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标题】ONTHEMODERNTEMPLEFAIRINTHESOUTHEASTCHINAANDTHEECONOMICLIFEOFPEASANTSHOUSEHOLD 【内容提要】遍布江南的乡村庙会,与农家经济生活息息相关。本文从消费偏好、交易行为和利益分配三个侧面,揭示两者之间的关系。缘于特定的社区亚文化,传统的庙会消费偏好,构成为不合理消费结构的重要因素,阻滞着文明健康的生活方式的生成。近代乡村庙会与世界资本主义市场相扣联,具有经济理性而又无助的农民在庙市上的交易行为,是其面对变幻莫测的市场所作出的艰难选择。以庙市来枢纽家庭手工业品的农民,深受此类原始短期地方市场之害,而与其它利益既得阶层形成的鲜明反差。 【英文摘要】TheruraltemplefairsspreadingallovertheSouthEastChinawerecloselyrealtedtotheeconomiclifeofpeasantshousehold。Therelationsarerevealedinthepaperfromthreeaspects:consumptionfavor,dealingprocedureandinterestdistribution。Duetothespecialcommunitysubculture,thetraditionalconsumptionfavoroftemplefairwastheimportantfactorinunreasonableconsumptionstructure,hinderingthegrowthofcivilizedandhealthylifestyle。Thedealingbehaviorofhelplesspeasantsbutwitheconomcsense,wereadifficultchoiceinthefaceofphantasmagoriclocalfairinconnectionwithmodernworldwidecapitalismmarket。Thepeasantsexchangingcottageindustryproductsbyruraltemplefairdeeplysufferedfromthisprimitiveshorttermlocalfair,insharpcontrasttoothergainedgroups。 【关键词】乡村庙会农家经济生活市场 【正文】 依然存在于近代江南乡村社会的传统庙会,与农家经济生活的关系如何?史学界过去几乎没有涉及。本文试图通过对这一问题的关注,以加深对江南乡村独特的经济、社会生活的理解。 一、内在理解:庙会消费偏好 那些缺胳膊少腿的乞丐,不是来进香的,他们也虔诚,不只是对神,更是对虔诚地信奉神的人。他们也常常排列在山道两侧,大路两旁,根据进香者的不同身份,用奶奶、大娘、姑姑、姐姐之类的称呼,用有如捣蒜的磕头,用最能让人皱眉怜惜的身体部位的展示,用谁也听不懂的念叨、咒语,求得人们的施舍。据说,乞丐中鱼目混珠者不少,有的还能借机发一笔小财,但这种情况,广种福田的香客们并不去管它。浙东灵峰寺庙会期间,每天的乞丐多达一千多人,数百人是常事(注:沈志远、乐炳成:《灵峰山葛仙翁菩萨信仰的调查》,《中国民间文化》第3集,学林出版社,1991年。)。参加过苏州城郊上方山庙会的人们,一定不会忘记这一壮观场面:数百名体态各异的乞丐,蜿蜒于长达数里山径,有备而来的香客掏出角票一路洒过去。跟庙会交际消费不同,这种家庭资源的外向转移,具有单向性和无交换性的特点。 作为乡村最重要的一项精神性消费,庙会花费的绝对数不能算高。但在当时温饱还成问题的情况下,人们还是感觉到了这种消费结构的不合理。身受现代文明洗礼的吴县东山旅沪同乡指出,赛会迎神是应做之事,烧香拜佛是必然之举,虽废时伤财在所不惜。但是对于公益有利地方诸事,要他们出一点钱,就非常吝啬,而其对于关系自身有密切之农业,如何改良,果树发生虫害损失,还有鱼池为水患成灾等等,则反不闻不问,不之顾及,推之于命运委之于鬼神,墨守成法,不事改进,为时代落伍者,此实迷信所致也。(注:醒农:《东山农村迷信问题之商榷》。)以家庭为基础的社区消费结构亦大致不离。吴江黎里镇,一年中的岁时花费倒还有限,但在中秋之夜举行的太平神会,花样百出,宿山、接佛、游河上殿、夫人会等,不一而足,故黎里一方,别无靡费,惟此一节需无算。(注:徐达源纂:《黎里志》,嘉庆十年(1805)孚远堂刻本。) 如果说这样的消费结构是不合理,其实是其中的消费偏好的不合理,而这种消费偏好是受制于近代社会经济文化条件的。在当时的社会历史条件下,农民社会的亚文化决定了消费偏好的性质。这一点,只要听听吴县善人桥镇茶馆里的农民议论就很容易明白了: 老菩萨会七年才得举行一次,如果一定不许出,要叫他们担保七年太平才行。 不要讲了,徐家场村好几家小孩,昨晚多在发寒热,一定老菩萨在不答应哩!我们要拿主义,一定要出的啊! 要晓得不出会,若是老菩萨显起灵来,我们七十二段的村庄,都要不太平的,你们担当得起吗?从前木渎镇绅士姜桐青,新中举人,在出会的时候,冲撞道子,隔日就暴病而卒;唐冈头村民仰鲁山不赞成出会,后来子孙继绝;你们现在不信,如果老菩萨找到头上,就不怕不信。 在茶馆里劝止庙会的农村改进会成员闻此十分感慨:乡民的中心信仰,只有泥塑木雕之偶像,这是中国数千年来相沿的迷信风俗,破除实非易事,恐怕不独善人桥是如此吧!(注:王洁人、朱孟乐编:《善人桥真面目》,吴县善人桥农村改进委员会印行,1935年。苏州地方志馆藏。) 的确,不独善人桥如此!青苗会是旧时江南地区比较普遍的一种迎神赛会,大多在农历七月中旬举行,因为在这段时间里,天气干旱,病虫害频发,农民们指望通过这样的行会,使青苗返青,青苗之意存焉。在浙江慈溪乡村,人们相信,庙里的菩萨抬出来若不行会,庙脚所属村落就会有天灾人祸降临。预防灾难的青苗会自然就由受益的村落共同负担了。长期以来,形成规矩,行会经费,以庙脚村落为单位,按田亩分摊(注:滕占能:《慈溪青苗会调查》,《中国民间文化》第14集,学林出版社,1994年。)。 要说农民的庙会花销完全心甘情愿,也不尽然。在这里,社区组织的影响力和一定程度上的强制性是明显存在的。 在湖洲双林镇,做春社成为土地会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乡村必有庙,所祀者曰总管。正二月间必有社戏一二日,费则照田科派,虽孤寡贫乏衣食不给,亦必急切筹措。经费的筹措为何如此急切呢?原来,每年必举社村中人,聚而饮啖肉食等,有定式。稍不如式,司会者当其责,广众中大声以呵。社有余钱,则按户分存生息。临期有亏,负罚甚酷。此则各村皆然者也。(注:清同治《双林镇志》,风俗。)司会者的权威来自于乡土同意权力,是草根力量的社区显示,其影响力绝不能小视(注:费孝通:《乡土中国》,三联书店,1985年,第61页。)! 在苏州西南乡,主持穹窿老会事务的村落,所认定之仪仗,亦有老账根据,不可轻易变更,如力不能负,虽借债卖田,亦所情愿。真是情愿的吗?一位段头(即会首)坦言:今年米只粜五块半钱一担,丝只卖三块多钱一斤,说句不客气的话,大家手头多很拮据,还有什么力量,来寻这种穷开心,此事都由各段头负责。从事乡村建设的农村改进委员会了解贫苦农民的难处,力劝停止出会,深合他们的心思:你们先生真是好心,能得发起不出,是再好没有了,现在米和丝都卖不起价钱,他们一定要出,真是拖人下水,叫我们穷人怎样受得住呢?(注:王洁人、朱孟乐编:《善人桥真面目》。) 上海郊县一带的钱幡会是一种比较特殊的庙会集资方式:农历三月二十八日,载歌号游,礼于山岳祠。先是,东乡的巫师们,从元旦开始,舁偶神循门互唱索钱,结缕为胜,以奉岳神,谓之钱幡会。至是日,鼓乐骑盖送神上山而散(注:《松江府志》(清嘉庆二十年刻本);《奉贤县志》(清乾隆二十三刻本);《金山县志》(清乾隆十七年刻本)。见《中国地方志民俗资料汇编》(华东卷)第4页、第35页、第37页。)。对于这种方式,说它强制吧,并不是非要出钱不可;恐怕也不是所有的农民都乐意为之。有趣的是,浙东一带也有类似的方式:有所谓闹龙灯者,数人执龙灯一,敲锣击钹,沿门索钱以备他日赛会之用,谓之‘抄化’。(注:《定海县志》(民国十三年铅印本),见《中国地方志民俗资料汇编》(华东卷)第816页。)钱幡会也好,抄化也吧,它们都以神的名义在行动;由此,神的意志成了巫的意志,巫的意志成了农民的意志,所谓农民的消费偏好不过是对神的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