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洪水，作为中国唯一的一名外籍将军，曾在弥留之际说过这样的话， ＂我这一生，对得起6万万中国人，却对不住我心目中那位中国女人。＂ 图丨洪水情投意合的中国妻子 洪水原名武元博，出生于越南河内 ，正儿八经的越南人。1923年，他去法国考察期间，认识了越南革命领袖胡志明。 之后，他返回越南，在河内附近的南定小学做教师，同时组织和发动反法殖民统治和反封建统治的运动。 1924年，孙中山创办黄埔军校，聘请了苏联专家鲍罗廷做顾问，胡志明正巧是鲍罗廷的秘书。 利用这层关系，胡志明向孙中山请求，＂借您黄埔之炉，为我越南锻造几粒火种吧＂。 孙中山答应后，洪水、黄文欢、范文等人便来到了中国，成为黄埔军校第四期的学员。 广州起义后，胡志明让洪水留在了中国，积累革命经验，以便日后拯救越南。于是，洪水跟着中国共产党，参加了五次反围剿，走过了长征。 图丨七七事变 七七事变后，他作为八路军总部下派的民运干部，来到了山西五台东冶镇，认识了一名漂亮的小学教师——陈剑戈。 那时候，她还叫做陈玉英，是区动委会妇女主任，和洪水算是上下级的关系。因为工作缘故，两个人有很多接触的机会，也因此慢慢熟悉起来。 有一回，陈剑戈和洪水聊天，问他是哪的人，洪水随口回答＂越南河内＂，陈剑戈惊得差点从凳子上蹦起来，＂你是越南人？＂ 洪水哈哈大笑，跟陈剑戈讲了自己的经历，陈剑戈听得津津有味，并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叫洪水？＂ ＂第五次反围剿的时候，大兵压境，每隔几天就是一场殊死搏斗。国民党反动派到处贴着‘共产党是洪水猛兽’的反动标语，我们都气坏了，我就说‘你们骂我们是洪水猛兽，那我武元博就改名啦，干脆就叫‘洪水’！大家一致同意，说改得好，我另一位越南战友也当场改名，改叫‘猛兽’，没过几天，猛兽就牺牲了......＂ 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下来，陈剑戈立马对洪水动了心，此后，他们相知相伴，很快也相爱了。 1938年春节，陈剑戈的爷爷为两个人操办了几桌酒席，区动委会的成员都出席了这场特别的婚礼，负责人马致远还为两人写了首藏头诗， ＂洪浪汪洋灌台东， 水萍邂逅话长征。 玉人素抱抗日志， 英雄早怀游击心。 恋君单矛出安南， 爱侬双刀劈日本。 纪功统一思壮志， 念念不忘八路军。＂ 当天，洪水和陈剑戈还去照相馆照了一张结婚纪念照，他们的这场婚礼，不仅是头一宗跨国婚，也是红军长征后的头一宗军婚。 婚后，陈剑戈将自己＂陈玉英＂的名字，改成了＂又是剑又是戈，都是战斗武器＂的＂陈剑戈＂。 图丨陈剑戈、洪水 此后，陈剑戈便开始跟着洪水南征北战，晋察冀抗日根据地诞生后，《抗敌报》也应运而生，洪水出任了社长兼总编辑。 后来，他又被调到抗大二分校当教员，陈剑戈则担任了该校女生队的指导员。 1941年8月，日军集结13万兵力向晋察冀根据地进发，随后，上级做出指示，抗大二分校全体师生火速向唐县转移。 这时候，陈剑戈怀孕8个月，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一直没有掉队。 9月4日深夜，队伍进入唐县内鳌鱼山，突然，前面村子里传来急促的狗叫声，洪水派人前去侦查，得知村子里有大量日寇。 前路受阻，洪水决定上山绕道，没成想敌人已经提前守在了制高点，摆在眼前的，只有突围这一条路。 陈剑戈看出了洪水眼中的犹豫，＂洪水，你不要管我，队伍要紧，你们突围吧＂，洪水还是很难下达命令，陈剑戈着急了，＂洪水，别犹豫了，不能为了我一个，让上百号战友送死吧，突围吧，下命令吧！＂ 洪水红着眼圈下了突围的命令，一个名叫李宁的女医生赶紧拉着陈剑戈躲到山林中。 图丨洪水（前右） 枪声一响就是三天，陈剑戈和李宁就这样躲了三天，好不容易碰到个好心的大嫂，刚去对方家中喝了口热水，日军又开始扫荡了，陈剑戈只能重新躲回山林。 三个女人在荒郊野岭中，一呆就是20天，饿了就摘点野果，困了就睡破草席，冷了就硬挺着。 一直坚持到10月的一天，陈剑戈的腹部突然疼痛起来，祸不单行，天空还下起了雨，三人被浇得浑身湿透。 找不到躲雨的地方，大嫂只能举着一顶破苇席，为陈剑戈遮雨，李宁则专心致志为陈剑戈助产，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起，一个女孩在狂风骤雨中出生了。 李宁好不容易用褥单把孩子包起来，日军又出现了，大嫂赶紧扶起虚弱的陈剑戈，四个人躲到了更偏僻的深山中。 深秋十月，天气越来越冷，还在月子中的陈剑戈，只穿着两件单衣瑟瑟发抖，孩子整日啼哭，陈剑戈有心无力，越来越焦虑。 好在李宁和大嫂无微不至的照顾，才保下了这母女俩的性命，10月中旬，陈剑戈才跟着老乡回到村庄，第一次吃到热乎乎的米汤，睡了个安稳的好觉。 图丨陈剑戈、洪水 第二天，陈剑戈和匆匆赶来的搜寻小组接上了头，告别了大嫂，陈剑戈和李宁走了几十里路，回到了抗大二分校。 夫妻俩终于相见，洪水抱着陈剑戈落了泪。陈剑戈让洪水给孩子取个名字，洪水说，＂既然她是暴风雨洗礼的孩子，就叫暴风雨吧。＂ 之后，遭受如此磨难的陈剑戈一病不起，孩子只能托付给老乡。在老乡的照料下，孩子渐渐恢复了生气，然而，一场麻疹引发的肺炎夺走了这个孩子的生命。 洪水一拳打在墙上，对妻子孩子的愧疚，压得他喘不上气。 图丨陈寒枫、洪水阴差阳错的越南妻子 1943年夏天，洪水和陈剑戈一起进入中央党校学习，在延安那个6平米的窑洞中，他们的第二个孩子诞生了，取名陈寒枫。 1945年8月，越共中央准备在日寇投降后立即进行全国范围的武装起义，国内需要大批军政干部。 胡志明和毛泽东等中共中央领导人商量后，决定调回一批在中国工作的越南同志，其中就包括洪水，这时候，陈剑戈肚子怀着他们的第三个孩子。 洪水一步三回头，他不舍也不放心把陈剑戈独自留下，可是规定所有人都不能带家属，洪水也只能咬咬牙，掉头离开。 载着洪水的飞机经重庆到达昆明后，洪水在附近的布店买了一块花布，寄给了留在延安的陈剑戈。 图丨胡志明、毛泽东 回到越南后，洪水更名为阮山，立刻投入了越南的抗法战斗中，待到新政权稳定，他才抽出时间，回了一趟河内，寻找已经21年未见的越南前妻和女儿。 原来，早在1923年，洪水还在读书的时候，母亲就自作主张为他娶了妻，妻子黄氏艳比他大4岁，就是一个普通安分的妇道人家。 1924年11月，洪水的女儿武清阁呱呱落地时，洪水接到了胡志明让他去广州的密信，为了摆脱反动派的纠缠，洪水在离开前便没跟任何人打招呼。 就这样，远在中国的洪水和家人失去了联系。当时，越南法律有规定，夫妻间失去联系4年以上，即自动解除婚约，于是，洪水和黄氏艳自动离了婚。 图丨洪水 直到洪水重新找到武清阁，他才知道自己离开后，黄氏艳和女儿的遭遇： 最开始，黄氏艳一直在打听洪水的消息，算命先生说洪水在西边20公里的地方当了和尚，黄氏艳赶紧抱着孩子去找，发现庙里只有一个老和尚。 老和尚看黄氏艳哭得伤心，就让她抽了签，签上说，她想的人在西边，再过3年就会回来。 黄氏艳哭着返回河内，3年后，洪水还是没有音信，黄氏艳就又去了那个寺庙抽签，这次签上说，她想的人已经死了，不会回来了。 黄氏艳再一次哭着返回河内，这一次，她碰上了大伯母来闹事。对方说黄氏艳是＂克夫之命＂，吵闹着把黄氏艳和孩子赶出了家门。 当天下午，黄氏艳抱着武清阁来到悬崖，武清阁不想死，死死地往后拽，结果两个人一起从悬崖上滚了下去。 后来，一个剃头匠路过，救下了挂在树上的母女俩，对方问黄氏艳为什么寻死，黄氏艳如实说了，那人一听，便说＂你来我家吧。＂ 就这样，黄氏艳和武清阁去了剃头匠家中，两人在一起后，黄氏艳给剃头匠生了个男孩。 图丨洪水 不过，黄氏艳和武清阁的日子并没有好过起来，剃头匠脾气极差，经常家暴两个女人，武清阁12岁的时候，忍无可忍，逃离了这里。 武清阁先是回了家，大伯母已经自作主张把她家的房子租出去了，后来，她找了不少亲戚，一个能帮忙的都没有，最后，武清阁只得把家安在一个四面透风的老屋里。 好在有个好心的五叔，虽然他没有办法收留武清阁，但会经常给她送食物、送衣服，后来，还帮她支了个水果摊。 武清阁就这样等到了洪水回来，得知女儿的悲惨遭遇，洪水含着泪把她带回家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洪水坚决地说，＂爸爸不走了，这房子以后是你的。＂ 等到人们纷纷散去，洪水从包里掏出一块花布，＂这是我从中国带回来的，拿去做件衣服吧，爹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妈，你帮我把你妈妈请回来，我有话对她讲。＂ 图丨洪水 3天后，武清阁将黄氏艳带到了洪水面前，黄氏艳哭着对洪水说，＂你讨厌我，不要我，可以休掉我，赶我走，为什么要这样整我？我实在走投无路才跟了剃头匠，又生了3个孩子，天呐，我该怎么办？＂ 洪水做出解释，＂这事全怪我，向你赔罪，向女儿赔罪，当时实属无奈，不然一家人都会遭殃啊。＂ 之后，他也谈起了黄氏艳改嫁的事，＂你做得对，按越南法律，一方失踪4年，婚姻自动解除，我在中国也成家了，还有2个孩子。＂ 黄氏艳难以接受洪水重娶的事实，她气愤地离开，并跟洪水断了联系。 几天过后，法国人在越南组织了武装力量，卷土重来，越共中央果断决定，成立第四、第五战区，并任命洪水为两个战区的司令员兼政委。 军情紧急，洪水顾不上和武清阁打招呼，带着人匆匆离开，第二天一早，武清阁发现爸爸不见了，以为洪水去找那个中国女人了，心里全是对陈剑戈的愤恨。 几个月后，从前线回来的一名士兵，才告诉武清阁，＂你爸爸上战场打法国佬，当司令了。＂ 对方把她带到了洪水身边，她就跟着做了军用仓库保管员。 图丨黎恒熏和四个孩子 有一天，担任中越联络工作的李班从延安带回一条消息，＂陈剑戈和两个孩子，在转移过程中，被国民党反动派的飞机炸死了。＂ 得知消息的洪水当即消沉起来，他整天一言不发地抽烟，脾气也变得急躁。 为了缓解父亲的＂丧妻之痛＂，武清阁做媒，给洪水介绍了一名漂亮的女秘书——黄氏兑。黄氏兑只比武清阁大9岁，却成了武清阁的＂三妈＂。 1948年，黄氏兑生下一个女儿，取名阮梅林，就在同一天，武清阁结婚了，他的爱人阮明光是洪水手下的情报室主任。 生下阮梅林后没多久，黄氏兑便和洪水好聚好散了，于是，武清阁成了阮梅林的监护人。 图丨洪水、黎恒熏主动退出的陈剑戈 接二连三遭遇婚变，洪水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后来，一位战区领导经过洪水同意后，帮助他组建了新的家庭，1948年，黎恒熏成了洪水的第四位妻子。 结婚没多久，黎恒熏便生下一个女儿，孩子刚刚断奶，黎恒熏又怀上了。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这时，有故友给洪水带去一个消息，＂陈剑戈没有死，当时胡宗南进攻延安的时候，陈剑戈已经和孩子们撤离了。＂ 洪水又喜又惊，喜的是陈剑戈和孩子们还活着，惊的是，这场错综复杂的婚姻又该如何收场。胡志明给出意见：按中国夫人的意思办。 图丨陈剑戈和两个儿子 1949年年底，洪水回到中国，他在中南海见到了陈剑戈。后来，陈剑戈回忆说， ＂洪水有了两个家庭，全怪他，那也有些不近人情，听说他在越南成了家，我的心一下子碎了，坐在院子里哭了好一阵子，哭着哭着就清醒了。他这次来中国，不打算回越南了，他越南的妻小暂时还没带来，说是听听我的意见再做决定，还说这是胡志明的意见，我很为难，让他休了她？永远留在越南独守空房？不能啊，她不是小三插足，也不是我的情敌，我们俩，都是战争年代走过来的姐妹，她比我年轻10岁，肚子里还有个孩子，我怎么能这么狠心，战争留给我的伤害，我不能转嫁给另一个女人。我跟洪水说，‘让她来中国吧，带着孩子，我退出，绝对不会妨碍你们，放心吧，我永远不会恨你’，擦干眼泪后，我心痛欲裂的离开了.......＂ 1950年初，洪水接怀孕的黎恒熏和女儿来到中国，在南京军事学院学习了一段时间后，洪水出任了《战斗训练》杂志社（解放军出版社前身）的社长。 1955年，他被授予少将军衔，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唯一的外籍将军。 在中国的这段时间，黎恒熏又生了两个孩子，这样，她和洪水共育有4个孩子。 图丨洪水、黎恒熏和孩子们 虽然洪水这边＂老婆孩子热炕头＂，但他还在关注着深明大义的陈剑戈，这么多年，陈剑戈始终没有再婚，这让洪水有些担心，他不止一次的念叨，＂她为什么还不结婚呢？＂ 秘书给陈剑戈送生活费的时候，转达了洪水的疑问，回来后，他带回了一个消息，＂她说自己这辈子不嫁了。＂ ＂何必这样呢，她才30出头啊，我得劝劝她＂，洪水知道陈剑戈的决定后，更担心了，他专门找了陈剑戈，不料刚说出一点意思，陈剑戈就打断了他，＂我给孩子找个后爸，你心里就平衡了？＂ 后来，洪水多次托人劝说，全部被陈剑戈回绝。 图丨毛泽东 1956年夏天，洪水被诊断为肺癌晚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他提出想要回到家乡，＂趁我现在还有一口气，送我回越南吧。＂ 他的回国请求被批准后，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共中央领导人接见了他，毛泽东说， ＂洪水同志，好久不见，老朋友了，听说你身体不好，要回去，我们跟胡志明主席已经打好招呼了，你回去后，好好治病，病好了，我们还欢迎你回来。＂ 周恩来则亲自安排了洪水的回国事宜，并批准国防部给他3万元现金，彭德怀特意交代护送洪水回越南的韩守文， ＂洪水同志病了，你们把他送回去，见了胡志明要汇报清楚，洪水同志对中国革命有很大贡献，是积劳成疾，中国人民永远感激他。＂ 图丨周恩来 1956年9月27日，彭德怀、叶剑英、黄克诚等200多位开国元勋到车站送行，洪水看着浩浩荡荡的人群，搜寻着陈剑戈的身影。 陈剑戈没有去，她知道那天会有很多大人物送行，也会有很多记者拍照，若是自己的身份曝光，会对洪水不利。 她跟秘书说， ＂我不去送，孩子也不去，正是因为爱他＂，他取出一张母子三人的合照，＂他要了好几次，一直没给他，走啦，送给他吧，告诉他，好好治病，孩子们长大了，我会让他们去越南看望的，即便不在世了，也会去他坟前献花的。＂ 10月1日，洪水回到越南，见到了胡志明，聊起过往，两人抱头痛哭，洪水说，＂我这一生，对得起6万万中国人，却对不住我心目中那位中国女人。＂ 10月21日，洪水在河内病逝，享年50岁。 图丨陈剑戈和儿子儿媳 1974年1月，陈剑戈突然交代两个儿子，＂你们爸爸一去就是18年，你们长大了，该去为他扫墓了，到了那边，见了黎妈，要叫妈妈，不敢有丝毫不敬。＂ 没多久，两个孩子便去到了越南，黎恒熏见到他们，很是高兴，说什么都不让他们住旅馆，坚持住在自己家里。 她很感慨的跟两个孩子说，＂你们爸爸临终前说过，‘我的孩子们，总有一天会到一块的，这一天终于等到了’。＂ 第二天，黎恒熏带着所有孩子去到洪水的墓地，他的孩子们为他抬来一个硕大的花圈。 图丨陈剑戈和儿子们为洪水扫墓 1992年，洪水的越南女儿阮清霞给中国哥哥陈寒枫写了封信，＂黎恒熏妈妈已于1991年4月18日去世了，去世前，她给我们留下一句话‘你们的中国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信上还说，当初洪水从中国带回去的3万元，黎恒熏一直没让花，全部捐给了越南政府，因为洪水生前说过，他到中国不是去打工的，而是为了中越两国的共同事业而战斗的。 后来，洪水的越南女儿们还经常到北京看望陈剑戈，而他的中国儿子们也时不时去到越南探亲。 1998年3月，时任越共总书记的黎可漂接见了去到越南探亲的陈剑戈，他说， ＂越中两国的革命战斗友谊是胡志明主席和毛泽东主席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建立起来的，阮山（洪水）将军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你们到越南访问，就像回到家里一样，是一家人走亲戚，欢迎你们以后常来越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