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阳光温软,我与好友小D晃着秋千,看着孩子们在不远处嬉戏,好久好久都未言语,似乎都在担心,怕一开口,便惊扰了这份美好。 直到一位妇人扶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走过。 她们走得极慢,于是我看得分明,妇人一脸的幸福,老太太一脸的满足。 待她们走过,我的眼睛忽然就潮润起来。 小D问我,怎么了? 我说,忽然想起了龙应台先生的《目送》,想起了书中的一段话——"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用追。" 十多年前,便在书店买下了龙应台先生的《目送》,只是当时读来,并未有太大的感触,以至于后来,它成了书架上的一份摆设。 十多年后,朋友借读后送还,我当时恰好有大把闲散的时间,于是又随手翻开来读,读着读着,竟忍不住泪流满面。 当时,母亲已离逝。 我望着窗外的秋雨打湿了母亲常坐的那个石凳,望着母亲种下的樱桃树在秋风中晃啊晃,往日的一幕幕便如潮水般涌来,我看到母亲在冬日的油灯下为我缝补掉了的纽扣,看到母亲在晨曦的光影中熬小米粥,看到母亲在春天的土坡上挖荠菜,看到母亲走到我床前,为我掖好了蹬开的被子…… 那些过去习以为常的瞬间,被我无视的瞬间,如今想来,竟然发现,每个瞬都有着泪人的温度。 人生最无奈的,大抵就是如此吧!总是在时光的流逝中,在一次又一次的疼痛后,才会慢慢地、慢慢地长大,才会慢慢地、慢慢地明白,我们和那个人的缘分,只有那有限的几十、几十年,待到光阴老去,我们即便倾尽所有,也无力拉住他(她)的手,只能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慢慢在我们的视野中消失。 而我们,亦在这种无奈中恍然,这个世界,至少,总有那么一个人,在默默地爱着我们,他(她)不在意我们是贫穷还是富有,不在乎我们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不在乎我们官有多大,社会地位有多高,他(她)只在乎,我们是否幸福,是否孤独,是否身在荆棘丛中,是否需要他(她)伸出援手。 只是,有些人明白的早一些,有些人稍稍迟顿。 有阵子,一位妇人经常让我抱怨,说自己是这个世上最不幸的女人,因为没人爱她。 我说,怎么可能?! 她却言之凿凿,真的!之后开始列举。 老公不爱我,几乎每天都是是深更半夜才回家,回家也懒得与我交流;公婆不爱我,只拿我当给他们家传种接代的人,而我偏偏又没给他们生个儿子,于是常年懒得帮我,从来不管我一个人带孩子有多累;那些被我视作朋友的人其实也不爱我,他们只顾经营自己的婚姻,只顾忙着自己的事业,都懒得问一下我的生活;就连我的孩子也不爱我,她不做功课的时候,都宁可一个人待着…… 听上去,似乎真的够惨。 只是,没过多久,她便欢欢喜喜地跑来"翻供",说其实爱自己的人并不少,只是自己过去从未发现罢了。 原来,她因身体不舒服,到医院做了项检查,结果被误诊了,于是就学电视剧中的情节,撕掉检查单,玩起了失踪。她很惭愧地告诉我,自己失踪后,老公为找她,放弃了与好几个大客户合作的机会,公婆因为担心她,一大把年纪了,还天天满大街地跑,孩子整天哭,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朋友们也是四处打听她的消息…… 很多时候,不是自己没人爱,而是自己的眼睛被生活中的落叶暂时遮住了,等风吹开那些落叶,或者,只要自己及时伸手拿开那些落叶,爱便如阳光一样,明晃晃地呈现在自己眼前。 譬如此刻,我有小D陪着,在温软的阳光里看着自己的孩子快乐地跑啊跳啊,父亲又打来电话,他不管我已是两个孩子的妈,还像小时候那样唤我:"丫头,什么时候回家啊,做了酱排骨……" 日渐老去的父亲一直记得,我最爱吃的,便是酱排骨。 很多事情,我们无力改变,譬如,我们和父母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她)的背影渐行渐远。但还有很多事情,我们无须改变,只要在意就好,珍惜就好,譬如,父母在老去的路上,一直一直那么用心地在爱着我们! 在他们老去的路上,我们不必去追,只需让他们明白,一直一直,我们也在用心地在爱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