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一张古建筑旧影与现状的比对
本文的缘起来自对于下面这张照片的辨识,该照片的拍摄者为美国社会经济学家西德尼·甘博,拍摄时间为1917年。前两天,我根据现状等资料,将其地点标注为四川射洪香山涪江大桥(西岸)北侧,而在评论中,我既看到了认同的观点,也看到了反对的观点,单就反对观点来说,或许也可以分成两类,一种是真心比对过,觉得不是;一种是信口开河的。对于后者,我没兴趣理会,然而对于前者的疑惑,我倒是可以乱谈一二。
甘博原图
比对图
现今图
首先,让我们来谈谈山形的比对。在我个人看来,比对一座山的山形,除了地质运动,人为矿采以外,还需要十分小心一个问题,就是植被的变迁。举个例子,下面这两张图是同一地点么?
转载自《百年追寻》
答案其实是肯定的,它们是同一地点,前一张由英国植物学威尔逊拍摄于1910年,后一张则由当代生态学家印开蒲先生拍摄于2008年。该地点的完整图是下面这个样子的。
转载自《百年追寻》
而造成右侧山脉视觉差较大的核心原因,应该便是植被的变迁。我在判断甘博一图时,最看重的其实是下面绿线所在的山脊、以及整体山形的一致。因为下面古今两图并非完全同一角度,甘博图是在路面上拍摄的,且机位偏西,现状图则截取自航拍,且机位靠东,再加之前文所述的植被变化影响,所以我认为,远山就是同一座山脉。
此外需要说明的是,对于石门处的变迁我并不了解,不过这个位置即使产生很大的变化,其实也不必意外,因为"道路建筑"是极易受到现代化建设冲击的。举个例子,1936年,为修建川陕公路,同样沿江依山的广元千佛崖直接毁了一半。
其次,让我们来简单说说水。不要说古今的复杂水位变迁,即使是同一时期的枯水期与汛期,水位都会存在很大差距。因此,我个人认为,如果考虑到机位、水位两大要素,上面比对图中的河流是可以解释的。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水位、建筑加旧影,其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这里放上一组民国时期拍摄的,不同水位期的巫山无夺桥,为我们日后讨论该话题留下线索。
除了图像本身外,判断一张老照片,拍摄者留下的底版信息、原始注释也万分关键。这里,抛开原始注释不谈(因为我最终的目的就是要讨论甘博原始注释的准确度,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深度解析甘博的成渝间旧影,非老照片爱好者请回避,以免误伤》),甘博的底版信息也给我们提供了石门位于香山镇的证据。
石门照片的底版编号为8B67,紧接着它拍摄的8B68是一张指路碑,碑上文字为:"上走潼川府卅五里,下走射洪县廿五里,左走秋林场四十里,右走乐家场四十里",通过比对,我们可知,该位置也符合香山镇的地理位置。
此外,其之前一张8B66的远山环境,也和香山镇远景十分相似,但由于图片不清晰,我起初并没有使用,这里把它一并贴出,以求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证实一番。
行文至此,关于甘博照片中石门位置的推测,我已无更多的材料。在此,依旧非常希望有朋友能够真正地反驳或讨论;更希望有当地的朋友可以拍摄清晰的实景,证实或证伪以上推论,甚至解释一下该石门的历史。
不过,在文章的最后,我更想分享的是一点感悟:
西德尼·甘博是目前最有影响力的民国时期摄影者之一,因版权公开,涉及地点范围大,包含内容多元等优势,其照片流传极广。但是,我们除了各种分享以外,深度分析这些照片的朋友似乎还不是很多,以至于甘博,或是收藏甘博照片的美国杜克大学一旦注释错了,那么国人大多时候就拿着错误的信息来讨论、抒情。比如,杜克大学没弄清楚"tung chuan"指四川三台的古称潼川,直接安了一个达州通川。我在网络上,便不时看到有不明真相的朋友,对着三台一带的照片,感慨百年前的达州竟然是这个样子,太尴尬了。
这个责任当然不在一般网友,网友是受害者。至于在谁,我是不好说,美帝国主义故意误导?传播者传谣?谁知道呢?不过,我总觉得,如果能有更多的朋友去真正关心这些老照片,以求真、审慎的态度去解读它们,对于国家、地方的文化建设,多少是有些意义的。而且,单就探索古建筑老照片,尤其是未知古建筑老照片而言,真的是一件群策群力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