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重庆,在当地工作的朋友得知我喜欢访幽探古,就介绍说,重庆有座钓鱼城,在宋蒙之战中,蒙古大汗蒙哥就战死在那里,那里风景也不错。 中国的历史上,战死于疆场的帝王只有两位,一位是大金国皇帝完颜承麟,一位就是蒙哥。这地方值得一去。当天,秋雨霏霏中,我就和朋友乘车去了钓鱼城。 钓鱼城位于重庆市北部的合川区。从重庆北碚向北行30公里,到合川区,车过嘉陵江后,再向东行不远,钓鱼山就屹立于嘉陵江的急转弯处。钓鱼山上就是钓鱼城。 钓鱼城位置 或许是雨天,钓鱼城的游人稀少,正好令我安静地徘徊流连。山路两侧,溪流潺潺,苍笼翠裹,巨石上布满青苔。层层石阶顶端,是护国门,脚下,似乎还残存着岁月沧桑的痕迹。 眼前的钓鱼城虽是后人重建,却仍处处充满曾经的战火氤氲。 钓鱼城护国门 钓鱼城的大门是护国门,这里左倚绝壁,右临嘉陵江。据说,当年,门前的石阶不可通行,守城者都是通过临时栈道,靠"过河拆桥"的方式出行(出城时修复栈道,返城后即刻拆毁)。也就在这座城门下,宋蒙两军曾历经过上百次惨烈的战斗,但值得骄傲的是,此门一直未被强悍的蒙军攻破。 成吉思汗去世前,按照蒙古幼子继承制的传统,决定由他的第三子窝阔台继承汗位(草原之王)。为保住汗位,窝阔台于1232年毒死了战功卓著的四弟托雷。 1237年秋,窝阔台北伐斡罗思(俄罗斯),先后征服了莫尔多瓦(今俄罗斯莫尔多瓦市)、也烈赞城(今俄罗斯梁赞市)、莫斯科城、罗思托夫、斡罗思大公国首府弗拉基米尔城,杀死斡罗思大公和显贵。随后,蒙军又劫掠了斯摩棱斯克、乞瓦(今乌克兰首都基辅)、马札儿(今匈牙利),打败了孛烈儿(波兰)后,又南下攻克莫剌维亚、佩斯(今布达佩斯)城。1241年,窝阔台因病而死。窝阔台死后,他的儿子贵由即位大汗。但即位不到两年,贵由于1248年也因病而死。1251年,托雷的儿子蒙哥被推举为蒙古国大汗。 蒙古有个规矩,大汗去世后,他所指定的继承人要通过由个部落首领参加的 忽里勒台 大会的认可才可即位。一般忽里勒台大会多在两年召开一次,期间,由一名监国负责日常事务。 蒙哥即位蒙古大汗后,任命他的弟弟忽必烈主持中原政务。1258年七月,蒙哥出动两路大军 南下 征伐南宋。因川蜀 有直通长江之利,顺江可达南宋的腹地吴楚,所以,蒙哥 亲率主力攻打四川。忽必烈率领的另一路大军攻击的目标是中原重镇鄂州(今武昌)。 早在南宋嘉熙四年(1240年),四川制置副使彭大雅在修建重庆城防之时,便派遣太尉甘闰在钓鱼山筑寨,屯兵积粮,建立江防要塞,与重庆城遥相呼应,互为支援。 钓鱼城依山筑垒,于岩壁上修建了两道高约三丈的石砌城墙,并建有碉楼式城门8座和水军码头。其西、北、南三面环江,起到外围屏障的作用,整座城池固若金汤。 1259年二月,蒙哥率领4万大军兵临钓鱼城下。宋军守将王坚、张珏等率兵1万,坚守要塞,屡挫蒙古军的轮番进攻,并击毙了蒙军的先锋官汪德臣。为此,蒙哥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拿下钓鱼城。 七月,蒙哥亲临前线指挥攻城。就在蒙古兵奋力攻城之时,钓鱼城内的守军向蒙军连连开炮反击。一发炮弹击中了蒙军搭建的观察塔架,致使塔架倒塌。而此时,蒙哥正在观察塔架下擂鼓助阵,结果被倒塌的塔架砸死。主帅阵亡,蒙古军被迫北撤。 此时,忽必烈率领的蒙军刚到达鄂州,就得到蒙哥战死于钓鱼城和他的弟弟阿里不哥准备继位的消息。为了夺取汗位,忽必烈匆匆结束了围攻鄂州的军事行动,快速返回开平城(今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盟多伦县西北,是忽必烈的基地),并于1260年抢先登基。 忽必烈即大汗位后,他改变了蒙哥取巴蜀而灭宋的战略,把进攻南宋的战略重点向东转移到长江中游的荆襄地区。蒙宋双方在四川战场则进入相峙状态。 1268年,忽必烈先后调集近十万大军围攻襄阳,开始了长达5年的襄樊之役。为牵制南宋从巴蜀调兵援助襄阳,蒙古军也加强了对钓鱼城的袭扰。钓鱼城守军拼死坚守,并凭藉天险,"春则出屯田野,以耕以耘;秋则运粮运薪,以战以守。"直至1273年襄阳之战结束,蒙古大军始终无法攻克这座小小的钓鱼城。在先后36年的阻击战中,南宋守军以少敌众,浴血奋战,历经大小战斗200余次,创造了古今中外战争史上罕见的奇迹。 一直到1279年二月,南宋朝廷南逃到广东,最后断命于崖山海面。见到南宋朝廷大势已去,又得知忽必烈允诺进城后"不杀一人",钓鱼城守将王立这才放下手中的刀剑。弃城后,守军中没有一个人投降,32名将军全部拔剑自刎。可谓气节高于天。 坚守钓鱼城的军民,正是有了这样的气节,才可能坚守孤城二十年。 自古,中华民族耿烈忠国者,又何止钓鱼城一例。西汉的苏武,被囚北海十九年,却仍矢志不渝,一心向汉;文天祥拒绝高官厚禄的诱惑,迈向刑场;狼牙山五壮士宁死不屈,飞身跳下深崖……可歌可泣,青史流芳。 还有东汉十三壮士归玉门的壮烈,更令人感慨万分。东汉汉明帝永平十七年(公元74年),汉军击败匈奴掌控的车师国后,朝廷任命耿恭为戊校尉,率军数百军士驻守车师国( 今新疆吐鲁番西北 )。 第二年,汉军主力班师回朝,匈奴骑兵伺机再次进攻车师,耿恭率军退守疏勒城(今新疆奇台县城南 )。匈奴兵断绝了水源,汉军被迫凿井,但井深十五丈仍无水。不得已,只好以马尿解渴。即便如此,汉军坚守城池,寸步不让。以后,井中出水,但粮草又断绝,汉军只能以水煮皮甲充饥。在匈奴兵的轮番攻击下,汉军仅剩二十六人。但他们照样浴血奋战,一直坚持到次年援军到达。公元76年三月,耿恭等终于返回玉门关。而此时,又因饥寒伤病,生还者,仅十三人。如此的烈骨耿耿,正是我们中华民族不屈不挠的象征。 登上钓鱼城的护国门,站在墙垛口远眺,滚滚的嘉陵江挟浪奔涌,不远处就是涪江和嘉陵江的汇合处,钓鱼城就位于两江的环抱之中。三向临江的钓鱼城,令人感慨无限。有如此气节如天的传承,中华怎会屈服他人! 当初铁马金戈的交战早已远去,战火的硝烟也已消散,但我总觉得,震天的战鼓还在耳畔回响,兵刃铿锵的撞击声,还在震撼着我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