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灵帝中和二年(公元179年)的春天,一场瘟疫席卷中原,百姓饥寒交加,尸填沟壑。朝廷照例派遣宦官们带着药品到各地抚慰,可是这个象征性的抚慰,照例又成为宦官们聚敛发财的好机会。一个奉命巡行冀州的宦官满载而归,准备回洛阳交差,在南下途中,他发现一群又一群的百姓向北方行进;在黄河渡口,又有数百名衣衫褴褛的流民簇拥在一起,等候摆渡北上。良心发现的宦官把剩下的药品丢给百姓,并告诉他们冀州疫情,劝他们不要北上赴死。可是百姓们对宦官的话置若罔闻,他们叩头谢恩之后,仍然争相上船,直奔黄河北岸。 他们要到哪里去呢?他们要去大陆泽。"汪洋千顷势何雄,九水同归一泽中。"位于今河北邢台巨鹿县西北的大陆泽,曾经是华北平原最大的湖泊,如今已经干涸,全然不见当年衔山吞水、浩渺如烟的壮美风光。在公元179年的那个瘟疫蔓延的春天,成千上万的百姓从四方聚拢到大陆泽,接受一位法师的诊治。法师自称是"太平道"的"大贤良师",他治病的方式相当独特:病人只需服下法师亲手制作的符水,即可病除。说来也怪,不少气息奄奄的病人竟然转危为安。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百姓知道了"大贤良师"妙手回春的神奇故事。更令人赞叹的是,"大贤良师"给人看病,穷人分文不取,富者则交钱多少全凭自愿,这些钱也都用于救济穷苦百姓。"大贤良师"告诉人们,只要加入太平道,就会进入彼岸的"太平世界",那个世界里"人人无贵贱,皆天之所生"。对于已经习惯了官吏盘剥、世态炎凉的东汉黎庶来说,大陆泽畔的这个世界,俨然是真正平等、和谐的世界。在冥冥暗夜中,人们仿佛看到了一线光明。"大贤良师"是冀州钜鹿郡人士,名叫张角。 就在"大贤良师"张角为百姓念咒治病的时候,汉灵帝刘宏也没闲着。这一天,他草草结束了政务会议,早早回到后宫,玩起了驴车游戏。刘宏十二岁登基,如今已有十个年头。这位在朝堂政务方面缺少悟性的年轻皇帝,在生活娱乐方面倒是颇有创意。汉代人通常用马拉车,灵帝则酷爱驾驭驴车。上行下效,一时间驴价飞涨,洛阳驴贵。他在驾驭国家方面没什么本事,但是驾驭驴车却是得心应手。这时,灵帝最不该抛在脑后的,是司徒杨赐的奏章。杨赐已经预见到太平道对帝国秩序的潜在威胁,在这封急奏中,他提醒朝廷重视太平道的危险,也提出了解决方案:"先解散流民,护送归籍,再处置张角等太平道领袖。"杨赐的判断相当精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没有庞大的流民群体,张角和他的太平道就成不了气候。 杨赐的密奏没有得到朝廷的重视,却引起了太平道方面的警觉。张角和他的弟弟张梁、张宝明显加快了行动部署。他们按照军事化组织模式,把全国各地的太平道徒众分为三十六方,大方一万多人,小方六七千人,每方设立一名首领,号令部众。 公元183年,是气候变化相当异常的一年。夏天大旱,庄稼大面积枯死;冬天极寒,北方地区井水结冰,厚达尺余。按照当时流行的谶纬,这是国家即将出现变乱的征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这首低沉激昂、寓意深刻的歌谣很快在民间传播开来。与此同时,京城洛阳及地方官府的墙壁上,不断出现白土书写的"甲子"字样。 就在太平道的暴动部署紧锣密鼓地进行着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一件令张角意想不到的事情!公元184年正月,藏在京师的太平教弟子唐周临事变节,向官府告发了太平道的暴动计划。东汉朝廷大为震惊,随即宣布京师戒严,关闭洛阳城门,在城内大肆搜捕,一千多名太平道徒众被捕杀。顽劣昏聩的汉灵帝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连忙下诏,火速缉拿张角等太平道首领。 事起仓促,太平道暴动被迫提前。张角派遣快马信使,星夜驰告各方,立即起事!中国历史上著名的黄巾大起义就此爆发。黄巾起义,从地域上来看,有两个特点:一是范围很大,当时东汉一共有十四个州部,其中至少八个州部出现了暴动;二是出现了南阳、颍川、汝南、巨鹿等几个重要结集区域,对京师洛阳形成合围态势。冀州告急!颍川告急!南阳告急!一批又一批的奔命驿马疾驰在通往洛阳的官道上。东汉政府的官军虽然数量不到十万人,但是都属于精锐部队,训练有素,再加上地方豪强大族的支持,战斗力并不弱。张角的黄巾徒众数量庞大,动辄数十万人,但是里面有很多老人、儿童、妇女,战斗力并不强。而且由于仓促起事,没能完成集结部署,势力分散,容易被各个击破。随着战事的发展,官军逐渐占据了上风。在南方战场,颍川、汝南、南阳等地的黄巾军相继战败。在北方战场,冀州黄巾军与官军浴血奋战。就在战事最为紧张的时候,太平道领袖张角病故,黄巾军陷入颓势。十月底,黄巾军与官军在广宗(今河北威县东)展开决战,三万黄巾军将士战死,另有五万人在城破之后投入滔滔清河,河水为之断流。 张角领导的黄巾大起义,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以宗教形式发动的全国性农民暴动。它虽然没能推翻东汉政权,却使这个老迈腐朽的封建王朝遭受重创,奄奄一息。在镇压黄巾起义的过程中,形成了一批大大小小的军阀,他们逐渐由帝国秩序的维护者演变为东汉王朝的掘墓人。 后来开创了三国鼎立局面的曹操、刘备及孙权的父亲孙坚,都曾参与镇压黄巾起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