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1975年的年末，周总理的生命之火也即将熄灭。周 总理与叶剑英元帅的最后一次谈话，也不再谈及政治，直到总理默默地离去，卫士手里那张准备记录总理临终遗言的纸条，最终也没留下一丝墨迹。 1975年的冬天似乎比往日变得更加寒冷，在这段时间里，周总理陷入了断断续续的昏迷状态，医疗专家组的成员们也不得不痛苦地承认，总理的临终时刻还是来到了，医生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总理自从确诊癌症以来，医疗专家们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予了总理最为细致的治疗，然而病魔凶险，病情不断反复，让众多名医专家也变得束手无策。 医生们不得不向党中央递了报告，说明总理病情危急，已陷入弥留之际，随时会有突发情况发生，让中央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与此同时，医院方面也向邓颖超大姐做了通知，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越是到了最后时刻，医生们越是精心治疗总理。虽然病情已经无力回天，但出于个人的情感，他们也要让操劳了一生的周总理，能够在临终岁月好过一点。 值班的医疗小组是由泌尿科、内科、外科、麻醉科、普外科等众多著名医疗专家，亲自坐诊为总理治疗，伴随着精密的仪器，24小时不间断的守护着总理。 12月7日深夜，之前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周总理中途醒来，然而不多时竟又昏睡过去，任凭身边的人呼喊，也得不到回应。值班医生当即把总理医疗小组的各个专家都喊来，抢救工作立马展开。 通过一番检查，专家们发现是黏稠浓痰堵住了总理的呼吸管道，使他的呼吸变得尤为困难，新鲜的空气进不来，导致大脑缺氧，从而产生昏睡不醒的症状。医生使用吸引器将浓痰吸出来以后，给他重新输送大量新鲜氧气，不多时，总理清醒过来。 如此凶险的情况，不是每一次都怎么好运，值班人员很快拨通电话，将总理的最新身体状况汇报给中央。当天在京的中央政治局委员都匆匆赶来医院，在领导们到达医院以后，总理已经苏醒过来。 几个月以来，总理已经没有理发和修理面容了，以至于花白的头发显得蓬长而凌乱，络腮胡须更是几乎把嘴唇完全覆盖住了，灰黄色的面容下一块块褐色的老年斑，清晰可见，发黑的眼窝深陷在鹳骨之下，早先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此刻也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变得暗淡无光…… 无情的病魔，将这位东方美男子英俊的脸庞，吞噬殆尽。前来的中央领导们个个显示出悲伤的神情，看着被病魔折磨得不成样子的总理，他们的内心就如刀绞，大家心里都明白，虽然总理已经被抢救过来了，但是谁也不能否认，总理的生命之火已经变得相当微弱，随时会有突发情况发生，它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周总理自从患癌住院以来，前前后后经历了13次手术89次输血，这大小小的手术，已经将他的身体彻底击毁，身体的免疫抵抗力，也变得极为脆弱。所以，12月7号总理发生昏厥绝不是偶然现象，它在往后很可能是常态，直到生命的终结。 从死神手里被拉回的周总理，在医生的帮助下最终清醒过来，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看到身边众多的战友、同事与亲属，脸上就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使出自己的浑身全力，颤巍巍地和大家一一握手。 看到总理能够成功醒来，医生们的内心可谓是五味杂陈。让他们开心的是总理总算成功醒来，担忧的是怕被人指责说是谎报军情，很多次，总理突然出现昏厥，病情相当危急。医生一边着急抢救，又恐有不测，中央各位领导不能和总理做最后的道别。 所以，很多时候医务人员也很为难。 当然，总理只要能够成功醒来，哪怕只是多维持一分钟时间，医生们就是遭受再多的委屈，为了总理，也都不觉得算什么。这可以说是当时全体医生一致的想法。 值得一提的是，张春桥是中央委员中最后一个与总理握手的人。当他与总理握手完毕以后，安慰两句，转身准备离开时，总理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就喊他的名字。但总理此刻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接连喊了几次张春桥都没听到，最后还是总理身边的医护人员，帮忙喊住了张春桥，说总理有事找他。 张春桥走到总理床前，把耳朵贴在总理嘴边，看总理有什么交代。 ＂你和文元同志要好好帮助邓小平同志。＂ 张春桥一边仔细聆听着总理的嘱托，一边回应着：＂总理，你放心！＂ 周总理虽然刚刚从死亡边缘被拉了回来，他的思路还是怎么清晰，还在为为国家的未来命运担心。他知道此刻的邓小平摊上了大麻烦，他要在他自己人生最后的岁月里，帮助这位战友站稳脚跟。在总理心里，邓小平是自己心中最理想的接班人。 周总理与第二次复出的邓小平在机场。 周总理对张春桥说的这番话，可谓是意味深长。可以理解为：你们不要再难为小平同志了；也可以解读为：我是支持看重邓小平的；还可以理解为小平如果出现意外，你就没有实现让我安心的承诺。 在中央领导们与总理简单攀谈后，为了让总理更好地休息，大家最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病房。在这之后，过去一直为总理修剪头发的朱殿华师傅，托人捎话想要为总理理发，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提出这样的请求了。 但朱师傅还是被周总理拒绝了。当工作人员把朱师傅的请求告知他后，总理却说：＂朱师傅替我理了20多年的头发，和我有着很深的感情，如今我病成这样，他看了会很难受，还是不要他来了。你们替我谢谢他。＂ 这就是我们的总理啊，在人生最后时刻，他还在想着别人的感受。当时大家的内心都拧成了一股绳，真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这一次总理虽然被医院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这并不意味着总理的病情已经得到好转。生命之神只是多给了他一些时日，医生们对总理的病情，早已经束手无策。 医生在为周总理打麻醉剂（图片来源：海棠依旧） 时间进入1975年12月中旬以来，总理已经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进食，很多时候是医务人员将食物搅碎，然后用流管灌入他的肠胃。多次手术，再加上免疫力的下降，导致术后感染，总理的肠道已经开始出现溃烂，腹部溃疡、脓、血腹水等液体大量渗漏。在他的身体上插满了各种管子，以便随时将这些液体从身体抽离出来，红的是血，黄的是脓，无色的是腹水。 与此同时，一些管子需要将生理盐水，鲜血，氧气，各种流体食物再通过一根根管子输入总理体内。正常的生理排便已成为奢望，医生迫不得已只得在他体内安装了肠瘘。 这一进一出的管子，插满了他的全身，这表明他已经不能移动，只能任由癌细胞在吞噬他的肉体和各类器官。 仅仅是这些，就已经让人胆寒，再想想无数个寂静的深夜，总理一人是怎样忍受着肝胆俱裂的病痛，这是让人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痛。 在总理的最后岁月里，医生已不再顾虑该药物是否会有副作用了，只要能让他临终岁月少遭受一些痛苦，就是他们最大的诉求。于是，大量的安眠药，止痛药被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总理体内。然而，身体都是具有耐药性的，这些只能管一时，不多久，各类止痛针也不起作用了。 有时候癌痛来袭时，总理的身体就会止不住地颤抖，脸色由灰黄变为灰暗又转为暗红，豆大的汗珠瞬时布满全身……但他总是用他那惊人的毅力，不断大口地呼气，似乎这样能稍微缓解下癌细胞吞噬机体，所带来的阵阵剧痛。 很多时候醒来的总理就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用超人的毅力，一动不动，咬着牙根，双手攥紧，硬挺着…… 有一次，睡梦中的周总理被突如袭来的剧痛惊醒，这时他赶忙询问身边的医护人员：＂刚刚我喊了没有？＂ 周总理的保健医生张佐良与邓颖超大姐在西花厅的合影。 护士安慰道：＂总理，你如果实在忍受不了，就叫两声，会好受点。＂ 可他却摇摇头，不再有反应。 唯有一次，剧烈的疼痛让他痛苦不堪，实在忍受不了剧痛来袭的周总理，无可奈何地向他的保健医师张佐良大夫痛苦地说道：＂张大夫，我实在忍受不住了，想哼哼两声，行不行？＂ 张大夫赶紧说：＂总理，总理，你疼就喊……没关系，你就别拘束自己了，你喊出来能好受些……＂总理的这一番话，让张佐良医生止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为了不让总理看到自己的泪水，他赶忙离开病房，找了一个无人的地方，哭到不能自已。医生都无可奈何地哭泣，可见这个病人注定是无药可治，回天无术了。 专家组早就有规定，不能在病人面前哭泣。这样只会把消极绝望的情绪带给病人，尤其是世人敬爱的周总理。 也是从这一刻，张佐良医生才明白，总理之所以强忍着剧痛不哼哼，是不想把这份痛苦转嫁给他人。他知道自己痛苦地大喊大叫，只会让医生难为，他的病已经无药可治，既然如此，就让自己默默忍受这剧烈的疼痛吧。 看到这，也就可以理解总理为何不让朱殿华师傅来给自己理发了，这也是一种对友人的爱护。 大凡一个人的痛苦忍受到了极点，就会产生一种严肃的力量，使人震惊，使人敬仰！周总理直到去世离开，留下的就是宁静的气息和安详的面容。 周总理的生命最后时刻，中央一些领导同志对总理的病情十分牵挂，只要是总理状态还行，他们就会到医院探望，哪怕只是说上一句话，他们也都觉得是值得的。 叶剑英元帅在医院探望周总理（照片来源于影视剧：海棠依旧） 叶剑英元帅自从得知总理身患癌症以后，就把所有心思放在总理的治疗上。不管黑天白夜，只要是不忙，叶帅总会打电话到医院，了解总理的病情。记得他时常对医生说过的最多话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尽可能延长总理的生命，哪怕是一天一小时一分钟也好，只要有可能，医院方面就要尽到最大的责任和努力！＂ 不仅如此，叶帅还时常去医院和各位医疗专家面对面，听取汇报，对医生提出自己保健建议，并做出明确的指示。 当然，叶帅每次前来探望总理的时候，都不会空手而来，作为广东人的他，天生是个美食家，对饮食很有讲究。只要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他一定想着带一些给总理享用。那个时候，总理已经不能正常的饮食了，有一天叶帅拿着一条自己刚钓的30斤的大草鱼，送到医院来。医生们就想着法子给总理做各种鱼，又是清蒸又是红烧的，还带着做点鱼汤，接连吃了几顿，总理一人根本消化不完。于是，总理就将这些鱼分给照料他的医护人员，一起吃。 大家吃了叶帅送来的鱼，纷纷打电话向叶帅表示感谢。没想到，叶帅钓鱼的积极性更高了，没过几天，又派人送来了几条鱼，这一次是专门犒劳辛苦的医生的。大家看到这些鱼，竟比上次那条还要大。医生们就把鱼肚子上最鲜嫩的一块专门挑了出来，给总理送去，然后大家一起把这条充满爱意的鱼给炖了吃了。 于是，总理与医务人员又美餐了一顿。 人生 晚年的 叶剑英元帅 自从总理病重以来，尤其是1975年下半年开始，叶帅基本上只要闲下来没事，就会来到医院探望总理，几乎可以说每天如此。特别是遇到重大事情时，叶帅一定会亲自前来与总理商量，共同拿主意。一开始，总理的身体还可以，两人的谈话可以持续三小时左右，后来随着总理病情的逐步恶化，身体变得越来越衰弱，两人每天的谈话时间缩减到两小时。 再后来，两人对话需要叶帅贴在总理耳边才行，谈话时间也从三小时缩短到十几分钟。更多时候，虚弱至极的总理只简单与他打个招呼，就陷入了昏睡当中。 最后，总理已经意识模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时候，叶帅依旧是每天到来，他就坐在总理的病床前，拉着总理的手，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两个人互相凝望着……那种无声胜有胜的心灵慰藉，那种相知无语的苦情晚景，那份依依不舍的战友深情，任谁见了都要忍不住掉下眼泪! 叶剑英向周总理的卫士长张树迎（左）询问总理的病情 周总理的卫士长张树迎，至今依然记得1975年年底，叶帅与总理最后一次攀谈的场景。 那天，叶帅走进总理的病房，这个时候的总理已经卧床不起，连说话都已变成奢望，看到叶帅走进来以后，总理只能以微笑的表情，示意自己的心情很愉快。 这个时候叶帅想要张口说话，但看到一屋子的医护人员，叶帅就把这些人支了出去，嘱咐没有按门铃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能进入病房。当时总理的病情已经十分危急，随时会发生心脏骤停的情况，他们不能距离太远，于是医生们就在屏风外盯着测量总理生命特征的仪器，以便发生危急情况，能第一时间得知。 不一会儿，只言片语从总理病房中传出，大家知道叶帅一定是遇到了难题，有重大的事情要和总理进行商量。恰逢小平当时工作受阻，很多矛盾集结在一起，叶帅也是心急如焚，不知道如何是好，才请示总理的。 周总理病危之际，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中央领导权的问题。他时常嘱咐叶帅，无论如何也不要让权力落到＂他们＂手里。 这个＂他们＂指的是谁，叶帅内心也是无比的清楚。 叶剑英元帅与周总理在医院协商重要事情。 叶帅与总理的谈话结束以后。他把总理的卫士长张树迎召唤了过来，表情严肃的对他说：＂你们要准备好纸笔，二十四小时守候在总理身边，一刻钟也不能离开人。总理一生原则性很强，很多委屈憋在心里不说，特别是中央的某些人，在总理最后时刻有什么话要发泄，你们一定要原封不动的记下来……＂ 因为工作的原因，叶帅不可能时常守候在总理身边，张树迎等卫士就轮流值班守候在总理身边，寸步不离。他们手里拿着笔，时刻准备记录总理有什么临终遗言…… 然而在总理人生最后几天，没有留下任何遗言，直到生命停息的最后一刻，总理都绝口不提政治，甚至连其他话都很少说。直到总理默默离去以后，张树迎手中的那张纸也没有留下一丝墨迹。 周总理去世以后，张树迎将那张白纸递给了叶帅，表明总理没有留下任何遗言。 叶帅望着这张白纸，眼里不自觉地泛起了泪花，讷讷地说了一声：＂唉！他一生顾全大局……啊！＂ 当然，除了叶帅以外，来医院探视最多的中央领导就是邓小平了。在总理生病住院的一年零七个月里，他一共前来探视63次，如果去除大手术后十天内不能前来探视的时间，平均下来每个星期，都要去医院和总理见一次面。 这其中一来是职务需要，很多时候难以决策的问题，小平同志都会去医院和总理商量；二来两家人一直有着深厚的情感，每一次只要听到总理情况不好，无论手头有多少工作，小平同志都会放下手中的工作，第一时间赶赴医院。 华国锋、李先念、陈锡联也是医院的常客，单是李先念自己先后去医院的次数就高达52次。周总理去世以后，李先念也是第一个到达到的中央领导人。 王震、聂荣臻、徐向前等军界元勋，也是时常前往医院探视总理。 倪志福同志到医院探视总理以后，发现总理总是坐在沙发上会见客人。他回去以后，专门去了北京北郊木材厂与工人师傅一起设计了一个摇椅，送给了总理。总理坐着很舒适，专门托人向倪志福和木匠师傅表示感谢。 1976年1月8日9时58分，周恩来总理病逝于北京305医院。不多时，一众中央领导人来到总理的遗体旁做最后的告别，一时间众人陷入了无尽的悲痛中。 在他们眼里，逝去的不单单是一位好总理，更是他们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