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民办教师云斌回忆当山区教师的那个夜

　　风雨夜归人 文／云斌
　　雨，不期而至。
　　马上中秋了，雨似乎比前一阵的夏季多了些激情而又悱恻缠绵。
　　坐在车里，雨啪啪啪地敲打着车窗，一会儿车窗模糊起来了，斑斑驳驳，隐隐约约的看着窗外：路灯昏黄，闪闪烁烁，行人匆匆，车辆溅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水花飞起又缓缓落下。
　　这时，一个男子用力骑着自行车，虽然看不清脸，依稀可见他披着一件红色的雨衣，脸颊上的雨水滴进脖颈里，他依然不管不顾奋力前行，朝着家的方向努力蹬着车子。
　　只有奋力向前，尽管雨水跌进了脖颈里，他仍就不遗余力蹬着……向着家的方向奋力前行！
　　或许不能算是家吧，既使不是，起码他知道那里毕竟是他暂时的栖身之地，他更知道，那里至少不会淋湿衣衫，他也知道，自己没有伞只能奋力奔跑！哪怕过往的车辆溅湿了甚至弄脏了他单薄的衣裤！即使雨水滴进身体里，他仍然不管不顾，他知道妻儿早已做好了算不上丰盛的晚餐在等着他，他也知道妻儿早已拉亮了那盏属于他们家的灯。他那呀呀学语刚过周岁的儿子和上小学一年级的女儿在家门口不知多少次在企盼他们的父亲！
　　此时此刻，不由想起十几年前自己在西马村任教：那也是一个绵绵秋雨的下午，正是周日。因为下雨，就没开车一一那时去学校的村子还是土路，家人也不让开，担心路滑。
　　家离学校的村子直线也只有二三里路，而七拐八弯下沟上坡也有七、八里。
　　开始走时，雨不大一一蒙蒙细雨，如雾气夹杂着牛毛细丝差不多，当走到半山腰时（我村与学校村子大概三分之一路程），电闪雷鸣。
　　＂坏了，要下大雨了。＂
　　我加快了步伐，因沟里的路几乎没有人走，偶尔只有采药或者以前放羊人踩出的小道，几乎辨别不清是不是路，满是荆棘丛生，只能凭感觉前行。
　　因为走的急，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溅进眼里，迷住了眼才擦一把，有时也会溅进嘴里，一股咸咸的涩涩的味道，这才知道是汗水。
　　实在太热了，脱下了上衣抱在怀里，手上拄了一根木棍，这样就不至于摔倒。
　　走着走着，刚到沟底（两个村中间的大沟，也是两个村的分水岭）雨大了，风也大了。两面沟梁上的树木哗哗啦啦作响，树枝被肆虐的风吹得东倒西歪，山坡上齐人深的茅草左一旋右一旋，我不由打了个寒颤：浑身冰凉冰凉的，头发唰唰直往上竖。
　　我放下木棍，敞开怀里衣服，掏出烟点着了火，坐在石头上猛的用力吸着，看看表：
　　才午后五点，离天黑还有两个小时。
　　扔下烟头，穿上衣服拄上木棍坚强地站了起来，向学校那个村子爬行一一离学校至少还有三里路，并且还是四五十度的坡道，弯弯曲曲，何止九拐十八弯。
　　风小了点，雨却大了。依稀难辨的羊肠小道模七竖八的倒着结满草籽的草，因为它们穷其一生，叶儿开始发黄，草杆不堪重负，歪歪斜斜的倒伏在小径中。最讨厌的要数小酸枣树了：它们斜三歪四穿插在草的其间，不留神就会在腿上划一道血痕，火辣辣的疼……
　　终于上到村口的猫儿沟胡同了。
　　那是八九十年代前西马村人居住的窑洞，现在只有三五家老人养牛羊住在那里。
　　由于雨太大了，我只得去一家窑洞里避一会儿，转念一想：全身湿得跟落汤鸡一样，哪像个老师呀？
　　离学校不到一里路了，再努力一把，也就到了，于是打消了栖雨的念头，继续深一脚浅一腿的向上走。
　　胡同已经淌水了，因胡同又陡又窄，平时只能走一辆农用三轮车，混浊的泥水哗哗啦啦迎面而来，泥水夹杂着日常生活用品形形色色的包装袋、纸巾、纸盒、农药瓶子一拥而下。我挽起裤筒，深深浅浅的拄着木棍向上艰难的走去……
　　走进学校，颤颤巍巍打开了大门的铁锁，学校院里空无一人，只有水泥乒乓球台上晶莹的水珠溅起又溅落，院子里的积水没过鞋面，南北一行松树和一行柏树依然青翠刚劲屹立在雨中。可能是下雨天，天忽然就黑了。
　　进了房子，脱掉湿透了衣服，搭在椅子上，滴滴答答衣服上的水竟然湿了一大块地面。
　　最让人难忘的是苦了一双脚：
　　袜子拧得底不在底上又不在脚面上，让雨水泡成白得亮堂堂的全是白皮，像剥了皮的茄子。
　　此时，不由得让人鼻子一酸：学校五个老师，偌大一个院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完全可以等明天雨停了迟点来……
　　十几年过去了，这件事从未与第二者道出。只要有付出就会有回报，这是真的吗？一个人的付出与收获真的能成正比？
　　至今想起不由心里一颤：为人生也曾奋力过，至于结果倒也无所谓。因为奋斗了，也就无怨无悔！
　　辛丑年中秋节前夜于礼泉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