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山，又见炊烟

　　文肖行
　　迟迟朝日上，炊烟出林梢。一大早，刚爬上后山半山腰，远远就看见山林深处，有一缕炊烟，缓缓沿着那熟悉的屋檐，袅袅而升，由浓及淡，如一绸纱，漫在后山上空，随着清风，翩翩起舞，俯仰生姿，最后在天的尽头，不见了踪影。
　　曾几何时，炊烟，是家的符号；一处炊烟，便是一户人家。只要是有家的地方，炊烟就会像一顽皮的孩子，没人能藏得住，它总是想着法，破囱而出，冒出头来。
　　后山原本是没人家的，后来一老者退休后，带着妻子，在山上开荒植树十几年，便在此修了几间简易小屋。我们每次爬上山岗，都可以看见绿皮房顶那端会有青烟升腾，只要能看见炊烟，便知道老人安好。可随着老人慢慢变老，老两口便下了山，山上渐渐少了炊烟。今天在半山腰见到的青烟，是比我们早到的同事煮苦笋时冒出来的。
　　每当瞅见袅袅炊烟，总有一种思念，在心底油然而生，陈年老酒般，勾起那如烟往事。
　　旧时的乡村，日子总是被炊烟给串了起来。农家的一日三餐，不一定家家都会生柴火做饭，但早晚是一定要的。只要灶膛一烧亮，屋顶上、烟囱里，炊烟就次第升起，整个村庄便弥漫在朦胧中，溢满着醇香的烟火味，晨如幽梦，午如轻纱，夕似国画
　　炊烟，是家的记忆，里头有着五味杂陈，酸甜苦辣。但对我来说，炊烟，是妈妈手的温暖，爸爸张罗米饭的清香，村里人的幸福与快乐，梦里唯美而又朴实的诗行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苏老先生即便一生命运多舛，跌宕起伏，历经挫折与磨难，依然能在山林里，悠然燃起一缕缕炊烟，泡上一杯乳花似的清茶，品尝着山间嫩绿的春盘素菜，心情依旧是无比舒坦，独自感受着，人间最有味的清淡欢愉。
　　苏老先生炊烟里的清欢，是其清新恬淡的心境、悠然自得的生活态度、随性诗意的曼妙情趣、乐观向上的豁达人生
　　年少不懂苏轼，读懂已非少年。人到中年，没了人生有情泪沾臆，江山江花岂终极的心事，亦没了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不多情的哀伤；放下了许多原本就不该有的执念走进后山，感受农家素朴的清茶淡饭；牧歌田园，体验苏老先生笔尖上的清欢，绝对的真性情，天亦高了，地更阔了；云亦淡了，风更轻了；心亦宽了，神更爽了
　　当我们推开柴扉，三条土狗循声跑来，远远就摇着尾巴迎了出来。大家一起，撸起衣袖，劈柴担水、剥葱捣蒜、摘菜炒菜不一会儿，灶门口溢满了扑鼻的清香，桌上摆满了味觉的盛宴：香喷喷的木桶饭、甜丝丝的瓜果、鲜美可口的丝瓜汤、晶莹剔透的马蹄糕还有主打的硬菜，麻辣麻辣的水煮鱼。齐嗨了！开工，大家火力全开，满目灿笑，一心坦然，不过人间。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山林里的时光，沏一壶清茶、摸一手好牌、扯几句闲聊、吃两顿便饭不知不觉，一天就悄然过去。清欢之味，宛如风中的一缕茶香，让人心情怡然，心境宁静，像月亮沉入了深潭，不惊波澜，通脱畅达。
　　山里的秋天，天暗得较早，灶堂里炊烟还在升腾，我们却不得不告别山门口余留的淡香，打开手机电筒，趁着天还有点微微亮，便匆匆下了山。
　　炊烟，又成了回味无穷，妙不可言的记忆；生活，又重新回归那有炊无烟的日子。幸好，时不时还能翻开记忆里的书签，用炊烟不断温暖记忆，点燃生命的本根，用一团人间烟火，一汪汩汩清泉，让生命之河舒缓润泽，细水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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