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690年三月,楚武王决定再次出兵伐随。 自从十四年前,楚武王伐随自立为王后,楚国已经整整十四年没再去招惹过随国了,为什么这个时候楚武王突然又要兴兵伐随呢? 楚武王之所以突然兴兵伐随,是和周天子申斥随侯有关。那么,天子又为什么要申斥随侯呢?这就和楚武王自加王号有关了。 照我估计,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周天子的反射弧有点长,一直到十四年后,才想起来楚武王熊通这老小子竟敢自己给自己就加了王号了,这还了得;另一种可能就是楚武王自加王号的事,多看来一直保密的挺好,除了附近一些国家知道外,始终没有传到京师,直到这一年,才传到周天子的耳朵里。此时的周天子乃是周庄王,对这里面的前因后果估计也不是十分清楚,就知道以前随侯曾经上书请求过朝廷给熊通加尊号的事,所以周庄王便传召随侯进京,把楚武王自立为王、僭用王号的事全都怪罪在了当初替楚武王说话的随侯身上,把随侯好一顿数落。 随侯在朝廷受到了周庄王的申斥,回去之后应该是和楚武王就通气了,我猜测他可能还劝楚武王不要惹天子不高兴,赶紧把王号去了;但楚武王却非常生气,他认为周庄王突然来管这个十四年前都没管的事,十有八九是随侯背叛了他,说不定就是随侯故意在周庄王跟前黑他。于是楚武王决定兴兵伐随。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那个时代,上战场前,斋戒祭祀是必须的程序。楚武王这一次出征前的斋戒,安排在了向将士们颁下兵器后。可是,就在楚武王打算进行斋戒之礼前,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脏荡了一下。我们都知道,在健康、心态平和的正常情况下,人是感觉不到自己身体里的器官的存在的。所以,楚武王的心脏突然那么一荡,存在感拉得满满的,把楚武王跳得心底一颤。这是怎么回事呢?就像我们今天的人迷信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一样,心脏猛地荡了一下的楚武王,不禁也犯起了嘀咕。 人嘛,遇到事犯嘀咕是正常的,楚武王一阵心跳之后,心里就犯起了嘀咕。于是,楚武王就把心跳的事和夫人邓曼说了。结果,他的夫人邓曼听他说完之后,对楚武王说:大王这是寿禄将尽的征兆啊!盈而荡——物满而荡,此乃天道,我想这是先王知道大王将要出征打仗,所以才通过摇荡大王的心,来将天命告知大王。邓曼断定,楚武王此行必死,她甚至对楚武王说,如果此行楚武王死在半路上,而楚军届时能无所损伤而回,将是国家之福。 楚武王心跳和夫人邓曼预感他可能将死在这次伐随的路上,大概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第六感。一般人如果有这样不好的第六感,可能就会改变计划。但楚武王的夫人邓曼,以及楚武王,都不是一般人,虽然预感到将会出事,而且是生死大事,可邓曼不但没有劝阻楚武王出征,反而鼓励他宁可死于征伐,让他死得其所;而楚武王本人,也真就毫不忌讳,按原定计划率大军出发了。 就这样,楚武王抱着必死的决心,带着令尹斗祁和莫敖屈重,率楚军踏上了伐随之路。果然,如夫人邓曼所预感的那样,还没到随国,楚武王就死在了行军路上的一棵空心的松树底下。 楚武王死后,令尹斗祁和莫敖屈重心情很沉重,他们二人商量之后做出决定——对楚武王的死,秘不发丧。之所以这样做,一是怕楚军士兵们知道后,军心涣散;二更是怕楚武王的死讯被随国知道后,随国会趁机攻打失去战斗力的楚军。所以,为了迷惑随军,令尹斗祁和莫敖屈重继续指挥大军向随国进发的,行军途中楚军照旧该开路开路、该搭桥搭桥,不久楚军兵临随国城下,并在随国城下修筑起了营地,对外整个营造出一派楚军已经做好和随军决战的准备的假象。 因为楚军的表面功夫做得实在太逼真太好了,所以随国并不知道楚武王已死。眼看楚军就要对随国发起进攻了,随国便主动向楚军提出了求和请求。这正是斗祁和屈重忙活半天所要达到的目的。于是,做戏做全套,屈重便假托受了楚武王之命,来到随国,与随侯经过谈判后讲和、定盟,毫发无伤地保全了楚军的实力,然后才与斗祁一起率军返回楚国。 楚武王死后,其子熊赀(zi1)即位,是为楚文王。 楚武王是楚国在春秋时期第一位重要的国君,在他位长达五十一年之久。他是在上一任楚王蚡冒死后,杀了自己的侄子——蚡冒的儿子后代之上位的。能干出这样的大事,已知蚡冒在他的父亲霄敖死后继其后做了十七年的楚国国君,据此我们基本可以推测认定,楚武王登上楚国国君之位时,已经成年了。孔子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楚武王不出意外死时应该已经活过孔子所说的古稀之年了。楚武王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自己的人生自己作主,以武力上位,又以武力在他在位期间不断向楚国的周边扩张,终于在他当政的中后期,使楚国成长为中原诸侯国不敢小觑的一个地处蛮荆的诸侯国。当然,这个时期的楚国,对中原国家基本还没有什么威胁,因为在它的周围还有很多小诸侯国,它们才是这个阶段的楚国以及楚武王的对手。所以,我们在读楚国的这段历史时,总觉得陌生,缺少亲切感,因为除了楚国,和它有关的一切几乎都是我们所熟知的历史舒适圈外的内容。在楚武王的后半段统治期内,我们看到,随国一直是楚国最重要的对手,甚至楚武王临死前的最后一次出征,也是为了讨伐随国。所以,随国,是楚国的长期对手,也是楚武王留给他的后人的一道未解的难题。 最后,关于楚武王的死和他死前的最后一次出征,多说一句。为这次出征而准备的斋戒前,楚武王心口一荡,对此,他的夫人邓曼预言此次出征他必死无疑,还说什么这是楚国的先祖在用这种方式向他传达天命。我认为,楚武王这时已经七十多甚至八九十岁了,年纪如此之大,身体肯定日渐衰微,心口一荡,应该是急性心脏病的先兆,这个病来得急,别说在古代,就是在当代,如果救助不及时,基本几分钟人就没了。所以,楚武王之死,我们拨去历史的迷雾,把邓曼的那些话放在一边,理智点分析,基本可以推定,他是死于老年急性心脏病发作。 当然,国君率军出征,突然死了,这事了不得。楚国的令尹和莫敖都跟着楚武王一起出征了,两人遇事不慌不忙,镇静、有谋略,最后能率领楚军全身而退,保全了楚国的军事实力,说明,楚国是有人才的。而且截止目前为止,楚国出现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无论男女,都不是等闲之辈,所以说楚国的崛起也就不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