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后,军统特务徐宗尧曾被判死刑,可最后为什么又被释放了?
1948年年底辽沈战役后,人民解放军迅速解放了东北全境。解放战争的胜利,使国民党保密局的冀辽热察边区特别战失去容身之地,身为该站站长的徐宗尧及其部署也均逃到了北平。
徐宗尧逃到北平后,急忙开始安排后来,他一边让自己的手下选房子安顿妻女,一边向南京保密局局长毛人凤递交辞呈,请求撤销冀辽热察地区特别战。
徐宗尧
此时,徐宗尧对时局忧心忡忡,不禁想北平还能保住吗?他看到蒋介石败局已定,认为北平也只是短暂的落脚之地,人民解放军攻克北平也只是时间问题。在北平的这段时间里,徐宗尧除了访问一些朋友外,就是焦急地等待着南京的回复。
终于,南京那边有消息了,毛人凤回复了徐宗尧。虽然说,毛人凤同意撤销冀辽热察边区特别站,但并不同意徐宗尧辞职。他对徐宗尧说:"我兄不要南来,另有重要人物委派。"也就是说,毛人凤并不让徐宗尧回到南京,而是又派给了他一个新的任务,什么任务呢?就是要让他去接任保密局北平站站长一职。
这个突如其来的任务虽大大出乎了徐宗尧的意料,却也让他清醒起来。他认识到,此时让他当北平站站长,这不是把自己推向炮火中充当即将灭亡的"蒋家"的陪葬品吗?
他心里也十分清楚:过去北平站站长这个位置,,如果没有特殊的背景是坐不上的。就现任站长的王蒲臣来说,他是因为和毛人凤是表兄弟才坐上的这一位置。如今毛人凤把嫡系撤走,让自己去顶职,怎么看也不像是好事。
毛人凤
接?还是不接?这个问题在之后的几天内一直困扰着徐宗尧。也是在其思绪纷乱之际,他忽然记起了他的老朋友池峰城。池峰城,河北景县人,曾追随冯玉祥多年,参加过徐州会战、台儿庄战役,是徐宗尧的知己。
徐宗尧刚一见到池峰城,便向其大发牢骚,大骂毛人凤不是东西,任人唯亲,眼看着北平快要被解放了,还要让他出任北平站站长。池峰城静静地听完徐宗尧的话后,便给徐宗尧指了一条明路,什么路呢?投诚。
路虽然是指了,但徐宗尧还是挺担心的,他担心自己有国民党高级特务的身份,共产党不会宽恕自己。关于这个顾虑,徐宗尧也询问了池峰城,他认为池峰城是国民党的高级将领,对于共产党的政策应该比自己要多知道些。
但是,徐宗尧的几次询问,都没有听到让自己满意的回答。徐宗尧开始猜想池峰城和共产党是否有联系,但因为当时属非常时期,所以徐宗尧也没有多问。
其实,就像徐宗尧所想的那样,当时的池峰城,早已和中共华北局城工部有了联系,并在李霄露领导下进行地下工作。就在徐宗尧这次来访之后,池峰城便把徐宗尧面临接北平站以及内心的疑虑,详细地向李霄露作了汇报。
徐宗尧书法
李霄露知晓后,也及时地向其上级刘仁部长作了汇报。刘仁非常重视此事,当即便给池峰城下达了指示,让其劝说徐宗尧尽快接下北平站,因为这样,我党就可以掌握保密局内部特务活动的情况了。另外,刘仁还让池峰城转告徐宗尧:"只要老老实实戴罪立功,就是保密局的重要人物也不杀头。"
当徐宗尧再次造访池峰城时,池峰城主动劝说徐宗尧投诚,并让其接下北平站。徐宗尧则老话重提,问道:"北平解放了,生命有保障吗?"池峰城因有刘仁的明确指示,口气肯定地说:"有保障。"
得到池峰城的肯定的回复后,徐宗尧稍加思索,觉得池峰城肯定的口气不像过去那样闪烁其词了,于是他便问道:"老兄,莫不是与共产党早有联系了吧?"
池峰城听到徐宗尧的问题后,以点头微笑回答了他,并对他说:"徐老弟,你的情况中共高层已经知道了,我告诉你,12月18日,中共华北局城工部的同志要和你见面。记住,12月18日上午到我家里来。"
在这件关乎于自己性命的大事解决之后,徐宗尧一回到家里,就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欢愉的心情也全都写在了脸上。1948年12月18日,对他来说是一个多么重要的日子,他十分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二、
终于,12月18日到了。这一天,徐宗尧准时来到了池峰城家中。
池峰城
房间里,池峰城把已经到来的李霄露介绍来的甦(su)介绍给了徐宗尧。见到王甦,徐宗尧向其报告了毛人凤委任他为北平站站长、保密局对北平的指示,以及命令他布置五个潜伏组的情况。最后,徐宗尧更是诚恳地对王甦说:"我是全盘托出,我把毛人凤的任命和让我布置的潜伏组全部交出来。我下决心投奔共产党,投奔革命。"
王甦代表中共华北局城工部,对徐宗尧弃暗投明的行动表示欢迎,并勉励他好好学习,将来做一个对人民对社会有用之人。
此间事了之后,徐宗尧把自己与共产党联系的机密,告诉了自己的两个好朋友——原军统四平站站长冯兰亭,和军统热辽边区特别站站长李英。他希望共事多年的挚友能和自己携手共进,同走弃暗投明之路。最后,冯兰亭表示支持徐宗尧的选择,他们二人也愿意投奔共产党。
期间,徐宗尧向冯兰亭表示,南京方面已经给王蒲臣下达命令,让其尽快交出北平站,但王蒲臣有意拖延,是因为风传大局将有逆转的缘故。也是针对此种情况,冯兰亭在和徐宗尧商量后,决定采取以退为进的策略:直接跟毛人凤说,如果王蒲臣再拖延不交出北平站,那么我徐宗尧就不准备接手了。
池峰城
别说,徐宗尧这招还真灵,毛人凤当即便派了人来北平给现任北平站站长王蒲臣做思想工作。有人催促,王蒲臣的动作自然也就快了,1949年1月19日,北平站的工作顺利交接完成,徐宗尧成了北平站的站长。徐宗尧也是后来才知道,王蒲臣之所以要延迟交接,是因为他的财产还未成功转移。
徐宗尧在成功接下北平站后不久,便在王甦的指导下,把自己亲手布置的五个潜伏组控制了起来,随后让他们交出了电台和密码本。
之后,徐宗尧认为,前任站长王蒲臣可能也布置了五个潜伏组。于是,他便让熟悉北平的保密局人员情况的冯兰亭前往调查,后经调查所知,王蒲臣果然也在北平布置了五个潜伏者。
得知此情报后,徐宗尧当机立断,立即领着侦讯处侦察科长任远和几名侦察员,先到潜伏组组长韩北辰家中起获了电台1部、密码2本。后又到潜伏组组长周受轩家中也起获了一部电台和两本密码本。另外,还有龙超潜伏组和路捷言潜伏组的电台也先后被起获。
至此,王蒲臣留下的四个潜伏组已被抓获,可唯独少了一个秦应麟的潜伏组。秦应麟这个人是之前经别人介绍进的北平站,徐宗尧并不知道这个人的底细,仅知道他曾经当过军统保定站的组长。
徐宗尧书法
秦应麟消失后,徐宗尧一直认为自己没有完成任务,心里很是惭愧。他一直牵挂着此事,直到1950年冬季,徐宗尧在《人民日报》上看到秦应麟在天津被捕后,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三、
自1949年1月31日北平和平解放之后,徐宗尧便被转到了北平市公安局侦讯处。而后,徐宗尧开始在市公安局处长冯基平的安排下,投入到了紧张的肃特斗争之中。由于徐宗尧熟悉国民党军统局的情况,对肃清该系统的特务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1949年2月6日,徐宗饶在冯基平的授意之下,在自己家中成立了军统人员登记处。徐宗尧对此项工作十分尽职,到处奔走,苦口婆心地劝说军统人员前来登记,仅仅17天,徐宗尧就登记了近700人,还缴获了一部分枪支。
2月22日,侦察科科长任远打电话通知徐宗尧,要他把已经登记的军统人员于翌日中午集中到后马厂10号开会。徐宗尧在接到通知之后,第二天准时把全部人员带到了目标地点。
这一天,任远对徐宗尧说:
你不是曾向冯基平处长要求给予学习机会吗?今天就答应你的要求,送你到清河训练大队学习,以清河之水洗涤污毒,以后再分配工作,希望你要好好学习。你带来的军统人员也一起去。
冯基平
简而言之,就是需要徐宗尧去接受劳动改造。而这,又是每一个战犯想改过自新的必经之路。徐宗尧听完任远的话后欣然同意,并向任远提出回家去取行李和对家中做一下安排,并表示把自用的小汽车、私人手枪取来一并上交。
当天晚上9点,安排好了一切后的徐宗饶,坐着市公安局的专用车来到了清河训练大队驻地。走进驻地之后,徐宗尧抱着走向新生的真诚愿望,下决心改造自己。他开始认真学习马列主义和毛泽东思想,努力改造自己的旧思想,树立为人民服务的新思想,为其他军统人员做出了榜样。
徐宗尧通过学习和联系自己的情况,作了一篇很长的反省陈述。在陈述报告中,讲了他从一个木工学徒,到成为一名军统少将后又获得新生的全过程。
往事不堪回首。徐宗尧出生在天津的一个贫农家庭里,16岁就到木厂里去当学徒工了。当时,直奉军阀混战,东北军席卷华北,三渡黄河,过长江,声威盛极一时。这些,都深深触动着这个年轻的木工。
之后,徐宗尧在看戏时与东北陆军的少尉副官李文彬扯上关系,并通过李文彬的关系,让他成功进入了东北军司令部参谋处当中士文书。在之后的17年中,徐宗尧步步高升,曾先后当过中士、上士、中尉副官、少校军需官。"九一八"事变后,徐宗尧又被升至上将旅长。
1941年,徐宗尧以第一战区河北游击司令部少将高参的身份,去包头策反投降日寇的伪东亚同盟军总司令白凤翔。也是在白凤翔的司令部,他遇到了时任少将主任的冯兰亭,并在冯兰亭的介绍下,加入了军统局。
不久,军统局副局长戴笠将其任命为军统局五原办事处少将通讯员,接着,又命令徐宗尧在敌后成立平津特别组。日本投降后,徐宗尧被任命为河北省保定警察局局长。1948年春,徐宗尧又被任命为冀辽热察边区特别站站长。后东北解放,徐宗尧逃至北平...
徐宗尧在陈述了自己的简历之后,内心充满了愧疚,他十分惭愧地说:"七年为虎作伥的军统特务生涯中,给蒋介石卖命,干了许多残害人民的事,只有在今后的有生之年彻底改造自己,以求将功补过。"
四、
当时清河训练大队建立的初衷,便是配合肃特斗争,按照党的政策,对参加训练大队学习的军统人员,在弄清案件、区别主次之后,应对有关人员落实政策,给予出路。
然而,由于当时的诸多复杂因素,在北平解放前主动与中共地工人员联系并积极参加起义和在接管北平工作中做了一些有益工作的徐宗尧,却并未得到相应的对待。相反,徐宗尧被以军统特务首要分子的罪名逮捕了。
1951年2月3日,北京监狱在审查徐宗尧一案时,在案犯处理批示表上,这样写到:
根据审查了解,徐犯系匪军统首恶分子,一贯积极从事反革命活动,解放前夕,接受潜伏任务,妄图蠢动。管训后不彻底坦白罪行,提议处死刑。
该批示表呈上去后,市局管训处科长、处长都批示:"应处死刑。"3月10日,市局一位副局长也批示:"处死刑。"
徐宗尧案件判决后,材料呈报到了北京市委。当时主持市委政法工作的刘仁同志看到审判结果后,因熟悉徐宗尧的情况,便提出了反对意见,所以徐宗尧的案件被压了下来,迟迟没有执行。
1954年5月,市公安局劳改处管教科科长高伯万,看到了徐宗尧的材料。高伯万因在解放前长期从事地下工作,对徐宗尧的一些情况也有所了解,他在详细翻阅了徐宗尧的案件资料,作了详细调查后,认为对徐宗尧的如此处理是不符合党的政策的。
徐宗尧材料
于是,在5月20日,他用红笔写出了自己的意见:"对徐宗尧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强迫劳改以观后效。"高伯万的此项意见,最后得到了市局主要领导的肯定和赞同。就这样,徐宗尧的性命在法律上被保住了。
1956年,是徐宗尧一生中最难忘的一年。有一次他生病了,正赶上时任市局副局长、原清河训练大队队长安林来监狱视察,见到徐宗尧走过来,主动和徐宗尧握手,还嘘寒问暖,完全不像是一个领导对待一个罪犯的态度。也是通过这件事,让徐宗尧有所预感,预感到他的问题有望解决了。
1956年下半年,北京市公安局党委在市委的关怀下,多次召开会议讨论,会上大多数人都认为徐宗尧的案件是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是年12月10日,市公安局局长冯基平签发了上报公安部呈请释放在押犯徐宗尧的请示。在请示中,冯基平提出了如下处理意见:
该犯系军统重要人员,罪恶重大,但根据该犯以上表现,关押期间表现较好,今后控制使用还将有价值,我们的意见,予以宽大释放,此事已请示刘仁同志同意。当否,请批示。
12月15日,上级领导给出了同意意见。12月31日,徐宗尧在北京监狱被宣布释放,并给其发了100元的生活补助费。徐宗尧在离开监狱后,怀着感情政府的心情,终于和分离了八年的妻子、女儿团圆了。
刘仁(左)
在徐宗尧出狱后的一年里,因为其家庭经济生活无来源,所以当时市公安局劳改处每月都会给予接济。直到后来徐宗尧的女儿有了工作,徐宗尧自己也有了工作之后,市公安局才停止了接济。
1962年,在党落实了对徐宗尧等起义人员的政策之后,经统战部了解和刘仁批准,徐宗尧成为了北京市第三届政协特约委员。相比于其他的军统人员,徐宗尧的晚年无疑是幸福的。而我们也能从这位国民党军统少将站长,后成为北京政协委员的老人身上,看到我们党的一段历史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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