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联老战士黄殿君，1934年加入抗联第一军，是第二师师长曹亚范的传令兵。他回忆了1940年前后的遭遇，听着实在让人痛心…… 黄殿君 1939年秋，由于叛徒出卖等原因，抗联一路军进入了最艰难的时期。日伪军四万多人，使用飞机大炮，不断进行＂讨伐＂，想把一路军彻底消灭。黄殿君回忆，队伍过了八道江就被敌人包围了，连续打了三天三夜，也没有冲出去。 到了第四天，为了冲出包围圈，冲锋队全部抱着机枪边冲边打，这才冲出去。但是，敌人还在后面追着呢，队伍在濛江县（后改为靖宇县）回头沟子开会，安排第二师第二中队在附近的山坡阻击敌人。 那天晚上开完会，决定集中队伍继续撤退，要把第二中队叫回来。师长曹亚范先后派了四个传令兵过去，没有一个人回来，很明显，传令兵都牺牲了。这时候，曹亚范看了一眼黄殿君，黄殿君后来回忆说：＂他一瞅我，我就吓一跳，得我去了，去的都没回来，那就是牺牲了。那可不像咱在家里，爹妈说的让你去，你不去，这让你去死也得去啊！＂ 黄殿君毫不犹豫，抬腿刚想走，曹亚范又叫住了他，递过来一些匣子枪子弹，一共50发。接过这50发子弹，黄殿君感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那时候弹药十分紧张，这50发子弹比命都重要。真实的战争，远比电视剧里要惨烈。 抗联一路军警卫旅部分战士 黄殿君的任务，就是向第二中队传达命令，让他们赶紧撤回来。当他一路狂奔到达战场，顺着山坡往下走时，遇到了敌人。那时候天已经黑了，黄殿君没办法，只能再往回跑，刚跑几步身后枪声就响了。 跑了没多远，黄殿君忽然看到前面有三个人，走近一看都是第二中队的人，其中一个是指导员，还有一个机枪班长，一个机枪射手。机枪班长的胳膊被打断了，机枪射手的手腕子被打断了，指导员眼角边中了枪，子弹从眼角打进去，从后耳根子钻了出来。这三人伤得都很重，他们说第二中队全完了，就剩他们了。 黄殿君没办法，只能让这三个人往师部跑，自己留下来阻击敌人。刚过了不到十分钟，就上来了三四个敌人，黄殿君手里只有短匣子枪，离远了根本打不准，更何况还是晚上，只能等敌人靠近了再打。敌人距离20米的时候，黄殿君连打数枪，看着几个人都倒下来，他才爬起来往回跑。 没跑几步，后面枪响了，黄殿君回头一看，一群敌人上来了。他回头打了几枪，继续跑，但觉得越跑越不对劲，跑不动了。低头一看，腿上中了一枪。没办法，他只能躲在一棵大树后，和敌人拼了。 手里还剩差不多四十发子弹，打完就没了，黄殿君只能省着用，左右都是死，打死一个赚一个。打退了敌人的冲锋之后，子弹差不多用完了，黄殿君回忆说：＂一拽子弹就剩10发了，这时候一寻思也想家了，就哭了。＂就在这时候，黄殿君又摸了摸身上，发现还有两颗手榴弹，就扔了出去。 因为腿上的伤一直流血，黄殿君快要昏迷了，不过，就在手榴弹炸响的一瞬间，从身后忽然响起了机枪声。他回头一看，是师部的警卫连来了。就这么，黄殿君死里逃生，活了下来。日军追得太紧，队伍就被打散了。 日军强制推行＂集团部落＂ 1940年初，第二师暂时冲出了敌人的包围，但又遇到了缺衣缺粮的巨大困难。东北的原始森林里，冬天零下三四十度，不被饿死也会被冻死。秋天的时候，第二师在林子的不同地点，埋了不少苞米棒子。 队伍于是去找这些粮食，到一个地方，就发现被熊瞎子和野猪扒开吃完了。再找下一处，发现又被熊瞎子吃完了……秋天的时候埋了三百多担粮食，都没了。大家只能挨饿，靰鞡鞋都炖了吃了，硬撑着，连续饿了7天，实在走不动了。 这时，队伍走到了＂湾沟部落＂。湾沟这个地方，本来是个小屯子，只有几十户人家。湾沟的北边是濛江县，南边是临江县，东面是抚顺，西面是八道江，距离这四个地方都是50公里左右，所以地理位置不错。后来，日本人为了阻止老百姓和抗联联系，就把周边的住户都迁到了湾沟，成了＂湾沟部落＂。 到了这个地步，第二师别无选择，只能打湾沟，找粮食。那时候已经饿得没劲了，大家点起火，把雪放在锅里烧成热水，每人喝几口热水，才有些精神。因为不知道湾沟有多少敌人，所以决定先派四五个人当先锋，通过＂诈降＂混进门，后续部队进去再打。 黄殿君和另外四个人一起，就成了先锋队，趁夜朝着湾沟部落去了。五个人还没走到城墙前，上面站岗的敌人就看到了，大喊着不让接近。他们就对着敌人喊，说自己是抗联的人，被派出来找粮食，但是找不到，快饿死了，要投降。 敌人一听，就让他们过去，先把枪扔进去才行。他们5人早就准备好了，长枪扔了进去，腰里还别着匣子枪呢。敌人打开了小门，把黄殿君他们放了进去。里面是二十多个伪军，都扛着长枪。不过，黄殿君一掏出匣子枪，他们都怂了，主动缴枪投降。黄殿君就把他们的枪栓都卸下来，扔进了灶坑里。此时大部队也来了，战士们进了屯子就四处找吃的。 密营中的抗联战士 黄殿君回忆，当他安排好俘虏，来到外面时，发现好多老百姓家里都点亮了油灯，战士们进去讨要吃的了。黄殿君进了一户人家，看到几个战士正在吃猪食，有人用手捧着吃，有人用瓢或者盆舀着吃。 为啥要吃猪食呢？很简单，老百姓家里也没有现成的食物，都饿了七天了，谁还愿意等做饭？战士们都饿疯了，猪食也能吃。 可能有人要问了，那时候老百姓不是很穷吗，能用啥喂猪？以前的东北农村几乎家家养猪，猪食其实也很简单，主要是麸皮、谷糠、豆腐渣，以及烂菜叶子和淘米水。冬天的时候，都是用锅烧猪食，也是热乎的，饿极了当然可以吃。 黄殿君一看这家已经有人了，于是出门换了一家，发现也有战士正在吃猪食。他自己当然也饿了，于是就问炕上坐着的老大爷，村子里有没有小店。老大爷就指了一家，黄殿君一路小跑赶过去，推门就进去了。 当时他也觉得奇怪，为啥这一家没有把门插上，不过因为太饿，也没顾得上多想。进了门之后，看见有一间屋亮着灯，黄殿君就进去了，一瞅里面的大炕上，躺着的都是女人和小孩。这里没吃的，他就去了另外一个屋，这个屋只有一个小灯，里面还真有一个货架，走近一看里面都是饼干。 黄殿君高兴坏了，赶紧伸手去拿，谁知货架上有玻璃门。他当时不知道是左右推拉的，怎么拽都拽不开，索性一拳打碎了玻璃，伸手就抓了一把饼干。玻璃一碎，睡在旁边炕上的人哼哼了两声，黄殿君扭头一看，炕上睡得都是日本兵，炕头还挂着三四支匣子枪。 黄殿君想都没想， 一边大喊不许动，一边伸手摘下了炕上的匣子枪。此时，炕上的日本兵已经开枪了，黄殿君顺势往地上一躺，抬手就把枪里的一梭子子弹打光了。之后，他一打滚翻出了这间屋子，跑到了门外。 机枪班正好路过这里，黄殿君赶紧叫住他们，说里面有日本兵。这下好了，机枪往窗台上一架，直接往里面扫射。屋里的敌人被打死，黄殿君又进去拿走了不少饼干。没过多长时间，师长就下了撤退命令。 日军围剿抗联 天亮前必须离开，不然增援的日军一到，就麻烦了。于是，大家背着搜集的粮食，赶紧离开。不过，日军还是追了过来，队伍整整一天都是边走边打。黄殿君回忆说：＂七天没吃饭，放屁都是猪食味，没有正经味……＂ 但是，这一次弄得粮食远远不够吃，师长就安排了，让黄殿君和其他四个人一起，再回到湾沟部落，找抗联的一个联络人，弄吃的。临走前，黄殿君得到命令，三天以后到联络点见面，大部队再过来背粮食。 黄殿君等五人就离开队伍，冒险又回到了湾沟，还真找到了那个联络人。那天晚上来得太着急，也没找到这个人，其实他已经为部队筹集了满满一个大地窖的土豆，地窖就在附近的山上。 黄殿君一听，高兴坏了，这下队伍有粮食了。没想到，三天之后到联络点，大部队没有派人来。过三天再去，还是没人来接头。一直过了二十多天，和大部队彻底失去了联系。 这期间黄殿君他们也不敢乱跑，日本人还在附近大肆搜捕，他们就只能钻进地窖里躲着。他们现在不缺吃的了，满地窖都是土豆，煮着吃，烤着吃，天天吃土豆，一连吃了近两个月……在这期间，他们捡到了日本人发的传单，才知道杨靖宇已经牺牲了。 军长牺牲，他们坐不住了，必须去找队伍。这时候，外面的雪也开始化了，他们就进山去找队伍。没走出多远，就看到被打死的战士们，一个地方就有四十多人，黄殿君都认识他们。 曹亚范 没办法，继续走吧，说不定还有人突围出去了。就这么继续找，过了几天，又找到了一个帐篷，远远就看到帐篷上都是枪眼。进了帐篷一看，全是牺牲的抗联战士，其中就包括师长曹亚范。黄殿君一看，都是在帐篷里被打死的，肯定是出了叛徒…… 怎么办呢？军长牺牲了，师长现在也牺牲了。队伍现在剩下他们五个人，只能又回到那个地窖，商量该怎么办。后来，因为一个老百姓告密，日本人追了上来，两个人当场牺牲，一人受伤后没多久就死了。黄殿君和另外一人被俘，几个月后被送到了伪军的队伍里。 后来没多久，他们就从伪军队伍中逃跑了。黄殿君不敢回家乡，就暂时跑到抚民镇的姐姐家中躲避，直到解放…… 当年的抗联，真是太苦了，缺衣少粮，冻死饿死了很多人。再加上叛徒出卖，能活下来的，命都太大了……现在国家强大了，老百姓过上了好日子，不能忘了他们，他们才是真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