄女也来了。 一起乘电梯到七楼,正好碰到刚才送人的两个护士。 刚才的病人就是下午出车祸的人吗? "你们是她的家属吗?" "有两个人,好像也是家属。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等。看,穿白短裙的那个。" 我们过去一看,两个人,一男一女,三十岁不到的样子。女的穿着时髦,白短裙,高跟鞋。男的外地口音。 我问"你们是——?" 女的说:"我就是下午的驾驶员。旁边的是我爱人。" "具体什么情况?怎么会出这个事?" 女的简要介绍了一下情况。在文峰南侧路口,下午4:10不到。老太从斑马线由东向西过马路。已经过了路中线。有两辆车见老太过马路,就停下等候。同向驶来的女司机,由于前面两辆车遮住视线,没看到老太,就撞上了。 人家都停车在等候了,你也不停。就是看不见人,斑马线也看不见吗啊?遇见斑马线,至少也要减速吧。 "伤得这么重,你速度太快了。" "不快,20码吧。摔下来,头着地了。我马上打了120 ,送到就近的医院抢救。" 看她镇定自若的样子,我还心存一点侥幸,也许伤得真的不重。 "我车子是宝马三系的,保险都全的。" 这是告诉我们不要担心,有保险公司,赔得起。 重症监护室也进不去。里面也没医生出来。也问不出具体的情况。心里着急,我们就在重症监护室附近等着打听情况,等着大弟弟两口子回来。 不大一会儿,一个医生出了重症监护室,招呼我们过去。跟我们交代老太的抢救情况。他介绍了很多,总之就是老太脑损伤非常严重,医院尽了全力抢救,但情况很不好,基本可以确定难以挽回了。 虽然我们有最坏的思想准备,但医生的介绍仿佛一声惊雷,真的让我们难以接受。 正好,一位关心帮忙的亲戚也到了。我们一起拜托医生尽全力救治。 看看情况不乐观,我赶紧回家换了妻子过来。联系带宝宝阿姨过来帮忙看孩子。阿姨来了之后,我立即回到医院。 重症监护室门口,刚才交代情况的陈医生再次招呼我们过去。"我们已经尽力,呼吸心跳早就没有了,现在就是医生按压维持着,等大儿子两口到。" 说话间,大弟弟、弟媳到了。一听消息,大弟媳差点晕倒,请求让子女见一下,呼喊呼喊,看能不能唤醒,激发老人活着的勇气与信心。 陈医生说,意义不大。9:45的时候,心跳就完全没有了。尽管如此,还是破例让三子女进去见了妈妈,最后努力了一把。 但终究还是无力回天。 深夜,按照风俗,我们接了妈妈回家。 一次意外,让我们永远失去了敬爱的母亲。 但人生何尝不是由一个个的意外构成?回首这一个个的想不到,我们从心底里觉悟,一定要珍惜平日平凡的点点滴滴。 上个月,孙子过生日,接了母亲一起来家里吃饭。下午,带了宝宝打车一起到东洲公园玩。一家四口,四世同堂,沐浴在爱的阳光里,那份温暖是人世间最美的景色。当时,还在感叹,要是父亲还在,全家人一起来玩玩,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一周前,女婿回海安,我们邀请母亲一起去饭店聚餐,到德福楼吃龙虾。母亲吃得不多,笑眯眯的看着我们吃。我怂恿她喝点酒,她坚决不喝。连饮料也不准我们买,只喝茶。 三天前,小弟弟过53岁生日,约了母亲来我们家吃饭,早早的就到了。陪孙子玩,还让我们帮忙拿主意,要给刚出生的重孙包个大红包。晚上,我们一大家人在一个小饭店里聚餐。母亲还关心,上次在德福楼吃饭叫代驾花了多少钱。 第二天,也就是出事的前一天,母亲不放心身体欠佳的小儿子,一大早步行将近2公里,去看望儿子,还特意嘱咐媳妇走路骑车注意安全,不要风风火火的。 母亲一生要强,不管自己是否有能力,绝不轻易示弱。学习用手机,是我所见的难得的一次示弱。 父亲在的时候,一只老人机,父亲用着。父亲耳朵不好,实际上接听电话都是母亲。后来,我下决心给了她一只旧的智能手机,给她开了号。一段时间后,发现不仅不会打,也不会接。想要教她,就有些着急,不耐烦,后来也就不学了。没办法,小儿子给她弄了个移动的座机,倒也能用,但仍然不会往外拨打电话。我们把子女的号码写在墙上,贴在电话机上。还是用不了。组织上给离休干部配了手环,随时定位,又可以打电话。父亲走不了路,又听不见,就给母亲用。她用了两回也不用了。 小有文化的母亲用不了手机,不会打电话。我们也就这样认为。其实,我们不懂。母亲偶然吐露的一句话,道出了真相。"手机厉害,我学会了,你们就靠它联系我 ,就不来我这儿了。"从此以后,我们再不教她使用手机,而是相约着轮流去看望她,做好菜送过去,陪她聊聊天,听她说说话。 岳母走了,是一次意外。 始终不愿相信她走了,觉得她还活着。 这次意外发生后,许多亲友第一时间登门吊唁慰问,给了我们莫大的慰藉。甚至一些素不相识的人也通过各种方式表达了问候与关心。市委老干部局的领导专程送来问候。借此机会,我谨代表家属表示衷心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