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王娡秦汉历史人物评析之四十六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东汉·无名氏《古诗十九首·生年不满百》节选
　　一
　　汉武帝刘彻的生母姓王名娡，槐里（刘邦改废丘为槐里，今陕西省兴平市东南）县人。刘彻为了表达对母亲的敬重，把他的陵墓选定为槐里县茂乡。
　　汉景帝有6位嫔妃、14个儿子，刘彻在诸皇子之中年龄位居第十。西汉初年皇帝正妻为皇后，王娡也只是个夫人身份。刘彻最终能被立为太子，并顺利继位，与王娡的际遇和智慧关系最大。
　　王娡父亲王仲，寒门布衣；母亲臧儿却是名门之后，臧儿祖父是秦汉之际的名将臧荼。陈胜吴广起义后，燕国将领臧荼拉起一帮人马，主动投效燕王韩广。巨鹿之战，率燕军在攻打秦军章邯时表现突出，获得项羽赏识。随后追随项羽一路入关。项羽在咸阳分封臧荼为燕王。楚汉之争中，他先是拥兵自重，被韩信威逼利诱而归顺刘邦。但刘邦对他始终不信任，刘邦即皇帝位半年后，臧荼就起兵反叛，成为异姓王中第一位叛乱人物。刘邦御驾亲征，臧荼兵败被杀，臧氏一族四奔逃命。他的孙女臧儿也只能嫁给平民人家。
　　臧儿与王仲生一子二女，儿子王信，长女王娡，次女王姁。王仲死后，臧儿又改嫁给到长陵（今陕西省咸阳市东）田氏。长陵是刘邦的陵邑，刘邦为了压抑豪强，把齐国田氏、楚、赵、魏、韩等各国贵族后裔均迁徙至长陵，当时长陵邑约有十万居民，其中田氏在当地人口相对较多，势力较强。臧儿又生两子田蚡、田胜。
　　王娡长大成人后，嫁给了同乡长陵人金王孙，数年后生下女儿金俗。金王孙只是一个普通商人，在当时社会地位很低，汉朝法令规定商人不能衣丝绸、乘车马。王娡长相漂亮，已经嫁为商人妇，又做了母亲，本也就计划安安稳稳、平平淡淡过完一生，但是她的母亲臧儿却有着鸿鹄之志。
　　二
　　臧儿身上流淌着祖父臧荼不甘久居人下的血液，她有一天心血来潮找当时极有名的相士为自己的儿女算前程。
　　那位相士告诉臧儿，你的两个女儿都将大富大贵。臧儿听完很是激动，此时小女儿王姁还未婚嫁，长女王娡只是嫁给了身份低贱的金王孙，而且年龄不小，已为人母，怎么能有大富贵呢。
　　但是臧儿深信相士所言，她决定让大女儿离婚，另寻新夫。
　　金王孙并不同意离婚，臧儿就把王娡从金家中强行接回来，精心打扮装饰，隐瞒女儿婚史，托关系送进了太子宫中，这时金家也不敢再去太子宫中要人，只能放弃这门亲事。
　　王娡摇身变成皇太子刘启的嫔妃。不久时间，臧儿又把小女儿王姁也送入了太子宫。
　　此时太子刘启已经有薄氏、栗姬等妻妾，其中薄氏已被封为太子正妃。但是刘启对王娡很是宠爱，封其为美人，王娡接连生下三个女儿。在怀着刘彻的时候，她有一天故作神秘的告诉刘启，说昨夜梦到一轮太阳扑入腹中。
　　刘启大喜：这是贵显的征兆。
　　没有几天时间，汉文帝刘恒病重，很快逝世，刘启继位。
　　景帝刘启继位当日，立妃子薄氏为皇后，王娡、王姁及其他宠妃被封为夫人。几个月后，刘彻出生。由于王娡前面三胎都是女儿，这次终得皇子，刘启与王娡对刘彻极其宠爱。
　　三
　　因为皇后薄氏无子，刘启在继位四年后，立栗姬所生的长子刘荣为太子。
　　刘彻自幼长伴父亲身边，聪明伶俐，颇受刘启宠爱，在册封完太子后，刘启直接打破太子与其他皇子不同年而封的旧例，几个月后就封刘彻为胶东王，并且不顾皇帝在世、皇帝妻妾不称太后的忌讳，封王娡为（胶东王）王太后。此时刘彻仅4岁，不能到封地居住，于是继续留在皇宫。当3年后刘彻被立为皇太子，胶东封地是一次也没有去过。
　　刘彻的命运改变，来自于一场婚事，而促成这场婚事的是景帝姐姐馆陶长公主刘嫖。
　　太子刘荣已年满18岁，但尚未婚配。刘嫖想把女儿嫁给刘荣，想着将来刘荣继承大统，女儿则顺理成章成为皇后，于是主动向栗姬求婚。
　　但是栗姬因厌恶刘嫖经常给景帝进献美女，而拒绝了这桩婚事。刘嫖十分恼火，她是皇帝的姐姐，窦太后的独生女，＂长公主＂这个名位极为尊贵，级别与诸侯王相同。栗姬如此不给情面，刘嫖由此怀恨在心。她把景帝的儿子们挨个衡量一番，最终选定了＂梦日入怀＂而生的刘彻。她又向王夫人提亲，极有心计的王娡，遇到这种做梦都想有的政治姻缘，连忙痛快的答应下来。
　　四
　　薄皇后只是因为祖母薄太后位居中宫，而被册封为皇后。她无子无女，与景帝并没有太多感情。刘彻1岁时，薄太后去世，四年后，薄皇后被废。
　　谁能继任皇后之位，成为宫中和朝廷的焦点。
　　栗姬是最佳人选。一是她的儿子在一年前已被立为皇太子，母以子贵，顺势上位符合惯例。二是此时她正得景帝宠幸，而且已经为刘启生下三个儿子。栗姬也自认为非她莫属，暗自得意。
　　长公主刘嫖则不这样认为，她有着自己的算盘，一要报昔日拒婚之辱，二要为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多谋利益。她于是在景帝面前百般诋毁栗姬，甚至说栗姬和各位夫人聚会时，让侍从在她们身后诅咒，并施用妖邪惑人。景帝有自己的判断，他也知道刘嫖与栗姬之间的矛盾恩怨，只是姑妄听之而已。
　　栗姬不是长袖善舞之人，她要继任皇后之位，在没有成功之前，自然成为所有嫔妃的众矢之的，特别是自认有一丝希望的嫔妃们也寻找一切机会污蔑栗姬。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时间久了，景帝也慢慢心有变化。
　　景帝生病了，栗姬在旁边伺候。两人谈到了诸皇子，景帝有些伤感，主动说：朕百岁之后，你也要好好照顾他们。
　　栗姬并没有诚恳答应，而是出言不逊。景帝心中不快，开始觉得栗姬还不配做母仪天下的皇后。
　　所有事件的最终结果，都是前期的积累而成。
　　景帝对于栗姬的不满在酝酿中发酵。一直躲在旁边，暗自观察这场皇后之争的王娡，决定出手了，用的办法是＂声东击西＂。
　　王娡暗中派人教唆一位典客（汉朝时九卿之一，负责封爵授官、典其礼仪）奏请册立栗姬为皇后。这位大臣并不知道宫内的恩怨纷争，他只认为皇后之位不可长久空缺。于是上奏：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太子母无号，宜立为皇后。
　　景帝正对栗姬大失所望，这份奏折刚好戳到了他的痛处，景帝大怒：这是你应该说的话吗！
　　景帝下令将上书者斩首，可怜这位典客稀里糊涂做了马前卒。随后又下诏废皇太子刘荣，贬为临江王。当时的太子太傅窦婴、太尉周亚夫当庭劝谏，景帝丝毫不改。
　　栗姬心中愤懑交加，她认为自己不当皇后也罢，如今却连累了儿子，不久后忧惧而死，太子三年后在封地自杀。
　　皇太子被废三个月后，王娡被立为皇后，7岁的刘彻被立为太子。
　　五
　　王娡被册封为皇后以后，兄长王信也被封为盖侯。王娡长女平阳公主先后嫁给平阳侯曹寿、汝阴侯夏侯颇，武帝年间又嫁给大将军卫青；次女南宫公主先后嫁给南宫侯张坐和耏申；小女隆虑公主嫁给刘嫖儿子隆虑侯陈蟜。
　　王娡做了九年皇后，景帝驾崩后，刘彻尊祖母窦氏为太皇太后，尊母王氏为皇太后。尊外祖母臧儿为平原君。王太后同母异父的两位弟弟也分别封侯，田蚡为武安侯，田胜为周阳侯。
　　王娡入宫之前和金王孙生过一个女儿之事，她自己一直保密。汉景帝并不知晓，儿子刘彻也不知情。
　　但这件事情被刘彻身边的近臣韩嫣知道了，此时武帝刚刚登基，韩嫣告诉刘彻：太后还有一个叫金俗的女儿就住在长陵。武帝埋怨韩嫣怎么不早说？于是安排人确认金俗在家时，亲自去迎接姐姐。
　　皇帝的车队到了金俗家门口，左右侍卫将周围街道团团围住。金俗家人看到这种阵势惊恐万分，此时金王孙已经去世，金俗吓得躲藏在床底。刘彻让左右把金俗扶到院子，金俗连忙拜见皇帝。刘彻下车，扶起姐姐说：大姐怎么藏的这么隐秘啊？
　　刘彻让姐姐同乘一辆车，来到太后居住的长乐宫，一起拜谒太后。
　　太后见到金俗当然不认识，她询问此为何人。刘彻说：今天在长陵，见到了姐姐金俗，朕和她一起来拜见母后。
　　太后问明女儿情况，母女两人大放悲声。刘彻上前举酒，祝贺母女相见。
　　刘邦随后赐给姐姐钱千万，奴婢三百人，公田百顷，以及公主才有的汤沐邑，册封金俗为修成君。
　　六
　　公元前126年，王太后驾崩，与汉景帝合葬阳陵，此时刘彻30岁。
　　王娡一生经历坎坷。 少时为普通人家女子，嫁为商人妇后不甘平凡，在母亲的帮助下送入太子宫。此后30多年从一名侍妾到夫人，成功上位为皇后、以至皇太后，其间坚强隐忍，自我情感控制能力极高。特别是入宫前的婚史和已有一个女儿的事实，能够隐秘多年极其不易，她也付出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绝情、孤独等代价。
　　王娡善于造势包装。 她在怀孕期间，以＂梦日入怀＂的故事，把儿子刘彻的尊贵独特在皇子中彰显出来。
　　王娡能够建立同盟。 她在宫中并无势力，遇到长公主的橄榄枝后，迅速迎合，以儿女的政治联姻，共同排斥打击栗妃。
　　王娡做事不急于求成。 皇帝计划新设皇后，在宫廷之争中，她并不轻易出手，而是在各方面条件比较成熟时，安排他人当马前卒推波助澜，自己把握机会，终于成为最终胜利者。
　　王娡的一生，是底层小人物持续奋斗逆袭上位的一生。也是西汉女性受封建礼教束缚压迫较少，拥有较高政治生活地位的典型代表。
　　下期预告：《儒者宗董仲舒》 董仲舒把先秦儒学与各类学派融合改进，使儒学思想体系更符合汉代社会的现实需要。汉武帝＂罢黜百家，表章《六经》＂，把儒学上升为国家正统思想，儒家典籍由此成为国人尊崇之＂经＂。
　　每周二、周五更新 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