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四川新闻网的记者一行人来到了红原县色达乡,探望了一位健在的老红军侯德明。 红原宣传部的主任刘培玉也来了,老人穿着藏装坐在床边,看到有记者前来探望,他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不过,侯德明老人的汉语说得并不流利,在简短交谈几句之后,老人便开始说起了藏语。 这就十分让人纳闷了,为何一位汉族老红军,却只会说藏语,这背后又藏着什么故事? 一切,要从贺龙部队的一个两岁小红军说起,昔日草原失散,七十年后,终于与家人再聚。 侯德明老人的背后,是一个悲壮的故事 最初的时候,侯德明的家族位于湖南省大庸县,也就是现在风景秀丽的张家界。 如今提到这个地方,那可是享誉世界的著名风景区,而在当时看来,这里的山水阻碍了交通,当地也成为了"贫穷"的代名词。 侯德明的家也是一样,家里的祖祖辈辈都给地主打长工,孩子们从很小的年纪便要去给地主家放牛放羊,即便如此,恶毒的地主还是会百般折磨,让侯德明一家的生活十分困苦。 由于实在受不了如此压迫,当红军路过当地的时候,这个八口之家便选择了同时加入红军, 进入了贺龙的部队,这件事也在当时的红二、红六军团中都非常出名。 可是,在长征的道路上,红军们遇到了太多的危险和挑战。 这一家八口在过雪山草地的时候,死的死,散的散。 侯德明的母亲刘大梅此前在部队中担任文艺宣传委员,经常会组织红军官兵们一起唱红歌来加油鼓劲。 理想充满了美好,现实却充满着不幸。 行军的路上,部队饥寒交迫,在随身携带的粮食吃完以后,便开始煮皮带和树根来吃,年幼的侯德明突然听说,自己的母亲在沼泽中牺牲了,那会年幼的他已经见过了太多生离死别,甚至忘记了如何悲痛。 侯德明的父亲侯清芝在行军路上也并没有时间照顾这对母子,他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执行更危险的任务,所以侯家虽是全体上阵,可彼此见面的机会也很少。 在刘大美去世后,侯清芝才开始猛然想起自己只有两岁的孩子。 不过,侯德明因为体弱也生了病,父亲思来想去,最终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把他放到当地的老乡下照顾,那户主人是一位善良的藏民,名为格西阿谷。 侯德明 当时候清芝也不知道,距离走出草地也不过仅仅一百公里的距离,可就算他知道,在这种极端恶劣的自然环境下,孩子究竟能不能存活下来,都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红军到达陕北以后,侯家的人也所剩无几,那会的条件也不足以让他们重新回过头去寻找丢失的孩子,只不过一颗种子就此萌芽。 后来,新中国成立,候清芝终于有机会去寻找丢失的孩子,他也在湖南老家担任了职务,重新结了婚并生下了9个孩子,对于那个被寄养在藏民家中的侯德明,他也时刻都在牵挂着。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候清芝经常会打听侯德明的下落,不过却杳无音讯。 日子日复一日,渐渐的,候清芝也不知道那个孩子是否还能回来,每每提到这些,他只能以唉声叹气来应对,直到1987年去世之前,他还对自己的子女们说:"一定要找到失散的亲人。" 子女们十分了解父亲那种感情,并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帮他完成遗愿。 而另一边,侯德明在藏族同胞的家中长大,也习惯了藏族人的风土人情,还学会了藏语,除了长相跟其他藏族小朋友不太一样外,其他时候已经看不出他其实是汉族小朋友,他还有一个藏族名字:罗尔伍。 由于他聪明好学,所以当地的藏族同胞都非常喜欢侯德林,格西阿谷还把自己的侄女曲美拉姆嫁给了侯德林,两个人结婚以后,日子也算十分幸福,还生下了两子一女。 后来,全国解放后,侯德明一方面帮助家里在草地上放牛,另一边又在当地任职,担任仓库保管员,作为一名老红军,他坚持着自己的原则,组织上也会放心将东西放在仓库,每次盘点,一针一线都不会少。 其实,侯德明和父亲侯清芝是有一次相认机会的。 那是在1984年,国务院出台了一项政策,要优抚失散红军,这则消息很快传到了藏区,所有老一辈藏族同胞都知道这件事,他们集体站出来为侯德明作证。 当地的民政部门也闻讯赶来,经过确认,他并不是藏族人,所有当地的藏族干部都能证实信息的可靠性,因此,侯德明每个月能领到30元的生活补贴。 他也想找到自己的父亲,因此,他利用这个渠道给湖南方面寄出了三十多封信,遗憾的是,并没有一封信被寄回来。 这是因为,当时候清芝在寄养孩子的时候,并不知道确切地址,而且侯德明一直都使用着自己的藏语名字,所以双方的寻找终究没有对上号。 事情终于迎来转机,侯德明找到了家 接下来的十几年时间里,双方都在努力,可相聚的日子始终没有到来。 时间一直到了2004年,这个时候普通家庭中大多都有了电视,消息传播的速度大为提高,侯家人也无意中在电视上看到,有一位藏名为"罗尔伍",汉名为"侯德明"的失散老红军正在湖南寻找自己的亲人。 这下,侯家平静的生活也被打破,他们也有一种冥冥的预感,这位老人,或许就是当年父亲失散的儿子。 侯清芝的亲属出动了8个,里面既有侯清芝的弟弟,还有后来他重组家庭后生下的子女,大家决定一同前往四川藏区一探究竟。 湖南到四川阿坝州,往返行程超过了四千公里,可大家都觉得,相比于祖辈为革命的付出,这些旅途并不算遥远,帮父亲完成遗愿,才是最重要的。 况且,如果这个"罗尔伍"真的是父亲要找的那个人,那么他回家的路,就走了70年。 当年11月13日清晨,侯家在出发之前,专门来到了侯清芝的墓前祭拜,他们对墓碑说:"一定会将您的骨肉找回来。" 张家界电视台的四名记者也整装待发,如果这次没有认错,那么便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汽车抵达理县后,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很多人甚至出现了高原反应,不过,他们还需要翻越一座充满积雪的山。 很难想象,当年红军在走这些道路的时候,经历了多少困难,想到这些,寻亲团的成员们都非常难过。 当进入红原境内后,大家也不断看到路边出现了一些红军烈士的墓,这些墓碑和雕塑都被当地老百姓保护的很好,11月15日,大家终于到达了红原县城。 红原,也被称为"红色的草原",究其原因,正是因为当年红军从这里爬雪山、过草地,付出了巨大的牺牲。 来到县城后,大家先去找了县委办公室的负责人,当时县委办副主任李胜勇在办公室里,他告诉这行人:"罗尔伍就是县里仅存的几位老红军之一,他的大儿子青洛在县里的民族中学担任中学老师。"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马上就是圆梦的时刻了,可一则消息突然让大家的心沉了下来。 由于是藏区,很多人都有信教的习惯,而青洛在接到电话后回复:由于父亲的身体不好,还请活佛前来看过,活佛的意思是不要见外人,也要减少拍照。 大家垂头丧气, 李胜勇又把电话打给了罗尔伍老人的儿媳妇阿尔基,希望她能够想想办法。 阿尔基这边就比较好说话了,她马上表示,自己会在家中等待。 因此,寻亲团的成员在李胜勇的带领下迅速来到了阿尔基的家中。 阿尔基向大家介绍起了罗尔伍现在的情况:老人一共有四个子女,青洛在教书,二儿子是牧民,现在也正在放牧,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已经去世了,另一个嫁给了当地的牧民,生活也过得十分贫穷。 话匣子打开以后,寻亲团想要确认罗尔伍究竟是不是侯清芝的儿子,便要从年龄入手,按照寻亲团从侯清芝那掌握的资料,侯德明今年应该是84岁了。 可阿尔基却说:"藏民年龄的算法要比汉族人大两岁,在新中国成立以前,很多藏民都不去算自己的年龄,只有那些有权有势的才会记得年龄。" 阿尔基拿出了一些罗尔伍过去的照片,这些照片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大为震惊。 通过眉眼便能看出,罗尔伍稍微年轻一些的照片,看上去跟侯德明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也让他们更加坚定了,罗尔伍老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在阿尔基的帮助下,大家终于有机会我能见到罗尔伍老人。 初次见面,老人身上穿着传统的藏服,因为长期风湿骨病的困扰,老人的行动显得略为不便,可他虽知道自己是汉族人,可长期在藏区长大,让他并不会说多少汉语,双方在交流的过程中,完全要靠阿尔基在一旁翻译。 罗尔伍先是问到:"你们是大庸哪个地方的?" 寻亲团赶紧回答道:"我们都是大庸城里的。"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能推断出身份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罗尔伍说自己并没有见过父亲,在他的记忆中,一直都是跟母亲生活的,后来母亲去世了,他便被人安排到这里,其他的事情,也都记不清了,于是便在这里安了家。 他能记住的核心信息还有一点:母亲生前告诉他,他叫侯德明。 可凭借这些信息,还是不足以确认身份,考虑到老人的年龄大了,寻亲团便不打算继续问下去。 可这个时候,老人却说出了几个关键词语:六斗溪、桑植县。 这下,一切都对上了,因为侯清芝当时的妻子,正是桑植县人。 寻亲团在确认老人的身份后,又聊了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信息,侯家的人纷纷落泪了,他们终于找到了侯德明。 第二年,侯德明踏上了回乡之路。 由于两地海拔相差实在太大,所以老人刚刚抵达成都的时候,鼻子里便出了血,家属们纷纷有些担心,询问老人是否还要继续走下去。 老人的回答十分坚定:"走!" 按照侯德明的说法,他自从来到了四川以后,几乎每年都在想念着自己的亲人,那会的他已经懂事,他也知道,自己有两个家:一个是汉族的家,一个是藏族的家。 当年父亲将他安置在藏民家,这一个无意的举动几乎改变了他的一生,他的孩子也成为了地道的藏民,不过血管中流淌着的鲜血,是无法被改变的。 2005年4月下旬,张家界的领导们早早便聚集在路口等待侯德明,这两千多公里的路,侯德明老人走了70年,才终于走了回来。 在简短的欢迎仪式后,侯家人也拿出了最高礼节:三道茶。 在他的记忆中,侯家是一个大家族,如今全家六十多个人汇聚一堂,侯德明老人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孩子一般的笑容。 是的,对于家乡来说,无论年龄多大,他永远都是一个孩子。 在张家界,侯德明也脱掉了穿了七十多年的藏服,换上了唐装。 孩子们担心侯德明老人身体会不适应,专门带他去了市人民医院检查,并开了一些保健药物。 侯德明老人在回到四川之前,还捧着父亲的遗像和母亲的烈士证,当询问他为何要回去的时候,侯德明说: "我的母亲还留在草原,我要回去陪她,以后年纪大了,我可能没有办法再回来了,你们兄弟姐妹多,要互相帮忙,今后有时间了,要多来转转。" 对于侯德明而言,母亲描述的那片土地,有机会回来一次,已经非常幸运了。 而他的身上,也代表着太多的历史,他的母亲是在红军最艰难的那段时光中牺牲的,而他本人则象征着民族友谊,藏民们宁愿自己少吃一点,也要将这个红军的孩子抚养大,同样也是十分伟大的。 故乡的感情也一直萦绕在老人的心目当中,对他而言,故乡也有两个,最后,他选择回到了第二故乡,既是因为对母亲的思念,也是因为,他早已熟悉了那里的生活。 参考 [1]马继善. 跨越七十年的圆梦之旅——侯昌千一家九口长征新故事[J]. 湘潮,2006(10):37-40. [2]章锦. 感天动地:两代人寻亲七十年[J]. 新闻天地,2005(06):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