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老照片 ——新中国第一代秦腔女演员不平凡的人生 陈岚 朱喜凤的出现，在秦腔的发展史上，仅仅带有探路者的意味。从朱喜凤出现到新中国成立的三十多年间，秦腔舞台上出现了不少的女演员，然而真正成规模的出现则到了1952年。1952年国家文化部在首都举办的全国第一届戏曲会演中，西北秦腔界组办的西北演出团中秦腔女演员首次在首都的亮相。在之前秦腔虽有三次赴京演出，但无一个女性旦角演员。 这张老照片是1952年，在北京参加戏剧汇演时，西北秦腔界女演员在北京颐和园游览时的留影。这张60年前的照片，展现了将来的秦腔名角们，阳光灿烂的一刻，她们妙龄青春，风华正茂，如同一朵朵等待开放的花朵，等待盛开时节的来临。 这些演员虽然学艺在建国前，为学艺也走了不少艰难曲折之路，虽能在舞台上演出，也受尽了种种羁绊，难以展示才艺。可是，在新中国雨露阳光下，才发展了自己的艺技，奉献了美好的艺术青春。 1.女演员首次集体亮相 照片上有10人，大部分人穿着当时流行的中山装，这是那个岁月中特殊标志。 第一届全国戏曲汇演，前后筹划了两年时间，新中国成立后，就开始了戏曲的改进工作，1950年4季度，文化部又召开了全国戏曲工作会议,研究戏剧改进中出现的问题。后来中央专门就戏剧改进中出现的问题下了文件。1952年的汇演，就是在中央的这些政策文件的基础上进行的。 汇演是从10月6日开始的，到11月14日结束，当时参加演员达1600人之多。西北地区作为一个整体组织了西北演出代表团参加剧目有《游龟山》、《一家人》等。秦腔是西北地区最具代表性的剧种，自然这次也是以秦腔为主打的。 西北演出代表团获了不少奖项，其中秦腔《游龟山》的改编者马健翎获得剧本奖，《游龟山》获得演出一等奖，《一家人》获得二等奖。此外，还有一批演员获奖。这次演出甘肃也去不少演员。 她们在演出间隙，在北京颐和园拍摄了这张照片。照片上10人，其中有李应贞、杨金凤、萧若兰、孟遏云、余巧云等人。 这张老照片上就有不少的甘肃演员，甚至后来备受关中秦腔迷追捧杨金凤、孟遏云、等秦腔表演大家，都是从甘肃走出去的，在这次汇演之后，被陕西戏剧研究院留在陕西。故而，今天很少有人知道她们是从甘肃走上艺术舞台的。 这是，秦腔女演员首次集体亮相。在这之前，民国初年，兰州的朱喜凤开了女子唱秦腔演坤角的先河，到了上世纪三十年代，更多的秦腔女演员逐渐走上了舞台。这次全国汇演是秦腔女演员集体亮相了。 照片上的这些人，可以说是新中国第一代女演员，尽管她们中的有些人在解放前，就已经开始登台唱戏了，但她们的真正崛起却是新中国成立后。所以说她们是新中国第一代秦腔女演员也是合适的。 2.她将200大洋摔在地上，转身而去 学戏是个非常艰难的过程，而跑江湖演戏的更艰难。每个秦腔女演员都经历过各种各样的磨难。秦腔＂肖派演唱艺术＂的创始人萧若兰，有一次，200个大洋摔在了富商管家面前。 这是一个段很悲壮的故事。萧若兰原本在西安长大，家就住在易俗社，从小跟着王天民学戏，王天民有＂秦腔梅兰芳＂之称。她学会了一些戏后，却不得不离开西安，这是何故？ 原来，易俗社不许女伶登台唱戏。遇到这种情况，真的很无奈。萧若兰就和她父亲到了固原＂猛进剧团＂。可是，固原经济基础薄弱，剧团没有多少收入。一年秋天，秋雨绵绵，看戏的人就更少了，剧团陷入了困境。无奈之中，就和其他几位演员去赶一个富商的堂会，堂会演出的场次比较多，这场堂会要演五六场。虽然累但收入比较高，萧若兰就接下了，她希望能够以此来摆脱剧团的困境。演出自然很成功。可问题就出在演出之后，富商管家拿了200个大洋给他，并说掌柜的看上她了，她一听气愤至极，把银元甩在地上，转身就走了。 不久之后，萧若兰随猛进剧团来兰州，萧若兰在兰州前后演出近三年时间，成为红极一时坤角。一些上了年纪的秦腔戏迷们依旧记得萧若兰演出时的情形。 1944年，萧若兰随＂猛进剧团＂进兰后，她的《柜中缘》演的出了名，于是，大街小巷学唱起了＂许翠莲来好羞惭＂的唱段。贤后街一位王姓妇女，因病重无法去戏园看萧若兰的《柜中缘》非常遗憾。 那时，因无收音机，录音设备一般人家中根本无有，更无电视，要看戏非亲身去戏园不可。这位妇女在病危中提出唯一愿望，就是要看一下萧若兰的《柜中缘》，子女们费劲前方找到萧若兰告知其事，萧若兰毫不犹豫便随子女到病人床前唱了《柜中缘》的唱段，病人高兴万分，其子女欲出钱致谢，遭到萧若兰拒绝。 20年后，1964年，西安易俗社来兰演出由萧若兰主演的《红梅岭》，那位王姓的儿子到兰州剧院后台找见萧若兰，向她告诉，当年你给我母唱完《柜中缘》后，奇迹发生了，病竟然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一直活到建国后84岁才去世。新中国成立后，易俗社才吸收萧若兰父女入社，她也成为易俗社旦行主演之一。后来，她在电影秦腔《三滴血》中主演李晚春，在《火焰驹》中演彦荣妻，使她在全国范围露脸，最终形成了秦腔＂肖派演唱艺术＂。 3.被囚禁在武威的孟遏云 在解放前，西安的好多秦腔艺人都向西发展，主要地方是甘肃。后来成为秦腔名角的孟遏云也曾经在甘肃演出很长一段时间，也是解放后才去得西安。 孟遏云9岁时，就开始随父学戏。因孟遏云生的十分俏丽俊灵，更重要有一副天赋的好嗓子，孟父人为这样的嗓子学戏必成大材。可是，当时的易俗社却不收女生，他就请红极一时的＂秦腔正宗＂李正敏给孟遏云教戏。有名师指点，她少走了很多弯路，十四五岁时，就可以登台唱戏了。这时，西安市秦腔舞台上尚无女性演员唱旦角。父女两只好离开易俗社，到甘肃的一些班社演戏。 谁知，孟遏云在甘肃陇东演出的名气却传到了武威。结果，引起了武威一达官贵人的注意，这位达官贵人，派出一队人马，来到兰州，将孟遏云＂接到＂武威演出，虽然名为演出实际上，却是强拉硬拽。让孟遏云没有想到的是，她到武威演出才是她苦难经历的开始，那位达官贵人，一次看完演出后，却要强迫她做姨太太，并给她安置了一套院子，还派了一个丫鬟。孟遏云的行动严格受到限制，演出是有卫兵跟随，演出完了卫兵再把她送回到小院。 尽管如此，她还是苦苦地学戏、练功，一天也不敢耽误。时间长了，伺候她的丫鬟也受到了感染，天天跟着她学戏。这样过去了三年，孟遏云表演技艺得到进一步的提升，而跟随小姑娘也学会唱戏。武威解放后，孟遏云一家才离开甘肃，回到了西安。跟随她学戏的小姑娘，就是建国后，秦腔知名女小生孟小云。 4.女扮男妆学会了唱戏 照片上那些名角中，杨金凤的故事最为传奇。杨金凤祖籍陕西，生于宁夏银川市。10岁入甘肃靖远县丁振华戏班学艺。后来到靖远县孙光前的德胜班搭班。 杨金凤在靖远演戏时，就已经暂露头角。民国三十二年（1943）被兰州众英社接来演出。杨金凤初来兰州，并无远名。因为众英社已有女旦张筱英、茅玉丽在兰州已小有名气，可是杨金凤有一股敏而好学的精神。她向新兴社的陈景民拜师遭拒绝后。她常在演出空余，扮成男娃娃到新兴社看陈景民的演唱，偷学其技艺。 为什么杨金凤要扮成男娃娃看戏呢？那时的戏园在座位外还有站着看戏的观众，称＂站票＂，站票的观众流动性很大，观众可不一定把戏全部看完，有的专看某演员的戏，有的只听一段，且站票观众皆为男性，杨金凤为了看戏方便不引人注意，便化妆成男性。 除了暗中观摩学习陈景民的演唱艺技外，也经常到其他戏园观摩学习。后来艺技大进，她主演的《阴阳河》、《汾河湾》引起强烈反响，她在表演上放的开，喜怒笑骂无拘无束。她的表演适合个方面观众的欣赏趣味，并敢于挑战犹难度的剧目，如《三堂会审》、《杀狗》等。1952年被选入西北演出团赴京参加第一届全国戏曲会演、主演了《游龟山.会审》中胡凤莲，和《一家人》中的老婆婆，活的观众称赞，不久便加入陕西省戏曲剧院。 这些照片的女演员们，有的成功了，也有的英年早逝。李应贞就是其中之一，她是1949年西安解放随延安民众剧团进入陕西省戏曲剧院的。1952年的汇演中她在《游龟山》中扮演胡凤莲。后来，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不幸去世。 最有意思的，我们还找到了另外一张老照片。这是1957年拍的，这时，正在拍摄秦腔电影《火焰驹》，正好毛泽东主席来厂视察，还到了《火焰驹》拍摄现场，接见了箫玉玲、李应贞，陈妙华等一批演员，这个珍贵的时刻，被当时记者拍下来，成为重要的历史资料。 这两张照片，放在一起对比，我们能看到她们神采飞扬的一面，更能看到她们的人生之路。 作者简介： 陈岚，大学本科，中共党员。毕业于西北民族学院，后分配到兰州市秦剧团工作。2007年调入＂中国秦腔博物馆筹备办公室＂工作，从秦腔博物馆筹备到隆重开馆，负责馆里的六个展厅内容陈展，文物征集，馆藏文物的登记造册，挖掘抢救秦腔剧目等日常业务工作。 十余年来，在工作之余专心进行戏剧学研究和评论工作，在报刊杂志媒体发表多部论文。其中发表于2008年《中国戏剧》及《中国文化报》上的《藏在深山人未识——关于古老剧种＂麻布戏＂调查报告》一文引起国内文化界关注。甘肃省临夏回族自治州积石山县麻布戏因此申报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2016年，首次考证出秦腔传统剧目现存2335出，新成果填补了国内空白。另外，对兰州曲子戏的研究亦取得有关方面的重视。并于2017年被列为甘肃省非物质文化遗产。2020年被甘肃省艺术研究所特聘参与＂甘肃省戏曲文献工程＂的编写工作。 本文作者陈岚先生授权陇史荟平台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