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年前，建工部二局脱下工装换军装，改编为中建七八局

　　2012年7月19日，笔者同中建七局老干部办公室主任陈国才、局党委工作部李轩英，一起到解放军山东省军区第四干体所（驻济南市历下区），采访原基建工程兵第二十一支队首任副支队长王建平。刚下车同我们一块儿去的中建八局老干部处贾副处长就指着走在前面的一位老者说：＂喏、那就是王建平老首长。别看老人今年93岁了身子骨硬朗着呢！＂从背后看，老人身高约一米六五、体型偏瘦、腰不弯背不驼，步履敏捷，往高处猜也就是70岁。
　　我们在王老夫妇那简朴的三居室客厅坐定并说明来意后，老人显得很兴奋，颇有一种长辈与晚辈久别重逢的喜悦。王老看三号字不用戴花镜，只是听力略有下降，但说起话来底气很足，条理清晰，对当年＂工改兵＂的事记忆犹新。下面是根据王老的录音整理出来的文字，为了便于阅读，文中标题系笔者所加。
　　我是1966年4月底调入建工部第二工程局的，到二局后任第一副局长。当时贾倜同志代理二局局长职务，我主要是协助局长抓施工生产这一块儿的工作。到二局赴任之前，我在国家建工部施工局施工处任处长。
　　噢，你问李景昭同志呀，他原先在建工部二局担任党委书记、局长职务，大概在1966年3月前后、就到建工部担任副部长职务了那时候我还在建工部机关工作，知道这件事。
　　成立基建工程兵的缘由
　　当年为什么成立基建工程兵这个新兵种？当时的大环境、大背景是什么？这个说起来话就长了。
　　在我的记忆里，大概1962年前后、国家建设委员会召集全国建筑工程局局长到北京开会，会议由当时负责基本建设工作的谷牧同志主持,我作为建工部机关的工作人员参加了这次会议。
　　会上，谷牧同志与各工程局的领导谈了他的一些想法,并请与会的同志们考虑。谷牧同志认为,我国当时的建筑施工队伍普遍存在着拖累大、调动不方便等弊端。他说,我们到一个地方施工,首先要在那里盖好一片房子、安排好生活后才能开始干活。任务完成后,就得在那个地方留下一片房子和一些家属,这不仅给国家造成了浪费,也不利于施工队伍的调动。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设想在全国建筑施工队伍中实行＂工役制＂。与会代表普遍认为,谷牧同志的这个设想非常好，有利于施工队伍的建设。
　　据我所知谷牧同志会后把＂工役制＂的设想向周恩来总理作了汇报。周总理表示赞成,跟谷牧同志讲,你为什么不能把＂工役制＂改成＂兵役制＂呢?像铁道兵那样。如果改成＂兵役制＂,那就好办多了。
　　过了不久,国家建设委员会党组就拟了一份《关于施工队伍整编为基本建设工程兵试点意见的报告》报给了中央。大概在1966年初吧,中央向各中央局、各省市自治区党委、中央各部委、国务院各部委党委(党组)批转了这个报告。文件标题是:中央批转国家建委党组关于施工队伍整编为基本建设工程兵试点意见的报告。至此,便拉开了施工队伍整编为基本建设工程兵的序幕。
　　我认为党中央之所以批准国家建委党组关于施工队伍整编为基本建设工程兵的报告,与当时国际、国内的大环境是分不开的。那时候我们与苏联的关系比较紧张,而且与苏联接壤的国境线比较长;此外,与我国沿海一些国家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加上蒋介石叫嚣反攻大陆。所以,毛主席一直把防御国外敌对势力的侵略、保证我国领土的安全看得很重,这从他老人家提出的＂防修反修＂，＂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等一系列口号里可以看出来。
　　出于这样的战略考虑,毛主席、党中央十分重视＂大三线＂建设。当时我们都知道毛主席有这样一句话:＂大三线建设不好,我睡觉都不安稳。＂建工部二局的前身—渤海工程局为什么从葫芦岛调到重庆?就是搞＂大三线＂建设的。在那儿搞军工建设,一旦有了战争,我们就有了坚强的大后方。所以,施工队伍整编为基本建设工程兵,不仅仅是减少队伍拖累大、不便调动的问题,更重要的是由＂工＂变成＂兵＂,经过训练,就会发生＂质＂的变化。
　　1966年2月,叶剑英元帅到长沙向毛主席汇报关于成立基建工程兵的情况时, 毛主席说:＂这个办法我赞成。＂这一年3月,周恩来总理在审批国家建委党组关于建立基本建设工程的报告时写下了八个字:＂一旦有事,好处无穷。＂党中央还为这支部队制定了＂劳武结合,能工能战,以工为主＂的十二字方针。从党和国家领导人当时的一系列指示里,可以看出施工队伍整编为基本建设工程兵的重大意义。
　　整编过程中的那些人和事
　　啊,你想了解当时建工部二局干部职工对＂工改兵＂是什么样的态度呀,就四个字:非常积极。
　　据我所知,二局＂工改兵＂工作开展得比较早。大概在1966年三四月份,建工部副部长汪少川同志和何郝炬同志就到二局着手＂工改兵＂的试点工作,二局也成立了由贾倜代局长为首的7人整编领导小组,并决定在四公司进行整编试点。当时少川同志是由北京直接去的重庆, 郝炬同志原先是四川省副省长,后来调到建工部任副部长,但是他还没有到北京赴任,仍在四川。二局职工对＂工改兵＂的热情是非常高的,一个个乐得合不拢嘴,谁都盼望着自己能穿上绿军装,成为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
　　在整编过程中都遇到过什么问题,有什么困难?嗨,那就多了。
　　我到二局后遇到的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知道＂工改兵＂这个工作怎么做,怎样才能做好。尽管在建工部领导的具体指导下成立了＂整编领导小组＂,对四公司进行了整编试点,但是仍然对 ＂工改兵＂工作感到很陌生,到底怎么个改法,心里没有底。
　　1966年5月初,遵照建工部整编办公室领导的指示,我到驻地设在云南楚雄的铁道兵一师接回来一批干部,准确数字记不清了,但是铁道兵一师的赵经友、王玉亭等一些同志的名字我还记得。与此同时,贾倜代局长到铁道兵八师也接回来一批干部。为什么请铁道兵的干部来?因为铁道兵也是搞施工的,与我们的施工业务非常相似,请他们过来实施整编工作,应该说是明智的选择。
　　(坐在一旁的王微老前辈,现年83岁,是当年铁道兵一师到二局的干部,王建平现在的老伴。她说:＂我们是1966年5月抵达重庆建工部二局的,这个时间记得非常清楚,是你把我们接过来的。到二局后先是搞‘四清’,目的是通过‘四清’确定哪些员工可以穿军装当兵,不料‘四清’没搞完,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笔者注)
　　由于文化大革命的原因,情况发生了变化,大概1966年7月,建工部整编办公室决定成立由吴力峰(铁道兵八师副政委)、贾倜(二局代局长)等11人组成的代号为＂221党委＂的整编工作领导核心,吴力峰同志任书记。这个＂班子＂的成立,标 志着二局＂工改兵＂工作进入全面实施阶段。在这个＂班子＂里,除了我和贾倜同志 是原企业的领导外,其余全是铁道兵来的领导,他们是军队干部,具有管理、领导部队的经验和能力,由这些同志负责整编工作是理所应当的。
　　我记得当时所有的员工都盼着自己能穿上军装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但是整编领导小组有着非常严格的入伍标准,其中政治审查尤其严格。有一位叫李普仁的干部,当时是二局行政办公室主任,论人品、论工作都是很棒的,没得说,就因为他的一个弟弟在台湾,就失去了穿军装的机会。还有一位干部名字记不清了,共产党员,当时是二局政治部办公室主任,工作能力也很强,因为他很早以前参加过＂三青团＂,也被取消了穿军装的资格。
　　当时二局包括民工大概有5万多人,最后能成为军人的也就是2万多一点,这个数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据资料显示,1966年3月建工部二局在册干部工人共25869名,改兵后干部战士共17760人—笔者注)。记得我们改编成中国人民解放军以后,成都军区五十四军的一个副政委到二十一支队来看望大家,他见了吴力峰同志问:＂你这个师有多少人?＂吴力峰政委答: ＂加上编外职工有5万多人。＂这名副政委非常吃惊,说:＂你比我一个军的人还多呀!＂
　　噢,你问什么是编外职工,就是没穿上军装的职工嘛,仍然归支队管理。
　　对这部分职工是怎么安排的?现在回想起来有些工作做得不太妥当。我记得一部分人到了新组建的2101公司,一部分人被派遣到黄水农场那个偏僻的地方去开荒种地。黄水农场具体在什么地方?哎呀,时间太久了,实在记不起来了。
　　没穿上军装的同志本来意见就很大,心里不平衡,再让他们到农场去开荒种地,意见就更大了。后来这种不满情绪逐渐膨胀，酿成了冲击支队机关、揪斗干部、打砸抢等事件的发生。像我这样的干部,几乎都站过＂板凳＂、坐过＂飞机＂。不可否认,当年文化大革命当中全国不少地方都有这种情况发生,但是整编过程中有些问题没处理好应该说也是一个原因,这是后话。
　　二局＂工改兵＂工作是什么时候结束的?第二十一支队什么时候挂的牌?支队第一届主要领导是谁?你问的这些我得好好想想。
　　先说二十一支队成立吧,这个容易。我记得1966年8月1日国防部发布的命令,授予整编后的建工部二局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基本建设工程兵第二十一支队番号;支队下面有八个大队, 番号依次为基建工程兵第二0一、二0二、二0三、二0四、二0五、二0六、二0七、二0八大队,当时总参谋部、总政治部还发来贺电表示祝贺。部队驻地仍然在重庆,支队机关还在沙坪坝,八个大队基本上都在重庆或者重庆周围。
　　二十一支队成立后,第一任政委是吴力峰同志,支队长由贾倜同志代理,王明宣同志任副支队长。司令部参谋长由铁道兵一师长的赵经友同志担任,副参谋长由铁道兵八师的王毓秀同志担任;政治部主任由铁道兵一师的王玉亭同志担任,副主任由铁道兵八师的陈松林同志担任;后勤部部长由铁道兵八师的张夺文同志担任,副部长由铁道兵八师的夏玉田同志担任。
　　在我的记忆里,国防部虽然于1966年8月1日授予整编后的建工部二局基本建设工程兵第二十一支队番号,以及下属八个大队的番号,但是＂工改兵＂工作那时候实际上并没有结束。有了国防部的命令,二十一支队和八个大队的机构设置算是明确了,＂221党委＂依照命令,又进一步明确了支队机关各部门和大队的主要领导人,在这种体制下,继续进行整编工作。＂工改兵＂工作全部结束的时间,应该是在1966年的12月。
　　二十一支队成立后的一些情况
　　你问二十一支队成立后的情况如何啊?现在可以这么说,自从国防部授予第二十一支队番号,到1968年年底这段时间里部队施工生产和军事训练都不是很顺当,有两件事我印象最深刻。
　　第一件事是大概在1967年入冬前后,社会上突然流传着一种说法:基建工程兵第二十一支队是贺龙＂二月兵变＂的部队,不是毛主席的队伍,是＂黑兵＂。这一下可不得了,有些战士不明真相,脱下军装往地上一甩,＂我不干了＂,有的真就回家了。吴力峰同志赶紧召开支队党委会议,研究怎么办。我说,应该赶紧向周总理和中央文革领导小组报告,请中央明确我们是不是毛主席的队伍,毛主席知道不知道基本建设工程兵。支队党委同意了我的意见,并且决定由我负责办理。之后,我把宣传科能写的＂秀才＂找来,口述了拟写的内容,开头是:＂敬爱的周总理、中央文革领导小组……＂然后用电报形式发了过去。很快，中央委托建工部整编领导小组发来了电报，内容主要是：基建工程兵是毛主席同意成立的，是毛主席的部队，不是＂黑兵＂。有了这个电报，我们就像有了＂尚方宝剑＂一样，派人四处张贴、宣传。很快，回家的战士陆续回来了，是不是全部回来了就不清楚了。
　　再一件事是1968年因两派武斗，烧毁了当时担负外援任务的152厂两个车间，惊动了周恩来总理。这在当时影响是非常大的。周总理给支队下达指示：立即修复。支队抽调了4个中队，连续奋战了3个月才完成了抢修任务。
　　1968年初，中央文革、国务院、中央军委发布指示，部队除师级领导机关继续开展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外，团以下部队停止＂四大＂，转入正面教育，但是由于二十一支队的情况特殊，部队并没有完全恢复正常。我不知道兄弟部队这个阶段的情况是什么样的，那时候二十一支队的实际情况就是这样。
　　我个人认为，从1969年起，部队的施工生产和军事训练才逐渐步入正常，战斗力才逐渐有了提高。之后，由于干部战士的共同努力，部队的形势越来越好，＂工改兵＂的优势也得以充分彰显。
　　资料我看了，上面的具体数字虽然记不起来了，但是像徐育太1970年抢救群众生命财产英勇牺牲，基建工程兵办公室为他追记一等功；5个大队半年完成6个重点军工项目一大半的工作量，这些事我还记得。＂工改兵＂后人员更新得快，战士们年轻，能吃苦、肯学习，机动性强，抢险救灾、建设重大工程项目，指到哪儿打到哪儿，这些都是＂工改兵＂后的优势。
　　(王建平 1920年2月生，1939年10月参加革命，历任副排长、排长、副指导员、指导员、中国援越工程建设专家、建工部施工管理局施工处处长、建工部二局第一副局长、基建工程兵第二十一支队副支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