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天宝末年的一个凌晨，监察御史袁傪 （cān ）着急赶往岭南，在驿站外准备上马。 这时天还没亮，四下漆黑一片。 驿站的小吏心里清楚，面前的官员品级只有八品，权限却很多，什么监察百官、巡查州县，身上担着天大干系。 有些话他不得不说：＂上官，这里距岭南千里迢迢，赶路也不急在一时，前面山路上经常有吃人的猛虎出没，还请等天亮再走吧。＂ 袁傪带了不少随从，对小吏的好话不太上心，摆摆手继续上路了。 月光下，一行人走出不知多少里，来到一片草地中。 突然间，一道巨大的身影从草丛里扑出来，竟是一只老虎。 前行举火把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那老虎已扑到袁傪身前，又猛一转身，躲到草丛中去了。 袁傪惊魂未定，听到老虎消失的地方传来人的说话声： ＂好险，差一点……＂ 这声音，莫名的耳熟。袁傪试探着问：＂李兄，是不是我的老朋友李征 ？＂ 那老虎＂李征＂声音低沉，说出一番令众人震惊的话。 原来李征和袁傪是同一年的进士，后者还是他为数不多的好朋友。 李征本来是个天才少年，后来做了江南尉——一个小吏。他性情高傲，在一堆小吏中已不能忍受，更不愿往上级卑躬屈膝。 没过多久，抵不住诗人本性，辞官回乡了。 回到老家，李征也没有广交好友，而是沉下心来写诗。 他要写的，是流芳百世的佳作。 作品还没出名呢，家里已穷得揭不开锅。妻儿全靠他养，压力很大。几年后，李征再没有当年的潇洒英姿，变得瘦骨嶙峋。 为了家人，他只好再度从政，做了地方小官。 尴尬的是，当年的同僚已经升迁，骑到他头上来了。这深深打击了李征的自尊。 他狂放的脾气越发不可收拾。 ＂又一年后，我出差到汝水河边，那一晚，我疯了。＂ 老虎＂李征＂讲到这里，啜泣难言。 袁傪强迫自己接受这超现实的异闻，偏偏主人公还是昔日好友。 李征疯了的那晚，越跑越快，身上长毛，回过神来时，已经成了正儿八经的老虎。 从那之后，就在人性和兽性之间折腾。做老虎时在野外捕猎，做人时为自己悲伤愤慨。 他让袁傪帮忙记下了三十多首诗，渴望着某一天能传世。 李征向袁傪诉说，自己的现状都是无用的自尊心导致的。妄自尊大，恃才傲物，以为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其实既没有真正的才干，也没有勤恳踏实的心。 浑浑噩噩度日，做着诗人美梦。害苦了自己，更害了家人。 认识到这些的时候，已经人到中年，化身异类，再不能回头。 李征向袁傪托付妻儿，只求家人不饿死在街头。然后让朋友在远处看到自己的老虎真身，咆哮几声后，消失在草丛里。 【煮茶听史】 故事原出《山月记》，是日本作家中岛敦根据唐传奇《人虎传》做的改编。 故事中的李征本来有些天分，但性情孤高，跟世界过不去，也跟自己过不去。 可以和光同尘，也可以实心用事，踏实苦干，李征却选择了彻底追求精神世界的道路，先倒在了物质需求上。 人化虎是个寓言，告诉我们，及早面对真实的自己，才能与自己和解，与自己和解，才能融入社会，也被社会所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