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马克思主义中的系统思想

　　当前，统筹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和协调推进四个全面战略布局都要求我们更加注重发展的系统性和整体性，要以系统性思维和眼光去全面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而早在19世纪下半叶随着系统知识、系统思想的逐渐形成，马克思、恩格斯在创立唯物辩证法的过程中就继承和吸收了前人的系统思想，使得以整体眼光和联系观念为特征的系统观成为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重要组成部分。马克思虽然没有独立形态的关于系统思想的专门著作，但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辩证法和历史唯物主义当中贯穿着浓厚的系统思想，尤其是现代系统科学的许多重要思想在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当中都有初步的表达。因此，重新审视和学习马克思主义中的系统思想，对于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目标的实现具有重要的方法论意义。具体来说，马克思主义中的系统思想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关于自然界和人类社会是一个有机整体的思想
　　唯物辩证法的系统原则将整体性视为自身的出发点，认为既不存在无系统的客观事物，也不存在独立于客观事物之外的系统，系统整体性乃是整个客观世界普遍具有的一种根本的属性和存在方式。马克思、恩格斯坚持以系统的观点看待整个世界，全面、深刻地阐述了客观世界是一个有机联系的集合体，认为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和过程几乎都是自成系统的，呈现在人类面前的客观世界，已不再是单个物集合的实物世界，而是纵横交织、立体网状结构的系统世界，因而自然科学在本质上也就是关于过程、事物的发生和发展以及关于把这些自然过程结合为一个伟大整体的联系的科学。恩格斯曾指出，我们所接触到的整个自然界构成一个体系，即各种物体相联系的总体。这里清楚地表达了自然界是一个有机整体系统的思想。另外，他还明确提出和使用了系统概念，如认为自然界的万事万物都是普遍联系在一起的，只有弄清楚了这种普遍联系，才能以近乎系统的形式描绘出一幅自然界联系的清晰图画。马克思也从系统的整体性出发，详细阐述了人类社会是一个有机整体，论证了人类社会是在人类实践的基础上，在人类与自然界的相互作用关系中所形成的，是一个囊括人类及其生活的全部条件、要素和关系所构成的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的有机整体，是一个总体性范畴。
　　系统的整体性原则告诉我们，由各种要素或部分共同构成的系统整体不仅具有要素或部分在孤立状态时所不具有的性质和功能，而且还往往大于要素或部分的功能之和。对此马克思有过多次深刻的阐述，如他认为一个骑兵连的进攻力量或一个步兵团的抵抗力量，与单个骑兵分散展开的进攻力量的总和或单个步兵分散展开的抵抗力量的总和有本质的差别。整体之所以不等于部分的总和，是因为系统是由若干要素或部分按照一定的排列组合方式构成的，其整体的性质和功能正是在这些不同的要素或部分通过一定的联结方式所形成的新结构基础上出现的，为要素或部分乃至它们的简单加和所不具有。因此，我们在实际工作中要正确把握和处理部分与整体的关系，这也是马克思主义方法论中的重要内容。
　　二、关于物质和人类社会的层次结构性思想
　　现代系统论明确地提出了系统层次结构的思想，认为一切系统都是由不同的层次结构组成的，这种层次结构是无限的。如整个自然界就是一个复杂巨系统，它是由无数的各种类型的子系统构成的，而这些若干子系统又是由更下一级的子系统所构成，如此下去，直至由各个要素所构成的最低一级子系统。这些不同层次等级的子系统共同构成自然界这样一个具有多层结构的统一体。恩格斯通过总结和概括当时自然科学的发展成果，提出了物质不可穷尽性的思想，这与系统层次结构理论是一致的。针对当时科学界把原子看成最终微粒的观点，恩格斯指出决不能简单地把原子看成物质层次结构中的最小实物粒子，因为物质按照一定的方式分成了一系列大小不一、界限分明的组，地球上的物体，在分子和原子之后，还有以太粒子。虽然限于当时的科技发展水平，将以太粒子看成物质最小的结构单位有失科学，但其从物质的客观实在性和不可穷尽性出发，强调决不能将原子看作物质最小的实物粒子的思想却是有着重大的理论和现实意义的。现代系统科学的一个重要观点就是认为系统的结构决定系统的性质和功能，结构方式的变化必然会影响到系统整体的性质和功能。在探讨质量互变规律时，恩格斯考察了系统中要素的空间排列即系统的结构变化对系统性质和功能的影响。如关于碳氢化合物的同分异构现象，恩格斯指出：同分异构体，它们在分子中包含有相等数目的C、H、O原子，但是在质上却各不相同。也就是说，尽管要素相同，但由于量的变化和构成方式的不同，最终形成的碳氢化合物也就具有不同的性质与功能。
　　马克思则把系统的层次结构性思想运用于对人类社会的研究，如关于社会的经济运行，他指出如果把整个经济活动看成一个大系统的话，生产、分配、交换、消费这四个环节就是组成这个大系统的子系统。正是它们之间在循环过程中的动态平衡和协调才使得整个社会再生产过程得以顺利进行，这是人类社会共有的经济规律。马克思一直以来都把社会形态这一大系统看作由经济基础、政治法律上层建筑和社会意识形态这三个子系统构成的，而认为三者的矛盾运动共同推动了社会的发展进步。
　　如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马克思把整个人类社会看作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之间相互作用、有机联系的一个大系统，这些生产关系的总和构成社会的经济结构，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层建筑竖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会意识形式与之相适应的现实基础。社会系统是一个有序的结构，社会各个构成要素的结合与联系具有一定的规则和层次。马克思从社会系统中抽象出来的经济、政治、社会意识形态等几种最基本的社会结构要素，它们之间彼此相联系，但又并非并列，是有主有次的，最基础的层次是经济结构，而经济结构又是由生产力、生产关系各要素构成的，制约着包括政治上层建筑和社会意识形态在内的整个社会生活，也就是说，基础结构，即高一级的结构层次对低一级的结构有着更大的制约性。这些层次等级不同、性质和功能不一而又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整个结构体系最终构成了人类社会。
　　根据现代系统科学理论，结构决定功能，随着系统结构的改变，系统整体的性质和功能也会随之发生变化。马克思在分析人类社会发展时也对这一机理做了很多精辟的分析，如马克思认为以手推磨为特征的生产结构只能产生封建主义，只有当以大机器生产为特征的经济结构取代以手推磨为特征的生产结构时，资本主义才会战胜和取代封建主义，任何政治活动的能量和变化都无法超越经济结构的限制。因此，系统内部各要素、部分之间结构关联方式的改变，会带来系统性质和功能的改变，也就是说是系统的结构决定系统的功能，有什么样的结构，就有什么样的功能，结构发生了变化，系统的功能也就会随之发生变化。
　　三、关于事物是普遍联系的思想
　　现代系统科学理论认为，系统的各个要素之间不是孤立的、毫无联系的堆砌，而是以各种复杂的相关机制组合而成的，在这个结构中，处于相互关联中的某个或某些要素的变化会引起整个结构功能的变动，从而影响和改变整个系统的结构。只有掌握系统内部各要素、部分之间的关联方式和作用机制，才能在把握要素、部分的属性和功能的基础上认清系统整体所具有的新的属性与功能。
　　联系的观点是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的重要内容，马克思、恩格斯都曾指出，当我们考察自然、社会和思维的时候，它们都是以一副由种种联系和相互作用交织起来的画面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因此，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是普遍联系的，大至宇宙天体，小至基本粒子，从自然界到人类社会和人的活动，一切事物、现象和过程都不是孤立存在的，相互之间存在着一定的有机关联，进行着物质、能量和信息的交换与传递，而系统就是在事物的普遍联系中形成的。马克思、恩格斯在研究自然界和人类社会时始终自觉地运用联系的观点，恩格斯指出：关于自然界所有过程都处在一种系统联系中的认识，推动科学到处从个别部分和整体上去证明这种系统联系。恩格斯认为，整个宇宙就是万事万物通过相互联系构成的一个总体，而且事物之间的相互作用是推动事物不断发展演进的终极原因。马克思在考察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运行过程时不仅指出其包含了生产、分配、消费、交换等多个环节，而且这些环节之间都是密切联系在一起的，一定的生产决定一定的消费、分配、交换和这些不同要素相互间的一定关系，不同要素之间存在着相互作用。每一个有机整体都是这样。正因为马克思十分注重运用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矛盾运动的基本原理去认识和剖析资本主义社会，才最终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规律，得出了资本主义必然会为社会主义所取代的科学结论。
　　正是从事物联系的普遍性和客观性出发，马克思、恩格斯批判了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指出其最根本的错误在于割裂了事物之间的普遍联系，它虽看到了一个一个的事物，但却忘记了它们之间的相互联系，最终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堵塞了人们对客观事物的正确认识。
　　四、关于世界是永恒运动的思想
　　运动是物质的普遍属性和存在方式，它根源于物质的内部要素和周围环境的相互联系和相互作用，物质内部和外部的任何相互作用又都表现为运动，而系统性所表征的就是事物内部要素之间以及事物同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的关系，因此，系统和运动是不可分割的，运动又是系统存在的方式。系统的动态性思维要求我们要用动态的眼光去看待问题，要从系统的运动、变化和发展中揭示和掌握其变化发展规律，从而更好地推动系统整体的前进与发展。
　　恩格斯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中说：一个伟大的基本思想，即认为世界不是既成事物的集合体，而是过程的集合体。在这里，集合体过程就是指系统及其发展变化。在《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中他又指出，当我们考察整个自然界、人类社会和人们的精神活动的时候会发现，其中没有任何东西是不动的和不变的，而是一切都在运动、变化、产生和消逝。
　　从中我们不难发现，在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中，运动是物质的普遍属性和存在方式，是物质内在结构和整体表现出来的一种功能。事实上，就我们所处的整个世界来说，没有事物是不处在相互联系和交互作用之中的，因此，世界上也不存在不运动变化和发展的事物，正是在这一点上，我们说物质都是运动着的物质，运动是绝对的，静止是相对的、暂时的和有条件的，而且也只是物质运动过程中的一种特殊形式或一定状态。也正是因为事物间相互作用导致的运动才有了事物的发展，发展指的是事物上升的运动，是事物从低级向高级的演进，实质是新事物的产生和旧事物的灭亡，发展不仅是客观世界普遍存在的现象，也是客观世界变化的整体方向和主导趋势。唯物辩证法揭示的事物运动、变化和发展的客观规律，不仅为我们正确理解和认识客观世界提供了科学的理论指导，也为我们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改造客观世界提供了科学的方法论基础。
　　在分析人类社会历史发展时，马克思始终将人类社会视作一个能够变化并且经常处于变化过程中的有机体，并明确指出，人类社会不是从来就有的，也不会永远存在下去，更不是静止、固定的，而是人类社会生产力发展到一定历史阶段的产物和结果，有其自身产生、发展、衰落和更替的过程。社会发展的根源和动力在于其内部各构成要素和关系的相互作用和矛盾运动，其中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这四大要素之间的相互联系、彼此制约和交互作用构成人类社会的基本矛盾，支配着整个社会的发展进程。而且从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总进程来看，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和社会主义社会这五种社会形态后者对前者的不断否定过程就是人类社会的曲折发展历史，其内在的动力和根源就是由四大要素所构成的人类社会两大基本矛盾，也体现了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
　　五、关于世界历史发展中的开放性思想
　　任何系统的内部诸要素之间以及系统与外界环境之间都存在着一定的有机联系，而系统与外部环境之间的有机关联就使得系统具有了开放的特性。而且现代系统论认为，系统发展与演进的动力一方面来源于系统内部诸要素之间的相互作用，另一方面源于系统整体与外部环境的相互作用，系统只有从外部环境中输入发展必需的物质、能量和信息，才能保证自己不断从低级向高级演进。因此，任何一个系统从简单到复杂、从低级到高级的形成、发展与演化，都必须与其外部环境进行大量的物质、能量与信息的相互交换与相互作用。而要实现社会的进化与发展，一个首要的前提也是该社会系统必须保持一定的开放度。这种开放性不仅表现在社会系统与自然界的交换方面，还表现在不同国家和地区之间的相互交流，而这种交流或交换是一个多点、多维、多层次的复杂过程。
　　马克思主义中的许多内容都闪烁着开放性思维之光，尤其是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鲜明体现了其开放性思维。世界历史理论是马克思在批判继承前人研究成果尤其是黑格尔的世界历史思想的基础上逐渐形成的，在《德意志意识形态》《共产党宣言》和《资本论》中有较为集中和系统的阐述。马克思认为，世界历史是进入工业文明后生产力发展与交往扩大的结果和产物。在前工业文明时代，整个社会建立在自给自足的农业经济基础上，而自给自足的特性使得社会生活彼此孤立，缺乏沟通与交流，在这样的环境下各民族国家和地区是不可能密切联系在一起而形成一个统一整体的。而工业革命改变了这一现象，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尤其是生产社会化的不断扩大，对原料产地和销售市场的需求也变得越来越大，开拓的步伐也逐渐从国内走向国外，结果造成了世界性的普遍交往，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赖所代替了。随着各区域人们交往范围的不断扩大，社会历史越来越转变为世界历史。
　　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已经给我们指明了经济全球化将是一种客观的发展潮流，随着人类社会发展和前进的历史日益转向世界历史，世界各民族地区国家逐渐在相互交往中结成了一个相互联系相互作用而又密不可分的整体，因此，在这种环境下，任何一个国家和地区的发展都离不开与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的交往，关起门来，自我孤立，最终将是落后挨打的结局。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实际上也给我们提出了社会主义社会在世界上率先出现后如何处理与资本主义的关系问题。马克思在晚年又通过对俄国农村公社的研究提出了一个理论预言，即认为落后国家可以跨越资本主义的发展阶段进而建立社会主义社会，但一个重要的前提条件是必须学会吸收资本主义制度所取得的一切肯定成果。因此，社会主义国家在建立后，不仅应当对社会主义国家开放，也应与资本主义国家交往，通过吸取和占有资本主义文明的积极成果去发展生产力，为社会主义的成熟和完善奠定必要的物质技术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