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长数家珍抗战时期周恩来往返苏联在兰州的点滴记忆

　　文  袁志学
　　1939年7月周恩来延安坠马，右臂骨折后与刘少奇在一起
　　1939年7月10日，中共中央副主席周恩来在延安不慎从马背上摔下来，造成右臂粉碎性骨折。因延安医疗条件有限，治疗效果不理想，中共中央决定让周恩来赴苏治疗。8月1日，中共中央书记处致电苏联领导人斯大林和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总书记季米特洛夫：恳请速派一架飞机到延安把周恩来接到莫斯科去治疗他的手臂，或者速派飞机运送骨科专家和外科医生以及做外科手术所必需的技术设备到延安。8月11日，季米特洛夫回电中共中央：同意周恩来前往苏联治疗，并已派医生乘汽车去延安接周恩来到兰州。8月27日，周恩来离开延安，于9月中旬飞抵莫斯科，直接住进克里姆林宫医院接受治疗。10月8日，季米特洛夫电告中共中央周恩来已于9月19日做完手术，并称：＂一周之后刀口愈合得很好。现在正在进行治疗程序。手臂的弯曲程度可能比预期的要大。但是手臂的活动不可能完全恢复。＂ 1940年2月25日，周恩来伤愈离开莫斯科，至3月26日平安返回延安，前后在苏联停留了5个多月。周恩来往返苏联治疗伤病期间，于1939年8月底和1940年3月初在兰州停留，住在八路军驻甘办事处，指导、推动甘肃的抗日救亡运动，与办事处同志们朝夕相处，留下了许多难忘的记忆。养女孙维世穿着草鞋上了接送周恩来的飞机
　　1939年去苏联治伤途中的周恩来夫妇
　　1939年8月27日，重庆国民政府安排的一架美制道格拉斯大客机抵达延安，接送周恩来经兰州到新疆迪化（乌鲁木齐），与周恩来同行的有其夫人邓颖超、原红军西路军军政委员会主席陈昌浩的儿子陈祖涛、高岗儿子高毅、陈伯达儿子陈小达、孙炳文烈士女儿孙维世（周恩来养女）、共产国际驻中共军事顾问李德等人。周恩来一行从延安飞抵兰州，然后转往新疆迪化（乌鲁木齐），并在那里乘苏联专机至阿拉木图（今哈萨克斯坦境內），最后坐火车抵达目的地——莫斯科。周恩来赴苏联治疗伤病，孙维世等依依不舍地到延安机场送行。她也想去苏联学习，又不敢提出来，可当她看到陈伯达的儿子、陈昌浩的儿子经过哭闹都上了飞机后，就用手扯扯站在周恩来身旁的警卫员刘久洲的衣角，声音不大地说：＂弟弟，你给我跟爸爸说说，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苏联。＂刘久洲与孙维世同龄，当年都才18岁。他虽大月份，但个子还没有孙维世高，孙维世便一直叫他弟弟。孙维世提出这样的要求，刘久洲也不好拒绝，就对周恩来说：＂副主席，维世也想和我们一道去苏联。＂一贯严于律己的周恩来一听，立即竖起他那两道浓黑的剑眉，目视着孙维世说：＂我去苏联治病，是党中央决定的，毛主席批准的，你怎么能说去就去呢？＂这时，也是前来送行、时任中共中央高级党校校长的邓发在一旁听到了，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维世呀，如果你真的想随爸爸妈妈去苏联，那你现在骑我的马去找毛主席，恐怕还来得及。＂孙维世一听，二话没说，一把从邓发的警卫员手中拉过缰绳，飞身上马，直奔毛泽东的窑洞。因为毛泽东的警卫们都认识她，所以就让她径直闯了进去。等孙维世喘着粗气说明来意后，毛泽东笑着提笔写下了＂同意孙维世去苏联＂几个字，然后吸了一口烟，嘴里嘀咕着：＂同意你去苏联干什么呢？＂心急火燎的孙维世急中生智地接过毛泽东的话茬：＂学习，去苏联学习。＂毛泽东又一次笑了，欣然同意，提起笔在＂苏联＂两字后边加上＂学习＂二字，然后署上名。孙维世未等墨迹全干就拿上纸条，连一声＂谢谢＂也没来得及说，就冲出毛泽东的窑洞，再次飞身上马，跑回延安机场。这时，飞机引擎已经发动，高速转动的螺旋桨，吹得机场上尘土飞扬。孙维世跳下马，右手扔掉缰绳，左手扬着那张纸条，高喊着＂主席同意我去苏联了＂，飞快地登上了飞机。这时，机上的人们才发现，她还穿着草鞋，直到飞机降落在兰州机场，住进了八路军驻甘办事处，她才换上布鞋。洋顾问李德随周恩来回苏联复命满脸的不愿意
　　1939年8月27日下午，兰州东郊拱星墩机场。机场上停有不多的几架苏制轰炸机，门口站立着持枪的警卫人员。随着一阵由小到大的马达轰鸣声，一架美式道格拉斯飞机从东面进入跑道后在机场西端停了下来。机场内走动的人群中间，有人悄声问自己的同伴：＂今天情况有点不对，政府要员的汽车来了，八路军的人也来了，总统座机驾临，不知又有什么重要人物来兰州了？＂＂听说是从延安来的共产党的要员，要去苏联，在兰州换乘飞机。＂另一位回答说。欢迎的人群中有四五个穿浅灰色军装、气宇轩昂的年轻人，或去南边的中苏友好接待站，或走向刚刚停稳的飞机，准备接机。随着飞机舱门的开启，一位身穿灰色粗布制服、胳膊上绑着绷带、脸上两道浓眉、格外引人注目的中年人出现了。＂啊！是周恩来，黄埔军校的老总教官！＂飞机旁一位军人悄声对他的同伴说。跟周恩来一起出现在机舱门口的，除了他的夫人邓颖超和养女孙维世以外，还有一位蓝眼睛、高鼻梁的外国人。这着实让迎接他们的人感到惊奇。然而，对这短暂的迎接场面感到更加惊奇的，则是从飞机上下来的那位外国人——共产国际军事顾问李德。李德惊奇地发现机场欢迎的人群中，还有一位几年前与自己长期共事过的伍修权。当作为八路军驻甘办事处处长的伍修权热情地把周恩来、李德一行接到办事处去住的时候，李德才从周恩来和伍修权的介绍中知道，设在兰州城内一个旧式大四合院的八路军办事处是中共为了组织营救在甘肃河西失败的西路军，同国民党地方当局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接待中苏之间（特别是延安和莫斯科之间）过往人员而设立的一个涉外机构。因为此时的兰州已经成为苏联与中国合作的联络中心和援华物资运输中转站，精通俄语的伍修权正在这里担任办事处处长，是这个家庭气氛浓厚的办事机关的＂家长＂。周恩来教王定国打麻将把省主席夫人打成了共产党
　　在办事处，周恩来告诉伍修权：自己一个多月前骑马不慎，造成右臂骨折，中央决定他去苏联治疗，同时处理一些与共产国际和苏联之间的事情，经联系由重庆国民党方面提供飞机从延安送到兰州，再转乘苏联飞机去莫斯科。周恩来还对伍修权说：在同莫斯科联系时，共产国际决定召回李德，并嘱咐让李德随周恩来同机返回苏联。周恩来在兰州向办事处及地下党的负责人讲了当前的国际、国内形势和党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政策，会见了国民党甘肃省主席朱绍良，拜访了自己南开大学的同学、国民党甘肃省民政厅厅长施奎龄等人，向他们阐明了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政策和各项主张。周恩来在八路军驻甘办事处，看望了＂延安五老＂之一的谢觉哉和夫人王定国。谢觉哉儿子谢亚旭回忆说：＂见到我母亲时，周恩来就跟我母亲说，你现在是谢老的夫人，你将会跟国民党那些高官的太太们打交道，应该有一项技能，便于去开展工作，把我们党的政策、统战方针和宗旨告诉他们。＂手臂受伤的周恩来不顾伤痛困扰，亲自教王定国打麻将。后来，王定国通过打麻将把时任国民党甘肃省主席贺耀组的夫人倪斐君＂打＂成了共产党。军委会政治部副部长周恩来过境时享有豁免权
　　1939年，邓颖超陪同周恩来到苏联治疗臂伤。这是他们在莫斯科的合影。
　　1940年2月25日，周恩来等人乘火车离开莫斯科前往阿拉木图，同行者有邓颖超、任弼时、陈琮英、蔡畅、陈郁和师哲，另外有日本的冈野进，印尼的阿里阿罕，共10个人，路上走了两三天。在过境前，周恩来查问了每个人携带的物品，让大家把随身带的文件、信件、钱交给他，由他放到一个小皮箱里。这个小皮箱里还放着从共产国际带回来的文件、电报密码、美钞等。这个小皮箱周恩来从来不离身，也不受检查。周恩来还根据随行人员的年龄、籍贯，给每个同志设计了一个应付环境的身份。阿里阿罕化名王大才，冈野进化名为林哲，他们的身份是参谋，即卫士。陈郁是副官，师哲是秘书。师哲原名叫师一哲，周恩来说：西安刚打死一个王以哲，又来了个师一哲，你叫师哲吧。其他的同志的身份都是朋友、随员。到阿拉木图后一行人住在当地政府安排的招待所，一面休息，一面交涉乘机事宜。抗战时期苏联援助中国的军火从阿拉木图经乌鲁木齐运到兰州，再运往内地，所以乌鲁木齐、兰州均有苏联代表处和空军基地。3月上旬，一行人从阿拉木图乘苏联派的专机回国，经新疆伊犁、迪化（乌鲁木齐）到兰州。共产国际送给中国共产党的一部小型电影放映机及电台等器材，也由周恩来一起带回。周恩来等乘飞机离开阿拉木图，在伊犁稍事停留。检查行李时，周恩来始终拿着那只小皮箱，他对边防官员们说：＂这个不能检查，其他的东西你们可以检查。＂当天飞机到乌鲁木齐时，新疆省政府主席盛世才亲自到机场迎接。在乌鲁木齐，周恩来同盛世才进行了3次会谈，为中共驻新疆代表团的工作人员解决了一系列迫切的问题，并接见继续留在新疆学习的装甲兵学校、航空学校以及干部训练班学习的学员。王定国和儿子随周恩来一起坐汽车回延安
　　1940年3月，从苏联治疗归国后周恩来在延安锻炼臂力
　　从迪化乘飞机到兰州后，周恩来一行在兰州停留了三四天。飞机刚降落在兰州东郊机场时，一个国民党上校军官已带着一批人虎视眈眈地准备检查和进行登记，气氛相当紧张。周恩来沉着冷静地坐在机舱里，命师哲先下去看看。师哲下飞机后，告诉那位上校：＂机上是周恩来先生和他的家眷及随员。＂那个上校的态度立即为之一变，马上声明他是周先生在黄埔时的学生，并表示欢迎周先生。师哲把这个情况向周恩来汇报后，周恩来才慢慢走下飞机。那个上校趋步上前，举手敬礼，连连表示他的所有汽车都归周恩来支配。
　　1940年，周恩来夫妇到苏联国际儿童院看望毛岸英（右一）、毛岸青（右三）
　　八路军驻甘办事处处长伍修权早已准备好了车子，从兰州机场把周恩来一行接到了办事处。在兰州，国民党甘肃省主席朱绍良和苏联驻兰州外交代表处官员请周恩来吃饭，周恩来顺便向朱绍良借了一辆大型轿车。周恩来在兰州＂八办＂住了几天。这时，谢觉哉已经回延安了。周恩来提出要带王定国和孩子一起回延安。当时，王定国的第二个孩子谢飘才几个月，怕路上连累大家。周恩来对王定国说有他和大家一起照管，不怕的。王定国与蔡畅、邓颖超、陈琮英等带着自己的儿子一起回延安。一路上儿子谢飘呀呀学语，爱笑，爱咬大人的手，周恩来就叫他＂小狗＂。从此，＂小狗＂的名字就叫开了。＂小狗＂的奶不够吃，一路上周恩来总是找人给王定国找下奶的东西吃。为了大家的安全，周恩来白天在车上打个盹，晚上却很少睡觉。从兰州坐大轿车出发时共十三个人，经平凉到西安。周恩来一行在西安停留了三四天，住在八路军西安办事处。有一天，周恩来、任弼时同师哲等一起到西安珍珠塘去洗澡。发现那里早布满了特务，他们故意捣乱，等我们刚脱掉衣服进入澡盆时，就拉空袭警报。师哲赶快去找周恩来，他正在理发。师哲向周恩来汇报后，周恩来若无其事，坦然地说：不理它，等我理完发就去洗澡。周恩来早就看穿了特务在捣鬼。在西安期间，周恩来同胡宗南、蒋鼎文等人进行交涉，迫使国民党当局不得不发给八路军部分军饷，这也是国民党政府发给八路军的最后一次军饷。
　　甘肃是抗战的大后方，是西北国际交通线的重要通道。在民族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甘肃人民同全国各族人民一道共赴国难，在抗日民族解放战争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八路军驻甘办事处和中共甘肃工委成立后，坚决贯彻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使国共两党在甘肃的合作日益密切，对甘肃抗日救亡运动发挥了重要领导作用，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各族各界广大人民群众积极投身抗战，在陇原大地掀起了抗日救亡运动的高潮。周恩来往返苏联两次在省会兰州停留，对八路军驻甘办事处和中共甘肃工委的工作给予重要指导，积极协调与国民党甘肃当局的合作关系，对玉门油矿的生产和石油运输给予高度关注，使甘肃在中国抗日战争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中的地位和作用得到更加充分的彰显和发挥。
　　八路军兰州办事处纪念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