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话开边鸡头山

　　早春还是昼短夜长，午后四点半太阳已斜，悬于山峁峁也就丈许，虽说过个年长一椽，但要从县城出发向西骑行20公里，再折返，来回四十公里，到天黑不足三小时，实在有些仓促，不过路径还是颇为熟悉，片刻犹豫后还是出发啦。
　　一路向西， 途径三个行政村，十多个小村，道路并非一马平川，而是呈现东低西高趋势，期间五六个较陡的短上坡，两个开口闊大的U形折腰沟沟，骑行速度不是很快。时值元宵节前，年味还是浓浓的。家家户户，大红楹联普天庆；庙宇佛堂，彩旗迎风香火盛！转过九里庙，远远便见从西北向东南横亘一道苍黑色的山梁，象一条巨蟒伸颈探脑直蹿河心。茹河在这里恰若巨蟒吐出的舌焰一般直抵南边山根，当地人称巨蟒为下页（方言读xue即斜横之意)山，它遮掩住东川的全部视线，只能看见河阳那些高高低低的沟沟岔岔。当太阳离山顶不足一杆高时，终于抵达巨兽的颌下，古老苍莽的鸡头山扑入眼帘，可我实在不能继续完成最后的六七里路，立于岸上，临崖下茹河之水，感慨于夫子的＂逝者如斯夫＂，遥望西南方的鸡头山，逆光拍其真身，慨然而返。
　　思往昔岁月，十二载春秋与它相近，却从未有别后十五载的今日之叹，吾未晤其重修之后再续香火之面，是否如年少所闻之格局耳！
　　想当年，初出校门，踏入社会，韶华正好，青春年少。工作之余，迎晨曦踏晚霞，从前山出发开始是一段慢上坡，穿林越石，并不难走，约五十米后变得又陡又险，灌木低矮，荆棘丛生，只有爬山者踩出的极细极浅的印痕，必须手脚并用，拉枝攀藤，左躲右闪，可腿脚还是被荆棘扎到剐烂。站在鸡头上向下俯瞰，脚下的山酷似一只鸡头，鸡冠凸起，头顶平坦，鸡喙坚锐，呈四分之一个半圆稍平。半山腰，东南侧一寺院如鸡眼，西北侧石崖高数十丈，有塌陷的凹洞，原为三大佛龛旧址，二者相对，犹如鸡眼。从后山登临，路况较好，是盘鸡肚绕上过鸡背的土路直通尚家弯弯到塬上，可行摩托车和四轮拖拉机，鸡背凹处有一大土丘，传为始皇帝巡北地郡筑坟茔祭祀轩辕大帝，行路人经过此处必拔蒿草压石于其上，祈求财源福祉，久而久之，百姓呼之财神腰岘。由这里向东北穿过有一片约二百米稀疏杏树荒草滩，就到鸡头上。
　　鸡头山如雄鸡引颈报晓，昂首屹立，峰峦突兀，沟壑纵横。这里曾留下许多美好的回忆，春天茶余饭后约三五佳友，率七八孩童，出门直奔鸡头山，逗乐嬉戏，流连忘返。东南坡的山桃花首先绽放，遥望若粉红的轻云落在鸡喙上，走近芳香扑鼻。不久鸡鼻鸡眼处的丁香花盛开，这儿簇，那儿一丛，紫色的高贵冷艳，黄色的柔美纯净。而这时春风吹绿了草木，吹醒了花魂，鸡冠上，鸡头顶，鸡脸侧那些零零星星的杏树争先恐后地开放。花草似锦，佳木成阴，鸟雀呼朋唤友，山下麦苗返青，杨柳吐绿，茹河犹如闪闪锦带飘向东去；夏日暑热炎炎，山顶树阴下绝对是避暑佳处，带足一日口粮，登高临风，超凡脱俗。拿两本好书，躺在树下，自得其乐，这一天光阴惬意而短暂；秋风瑟瑟，草木染霜，红黄错杂，美不胜收，捡几片落叶，赋诗其上，制成书签，黄的纯粹，红的热烈，夹于书中，让它见证美好的岁月；冬日白雪飘零，霁雪初晴，红日高照，又是一个粉嘟嘟毛绒绒的鸡仔。
　　据说鸡头山原有一座寺院，名曰石空寺，恰在鸡鼻眼的地方。也许与相距三十公里的金龙石空寺东西遥相呼应，此处该称为西石空寺吧！院中间，两棵苍柏挺拔对称，其后有鼓楼和钟楼。两楼的构造呈八角形，楼基青石，檐顶饰有飞禽走兽，花卉虫鸟。鼓楼里支着一面牛皮大鼓，直径5尺有余，可坐数人于其上，鼓槌落下，声如雷鸣，周遭山谷震荡。钟楼里悬挂着一口铁铸洪钟，敲击一下，声传数里不绝。钟鼓二楼的后面，排列着大佛殿、三宫殿、子孙宫，是道佛合二为一，三殿建筑风格古朴，雕梁画栋，有泥塑像和壁画像，各具情态。寺院下方的平台上有戏楼，每年农历三月初三举行盛大庙会，香客信士摩肩接踵，蜂涌而至。这座依山就势、别具风格的古刹建于何时，已难于稽考。仅从民间传说推断，明代洪武年间一张姓御史巡视于此，曾在大佛殿柱子上留下联语云＂鸡头无量，雄居西川。＂可知石空寺应当在明代以前就建成了。只可惜，在＂大跃进＂年月当作＂迷信偶像＂、＂文革＂期间视为＂四旧＂，两度破坏。面目全非，乱石横卧，野草杂芜，仅留三孔残破不堪的窑洞。而听父亲说现在穿山腰凌空而过的东风渠处，是凿石壁爆破石崖后才修成的，此处曾经是三个大石龛，有佛像数尊。现在荡然无存，只有空荡荡早已废弃的石渠寂寞地张望苍穹。
　　鸡头山悠久古老，史籍方志多有记载。最早的当首推太史公的《史记·五帝本记》云：＂(黄帝)西于空桐，登鸡头。＂《镇原县志》记载：＂秦二十七年，始皇巡陇西、北地，出鸡头山。＂那时的北地郡，即今陇东一带。这一记载与《史记》完全相符。看来，轩辕黄帝与秦始皇登临鸡头山是不容置疑的事实。镇原县武沟乡孟家原(古称长城原)是秦长城经过的地方，秦始皇巡北地、过鸡头，视察长城应当是情理中的事。轩辕黄帝和秦始皇都曾登临鸡头山，想必那时的鸡头山绝不是地处偏僻峡谷的无名山峰，肯定有它险峻奇特的胜境存在。
　　想如今，鸡头山的奇观古迹虽然难觅踪影，但开边人民群众集资重修，使它光彩焕发雄姿依然如故。只叹今日时间仓促，我未一睹它崭新的风彩。终有一日我会再回鸡头山，重温当年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