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细柳

　　作者 杨蓝天 插图 网络
　　一
　　细柳是十里八村难得的美人。
　　如今虽已三十多岁，却依旧像十八九的姑娘一样。天生的白净、水灵，没人相信她是风吹日晒的乡下女人。
　　细柳二十岁时与同村的天顺订了婚，消息一传出，犹如热油锅里撒了一把盐，村里村外立时爆得噼噼啪啪。
　　＂细柳哪根神经搭错了吧，那么多好小伙追她，她都不搭拢，咋会看上一个没模没样的？＂
　　＂天顺除了多认俩字儿，要啥没啥，细柳图个啥呀？＂
　　＂如今这年头的事，叫人说不准了！＂
　　＂唉！瞅着吧，细柳早晚也得踹了天顺，嫁到外国去，好多人都撺掇她呢！＂
　　＂现在谁不奔钱儿使劲儿啊，何况细柳还是这么漂亮个人儿，能窝在这个穷山沟，跟自个儿较劲，还是跟钱有仇？＂
　　＂……＂
　　细柳和天顺就在人们的议论和猜测声中订婚了，结婚了。就在大家疑惑的目光中平平静静过了一年，又生了一个大胖儿子，一切都归于平静了。 二
　　春天，天顺跟人外出去打工，在一家小煤矿挖煤。谁料钱没挣着，人却瘦了一圈，而且还咳嗽不止。打工做不成了，连自家地里的活儿也干不动了。细柳就带天顺到县城医院看了几回，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来，开的药是吃了，也没大见效。后来一个老中医给了她一个民间药方，吃了几副，好多了，可就是不去根儿。细柳十分焦急，人也瘦了许多。
　　人们的议论又起潮了。
　　＂男人病，孩子小，屋里地里，细柳这回怕是顶不住了！＂
　　＂细柳也是，干靠啥呀，搁我，早撂挑子，颠儿了！＂
　　＂就是，凭细柳，扒拉着找，啥样的没有！＂
　　＂听说有个富二代，到咱山沟转悠，就看上细柳了，想把她挖拢到手，没想到让细柳好顿呛，何苦呢，死要面子活受罪！＂
　　＂……＂
　　不知细柳是没心思听，还是压根儿没往心里去，反正她依旧做着她想做的事，日子还是那么一板一眼地过着。
　　三
　　一天中午，细柳去山上采药，回来时刚走上大道，一辆面包车迎面开过来。她让在路边，车却在她身旁停住了。
　　车门一开，跳下一个浓眉大眼，方脸大嘴的中年男人，问：＂姑娘，这里是万宝山吗？＂
　　细柳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那男人却咧开大嘴笑了：＂咋，怕我吃了你？我是到这开采石场的老板，我姓胡。＂
　　细柳不知道什么采石场，更不认识什么姓胡的老板，她只是听到他叫她姑娘，就觉得有点忸怩，心底还隐隐涌上一点喜悦。
　　细柳回到家，刚把药煎上，外面就有人在喊：＂喂，萝卜卖不卖？＂
　　细柳出门看，见是那个姓胡的老板，神情不知为什么，有些不自然。
　　胡老板就笑：＂姑娘，我们有缘，又遇上了你。＂他说着，手指着门前那片萝卜地，＂这萝卜长得真好，我买点行吗？＂
　　细柳说：＂那么多萝卜，想吃自己拔去，不用买。＂
　　胡老板去了。不大工夫，他回来了，拔了小半袋子萝卜，掏出30元钱递给了细柳。
　　细柳说：＂萝卜是自家种的，没那么值钱！＂
　　胡老板把钱往细柳手里一塞，转身走了。
　　后来，细柳再去万宝山采草药时，就看到山南面盖起了房子，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机器，说是采石场。
　　打那天起，胡老板就隔三差五来细柳家买菜，买蛋，买鸡，细柳也知道了，是胡老板买下采石场的。还知道不仅采的石头卖给正在修建的铁路，听说还发现了石英矿，这财可发大了。
　　细柳就想：这山在这立着几百年，上千年，村里咋就没人想到开采石场呢，真是怀里抱着金碗讨饭吃。 四
　　再后来，采石场干大了，胡老板来找细柳到采石场去做饭，每天50元钱，还管饭。
　　细柳拿不定主意。
　　胡老板以为细柳嫌工钱少，连想都没想，说：＂一天70元可以了吧？＂
　　细柳还是犹豫。
　　胡老板明白了，说：＂农忙时我找人给你打替工，不耽误你的地里活，你丈夫的病也好说。＂
　　胡老板随后就请来一个说是什么专家的医生为天顺诊治，才知道天顺是肺积水，要住院治疗。
　　细柳更急了，说是卖房卖地，也得让天顺住院。
　　胡老板大手一挥：＂算了，住院的钱我垫上，往后你到采石场做饭，慢慢还我。＂
　　天顺住了一个多月院，病情得到了控制。
　　医生说出院后坚持服药一两个疗程就行了，天顺就回到家中调养。
　　于是，细柳就每天到采石场去做饭，有时还帮着洗洗衣服，打打杂。
　　五
　　转眼，三年过去了，胡老板要卖了采石场到别处去开新场子。天顺就让细柳请胡老板到家里吃顿饭。
　　胡老板也没推脱就来了。天顺不敢贪杯，就由细柳陪酒。
　　酒过三巡后，细柳就说：＂胡老板人好心好，天顺一条命全仗你相救，这辈子恐怕难报你的恩情了。＂说到动情处，眼里就亮闪闪的。
　　胡老板说：＂细柳，你是顶好的女人，漂亮，勤快，心善，日后必有大福！＂
　　天顺听了，也忘情地喝了三杯，酒力上来，眼睛就睁不开了。细柳笑骂一声，就扶他到里屋去睡。
　　胡老板独饮独醉。
　　细柳出来后，胡老板又与她连干两杯。酒下了肚。胡老板先是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细柳一个劲儿地笑，然后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细柳扶他，他有些含混不清地说：＂我能走、走……＂可一挪步，身子就一歪，倒在细柳柔软的怀里，气喘得又急又粗：＂细柳，你别老是提我、我垫医、医疗费的事儿，那钱，你、你不用还、还了，我不想要钱，我想要、要、要你……＂
　　细柳听了这话，并没有吃惊，只是淡淡地说：＂胡老板，你醉了。＂
　　胡老板一手抓住细柳的肩头，一手抓着细柳的前胸，挺身往起站，一用力，竟把细柳的衬衣拽开了。阳光一直照不到的洁白的地方，一下子露了出来……
　　＂胡老板，我一直拿你当大哥啊，你知道不！＂细柳有些激动了，俊秀的脸更红了。
　　胡老板猛然酒醒了大半，先是怔怔地看着细柳，然后推开细柳，夺门而去。
　　细柳靠着门，呆呆地望着他远去……
　　六
　　天顺从里屋走出来，盯了细柳好一会儿，叹了一口气，才埋怨说：＂你应该、应该让他要、要了你……我们欠他的钱，唉！那么多钱，我一想起来，心里就憋得慌……＂
　　平地一声雷，炸呆了细柳，＂天顺，你没醉，你是故意的？＂
　　天顺不大情愿地点了点头。
　　＂你还是个男人吗！我们不就欠他两万多块钱吗？两万多块，你就把我卖了！＂细柳第一次发火了，挺吓人。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啥意思啊？天顺我告诉你，我要想找个有钱的，我随时就能找一个！要想嫁到国外去，我比她们哪个条件都好，我一心跟你过日子，我图你啥呀？不就图你是个好人吗，可你是个啥好人啊！我是不是瞎了眼啊！＂
　　＂我……＂天顺这下真的不知该怎么说了。
　　＂天顺，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现在是爱我还是爱钱？＂
　　＂爱你，当然爱你，真心爱你！＂
　　细柳闭上双眼，仰面朝天，长长叹了一口气，泪水从眼角滚落下来。
　　天顺的举动真的伤了她的心，她的心好痛！
　　好一会儿，细柳才开口：＂天顺，你听好了，你我都有脑子，有双手，更应该有你当初那种不服输的劲头儿！我们当不了大老板，发不了大财，可我们能干我们力所能及的事，别为了钱，让别人把咱看扁了，人活着，得有志气，有骨气！＂
　　此时的天顺，不知是悔、是羞还是恨，狠狠地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细柳说：＂打了，疼了，脑袋就不糊涂了！＂
　　天顺一点儿都不糊涂，他这辈子能娶到细柳这么好的女人，该是他多大的造化，多大的福啊！
　　【作者简介】 杨蓝天，别名，杨学志。笔名：驰骊，蓝翼，叶子等。国家二级编剧，副研究馆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曲艺家协会会员。从事文学艺术创作40多年，在省、市和国家报刊发表各类作品500多部（篇、首），200多万字。获得省、市和国家文艺奖120多次。出版小说，散文，诗歌集5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