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禄 十二hr一九三六年一月二十六日,我们在汤原兴隆沟召开了抗日联军的首脑会议。 在这次会议上,宣传了党中央的八一宣言,并公布了根据党中央新精神,我们各抗日部队所进行的统一编制。原属四军第二师虎饶游击区抗日武装,扩编为抗联第七军,以陈荣久同志为军长。依兰土龙山部队扩编为第八军,李华堂自卫军改编为第九军。所有出席这次会议的人,都是抱拳相庆,团结抗日的气氛,是空前热烈的。 在会议上,各抗日联军首脑根据,八一宣言精神,又一致通过了由三军致治部主任李兆麟同志所草拟的国内通电。内中称:我们最近接到中国共产党中央八月一日公布的为抗日救国告全体同胞书,提及建立全国统一的国防政府,与全国抗日联军,并申明中国红军首先愿参加抗目联军。除在通电中表示拥护之外,又向国内各界提出呼吁,应该马上停止内战,枪口一致对外,一致抗日,一致争取中华民族的独立与统一,一致保护中华祖国领土的完整。 通电由东北各抗日联军出席的首脑及党代表签署,以缺席的东北抗日联军第一军杨靖宇为首,第五军周保中居中,汪亚臣部改编为抗联第十军为尾,总计十个军,另外还有五常等两个抗日游击队。 出席这次会议的除去三军赵尚志、军政治部主任李兆麟,四军李延禄,六军夏云杰及各抗日联军代表之外,还有汤原抗日义勇军的首脑冯志刚、张传福等人。六军一师长戴鸿宾远征未归,没有参加。 我们东北抗日联军,在敌酋关东军总司令南次郎所发动的冬季大围剿中,不但没有缩小,而且扩大了。从这里也可以充分地看出来,毛泽东思想在东北的抗日斗争中所起的关键性转折作用。凡是严肃认真执行这个抗日统一战线的政策就胜利,就强大,离开这个政策,就孤立,就失败。 我们从东六方缴掉雷保董的地方伪保安总队直到黑金沙矿务局的胜利,三四两军已经储积了约四百多支枪,赵尚志希望我能留下一部份人,作为扩建联军警卫团的骨干。 我临走时,从一团选拔了一百四十名战士,从政治保安连里又选了三十名人员给他留下来。赵尚志在送我南下的路上,一直恋恋不舍。 我带领一团的一部份和政治保安连,在路过大小古洞的时候,又遇到敌伪的袭击,雷保靠阵亡。 刚编制不久的通河地方警卫团,以后就由牛副官率领。我过江时,这个地方警卫团,就留在东六方驻扎。跟随我回到方正的,只有不足百名的武装。 我们这支不足百人的队伍,从松花江面上,深夜潜步越过沙河直奔陈家亮子,又临近我们的抗日根据地了!正像临近久别的家乡一样,所有那些挂着雪的柳林子,那些林子里的茅草结的遮风墙,遗迹均在。我们曾在这里度过十几个夜晚,我想到当时所听到的战歌声这些遗迹,对我们是多么亲切,而又有多么深切的隔世之感呀! 汤原的各抗日联军首脑会议,在我走后,定名为汤原、珠河联军会议。 十三hr日酋南次郎大将对我们所进行的围剿是彻底失败了。我们一到松花江北岸,就已经知道,他被所谓日本天皇撤职了,名义上是奉召归国。关东军总司令一职已调梅津大将接任了。回到江南根据地,又知道寇酋南次郎在围剿末期,曾经亲自乘专机到富锦去,准备在那里召集军事会议,有所策划。但一下飞机,就遭受朝鲜族的抗日勇士朴中朝的行刺,不幸,朴中朝不认识南次郎是甚模样人,以为第一个从飞机仓里走出的就是南次郎本人,他就开枪袭击,但这人却是南次郎的副手。因此,南次郎没敢从飞机仓口露面,乘着原机又飞回哈尔滨转长春去了。朴中朝却当场被敌寇宪兵捕获,不久就遭杀害了。 后来,我们接到四军三师的报告,才知道这朴中朝是我们五团团政委派去侦察敌情的侦察员。他到富锦之后,就住在一家朝鲜族开设的西服店里,正巧碰到敌伪县政机构命令所有朝鲜族商店推派代表,去机场欢迎南次郎总司令的降临。于是我们的这个侦察员,天真地认为刺杀了南次郎,就可以解除敌寇大军对我们抗日联军的围剿,他抱着牺牲一人而为全军解围的想法,暗藏手枪混入鲜商代表的人群中间,去富锦飞机场行刺了。 我们到达陈家亮子的当天晚上,派出去的联络人员回来汇报:我们在大罗勒密所有建立的抗日同盟关系,都已经在敌寇围剿的后期,遭受敌人的严重破坏。 原来,我们青龙沟三团苏衍仁部被缴械之后,有苏衍仁的亲信朱善庭,叛变投敌。他因一已之私,抛却了民族大义。他声言为苏衍仁报仇,率领敌寇来到大罗勒密,逮捕了为我们办军需的参谋张景隆及警备连连长陈云山两人,我们所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东亚药房及邮便代办所,也都查封,所有珍贵药品、财物,劫掠一空。 陈云山在敌寇酷刑之下死掉了。张景隆因为在叛徒朱善庭作证时,凛然不屈地说:过去我待你可是上宾呀!我们私人之间无怨无仇,你不能诬攀好人呀!叛徒朱善庭一时惶惑,未作死证,最后判刑三年。朱善庭以功升饶河县伪宪兵队长,解放后建捕归案,以其作恶多端,血债累累,依法枪决了。 如果不是党中央在遵义会议之后,有了八一宣言的号召,我们东北抗日联军不但不会扩大,就是四军会不会存在得住,也是一个问题。由此,我们便感觉到遵义会议之后,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的领导是英明和正确的。在我们来看,这是关系到整个民族及无产阶级革命事业胜败的关键。 我回到陈家亮子之后,就接到了宁安方面经勃利县委转达来的,除了关于八一宣言的传达文件之外,还有祝贺我们冬季反日寇围剿胜利的贺函。 第二天,驻红石礋子密营的一师二团团长张奎到陈家亮子军部来汇报。在南次郎冬季围剿当中,二团除了派出两连人作为三军一团的向导外,二团主要是采取了隐蔽性的破坏敌后电话、交通的活动。开始是以侦察班为单位,沿顺依兰通方正的公路,锯电线杆及割电线。以后因为敌寇有检查线路的交通兵,随时发现随时修理,就改变了破坏方式,采取了在电话线上挂铜丝的办法,把电源导入到地下去,使敌寇难于发现。敌寇的交通兵,检查线路的任务就繁重起来了,需要沿路一根一根的检查,修复的进度很慢。后期,我们二团的侦察班,在张奎同志指挥之下,又采取了在各公路上袭击敌寇查线交通兵。他们击毙的日本通讯兵很多,每两三天,总有三五名。据张奎同志说,南次郎最后不得不亲自坐飞机到富锦去,是和电报、电话的线路中断、联络失灵,有密切关系的。 我是二月间回到大罗勒密区陈家亮子来的。不想,我回到方正不久,赵尚志也随后赶来了,原来,他也接到地方党委的通知,知道吉东特委关于青龙沟对三团苏衍仁部缴械事件处理的决定了。 赵尚志说了关于成立政府的事。当时我还要到依兰地区去联络三师的部队,我说:等我回来之后,再谈吧。我拥护中共中央的八一宣言,成立国防政府。 赵尚志问我多久回来,我说:三个月吧。 一师二团张奎部,仍留陈家亮子驻扎。另外,又留下政治保安连连长杜青山,我只带着秘书彭施鲁同志东下了。解放后,彭施鲁曾任总参谋部训练部副部长。他是从北平学生抗日救国核心组织派回东北来的,是中共党员。 我们走到依兰,路过谢文东的留守处的时候,碰见了滕松柏,他只带领着一两个随从,在留宁处居闲式的以酒自娱。我告诉他,谢文东已经把依兰部队改编为抗联第八军了。问他,李初坚在那里?他说,李初坚已到北刁翎去了。说北习翔的三羊山林队,正在算大帐,他闲着没事,就去看人家算大帐去了。 我说,谢文东已经决定在部队里按抗联的编制建团,委李初坚为第二团团长,正好可以乘机收编三羊山林队,作为扩建二团的基础。滕松柏闻讯,自然很高兴,就随着我们到北刁翎。在山沟里找到李初坚,了解到三羊山林队,有为我们收编的可能。我就以抗联四军的名义,在后沟约来三羊山林队的水柜糕台以下的小头目开会。所谓水柜,是山林队掌握敌情的作战参谋部,糕台是管理给养的后勤。总头目,在他们内部称为睹头子。 参加后沟会议的,还有李初坚和滕松柏。 开始我说明抗联四军在北刁翎,经过何五爷向各山林队传达过抗日同盟的军纪;宣布过在抗日游击区里,一不准抢,二不准奸,你们根据这个精神检查一下,是不是你们的睹头子遵守了这个约束。 这些出席后沟会议的四梁八柱都说:我们正因为睹头子啃大饷,在这算大帐呢。要不是睹头子犯了江湖上的法规,那会一两年不发饷呢?因为压列子,钱都花在女人身上了。他们予备算完大帐,就散伙,洗手不干啦! 我问:你们都是江湖上的好汉,愿不愿意当民族英雄,跟着我们抗日,为国家出力呀!?他们都说:抗日部队,有谁愿意收编我们呀?我说:你们只要有雄心,愿意抗日为国争光,我愿意帮你们一把,赶快结束这个算大帐的僵局!接着派人把三羊叫来。这个不法的头目人,听说是抗联四军在这主持会议,一进来,脸色就吓得发白了。门口守卫当时就下掉他腰间的手枪。 我要他自己说,犯了抗日同盟的约束,不发饷,该怎么办?他声称:该死!又问他,还犯了什么罪?他说:压列子。问他,依他自己说,该怎么办?他说,前人留下的江湖规矩,谁也不能沾女人,站了就得勒死! 我说,抗联新编第八军副军长滕松柏在座,你们四梁八柱,可以提出意见来,由滕松柏副军长裁决! 在众人要求之下,抗联新编第八军副军长滕松柏当场宣布,拉出去枪决。滕松柏自参加土龙山农民暴动,担任谢文东的民众救国军副司令以来,一直是不得信任,这是头一次得到我们抗联的支持,获得权柄,自然是很振奋。之后,我问三羊山林队所有的四梁八柱是不是愿意参加谢文东的新编抗联八军,大家极为踊跃地说:能要我们,我们怎么能不参加呀!就怕不要我们呀! 我问滕松柏:你看怎么样? 新编八军副军长滕松柏就说:我看这些人都是干家,行呵! 当场,我以中共满洲省委委员的身份,代表第八军宣布,由第二团团长李初坚进行收编。抗联八军第二团就这样建立起来了。 我还没有离开北刁翎,不想一师二团团长张奎同志带领两个连赶上来了。 当天晚上,张奎同志来到军部,向我报告,赵尚志从二团调走二个连。实际上,我知道张奎同志在思想上也是认为三军有左倾作风的。我告以部队不在数量,而在质量,不管有多少部队,如果离开党中央的精神实质,是不会发展的,只有孤立。又说,尽管我们的部队是少了些,但实际上,在执行党中央的统战政策中,我们的抗日武装是越来越扩大了。例如新编八军二团的建立,就充分说明这个问题。虽然这个二团政治成分还很差,远远不及我们抗联四军二团的坚韧,但经过一个时期的锻炼,同样会改变的。因之,我们该从大处着眼。抗日联军的扩大,实质上就是党所领导的抗日武装势力的扩大,党的政治影响的扩大。这天,我们谈到夜深,终于张奎同志对我开始有了新的理解,觉得我们应该有开阔的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