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母亲的沉默

　　作者 温丽 插图 网络
　　朋友偶聚，酒桌上不知谁谈起了童年。有一个好友讲起了自己小时候的故事，虽不惊天动地，却令人深思不已。
　　她说，小时候挺自卑的，也觉得活着憋屈，生活里总感受不到快乐。家中姊妹三人，她排行老二，上有哥，下有妹，自己夹在中间，似乎可有可无，在父母的心中也不会占据什么位置。尽管是六七岁的年纪，常常思虑的却是十岁以上的事。
　　或许这样的孩子天生就很敏感，父母的一句轻声呵斥，一个不经意间的眼神，都让小小的她很害怕，常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啜泣。有时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梦里也常有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追撵着她，无处躲藏，最后在惊惧中醒来。伸出小手一摸，眼角湿湿地，似有泪含在眼里。
　　那时农村还是集体劳作，尽管收入不多，还得天天去干活。父母多忙于农活，无暇顾及到儿女的感受。在他们的心中，能让一家人吃饱穿暖就是最高的目标。那是个特殊的年代，很多人家常常要饿着肚子，多少天也闻不到油腥味，夜里常是几个人合盖着一条被子。
　　每当父母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家里，他们所能做到的就是做好简单的饭菜，喂饱孩子的肚子，其他时间就自由分配。或许是自己心理作怪吧，总觉得父母看哥哥和妹妹的目光更柔和，话语更透着关切。而对她却十分冷落，显得孤零零的。为此常坐在门前的石头上出神良久，自己就像蓝天上千姿百态的云朵，随着清风飘呀飘，飘到远方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家。因为那时候，她总怀疑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要找到自己的生身父母，甚至有过离家出走的念头。也曾托着腮凝思，故事里的神仙会不会是真的，渴望能帮她完成心愿。
　　那时，她家门前有一条笔直的大街，东西走向。大街的南下坎有一排低矮的房子，那是生产队养猪的地方。大概有十多个猪圈吧，里面具体怎么设置的，现在变得模糊。
　　一次哥哥把皮球弄丢了，那只皮球是妈妈从家里少得可怜的收入中，拿出来买给他们的，在家里都当成宝贝护着。当时明明是哥哥弄丢的，却愣是说她干的，不懂事的小妹妹也帮着哥哥，她害怕极了，担心真的会赖到她的头上。因为她那时少言寡语，不懂得辩解。甚至于私下里认为即使申辩了也会无济于事的，父母的重心是在哥哥身上。她特别的恐惧，竟然钻到猪圈里藏起来。
　　也许是七岁的年纪，加上本来瘦小的身体，在肥大的猪群里，一点也不起眼。记得母亲怀抱着三岁的妹妹曾来此地找过她，但没发现她。她却早已看到了母亲和妹妹，屏住呼吸，不敢出声，但母亲的脚步声远去的时候，她竟然哽咽着，用黑乎乎的小手捂着眼睛，如此可怜和无助。
　　天渐渐黑起来，家里还没有她的消息，这可吓坏了父母。发动起邻居一起来找。村小学王校长来到她所在的猪圈，用木棍捅跑圈里的猪，发现她已经在里面睡着了。她现在都很奇怪，那些肥壮的猪，为何没有欺负一个弱小的女孩呢，竟能让她如此沉沉睡去？她说，真得感谢那些猪，无形中保护了她。
　　那晚，父亲把她抱回家，母亲搂着她就哭起来。她坐在炕沿，一动也不动，不知将要迎来什么样的风暴。邻居都说，这个小姑娘太能作妖了，要好好管教管教。言外之意是要父母狠狠地揍她一顿，方能懂得事理，领取教训。父亲蹲在门外，母亲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停地抽泣着。看到母亲这样，让她小小的心忽地不安起来。
　　母亲起身铺好被褥，让她躺下，邻人在母亲的感谢声中离去。
　　第二天，她以为母亲会＂秋后算账＂，会狠狠地教训她。可是，母亲像头天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一切照旧。她说，她很感谢母亲的，如果母亲大声责骂，甚至动手打她，说不定她真的会离家出走了，流浪如萍。也可能早就死于非命，没有今天了。她说这件小时候的 臭事 ，让大家见笑了吧。我们都重重地摇头。
　　因为听了她的故事，我们心中都很异样，不约而同地举起酒杯，为她能有今天的幸福生活而干杯，为了这个明智的母亲而干杯，为了小时候所谓的自卑和现在的阳光而干杯。
　　其实，作为父母，是否该从这个故事中得到一点点启示呢？
　　作者简介：温丽，网名月下风笛，中国音乐文学学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音乐家协会会员。 作品散见于数十家报刊杂志，有作词歌曲网上发行，KTV上架；有部分诗歌、小说、歌词获得省市级奖，著有散文集《找到属于自己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