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银行倒闭，美国队长与张三丰顶级博弈的开始

　　硅谷银行的倒闭意味着什么？背后的底层逻辑是什么？如果说金融危机时雷曼兄弟的倒闭是经济周期的体现，那这次事件可能影响整个中美博弈，美国就像漫威的美国队长，中国就像太极张三丰，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影响着世界。本文希望用最通俗的文字揭示最底层的逻辑，让所有人明白事件的内涵。
　　一、银行的本质
　　要明白硅谷银行倒闭的来龙去脉。先要知道金融行业，特别是银行经营的本质。先看一张很有名的图：
　　由图可知，在1800年前，人均GDP几乎是缓慢的零增长。第一次工业革命以后，世界人均GDP陡然上升。大部分人把这一突变归功于瓦特发明了蒸汽机。但你如果知道蒸汽机的技术早在2000年前，就被一个叫＂希罗＂的天才发明了，你就一定会问，为什么那时候没有发生工业革命？这个问题很复杂，有商贸秩序尚未建立的原因、有奴隶成本过于低廉的原因、有暴力索取成本极低的原因。但最重要的是，劳动生产率没有达到及格线，社会细化分工尚未完全形成，社会资本也就是货币还没有发挥催化剂的作用，直到1694年创立英格兰银行，这是近代央行的起源。
　　银行业的出现为什么重要？为什么有了银行，才可能有工业革命？理由很简单，社会分工细化到一定程度，就会有变革性的技术涌现，但这部分发明者往往没有钱，没有能力实现产业化，相对应的是银行代表着资本的集合与结余，希望通过投资更有活力的产业挣更多的钱，于是资本和技术就产生了结合，一方出钱，一方出技术，二者合一就带动了经济活力，进而带动了人类劳动生产率质的飞跃。
　　所以有人说金融是经济的血脉，有了配套的金融措施，技术才有应用的土壤，才可能转化为价值，只有解决了资本与技术的融合问题，人类社会才进入了劳动生产率正向陡升的阶段。没有金融，蒸汽机的技术充其量是当时顶层阶级的玩物。
　　银行在金融界举足轻重，是金融系统的源头，因为货币是通过商业银行流入实体经济的，保险、券商、投资公司的钱都是银行发行的，也都存在银行账户里。那么银行挣的到底是什么钱？他挣钱的原理是什么？表面来看，银行低价吸收存款，高价放贷，挣的是息差，但这利差归根结底来源于企业发展的利润结余，也是全社会劳动生产率的结余。通俗来讲就是，企业不挣钱，谁向银行借钱呢？
　　这里多说一句，很多人想不明白，为什么银行挣的是企业利润的一部分，也就是分了劳动生产率提升的一杯羹，但为什么中国银行业的利润会远高于实体？总有人说中国经济的利润都让银行挣走了，你却说银行是分了实体经济一杯羹？其实这涉及到货币创造的原因。例如央行发行了100元存入A银行，假设存款准备金率是10%，那么A银行可以放出贷款90元，这90元通过借款人的账户汇入了B银行，于是B银行缴纳9元存款准备金，将剩余的81元又贷了出去，并汇入了C银行，如此循环，你会发现最初的100元创造了1000元的货币，而整个银行业挣的是这1000元的利息，自然显得利润多。中国上市公司最挣钱都是银行业一方面是因为中国经济发展快，自然银行享受的劳动生产率红利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银行牌照门槛高，多为国有控股，竞争相对小，市场大，自然挣钱。
　　用一句话概括就是，银行业的利润是通过自身的货币创造，放大乘数，收割人类劳动生产率。可以说银行的利润最本质的来源是生产率的提升，银行业的利润总额应该与实际的劳动生产率呈现相关性。
　　二、美国的金融霸权
　　第一部分介绍了银行的本质，要读懂这次硅谷银行的奥秘，还要再卖卖关子，介绍一下美国的金融霸权现象。所谓金融霸权，简单来说就是在美国，金融凌驾于实体之上。
　　很多人读过杰克韦尔奇自传，他被评为20世纪最伟大的CEO。1981年，刚刚当家GE的韦尔奇发表了题为＂在缓慢增长的经济中追求快速增长＂的演讲。他说，当前公司的主流管理思想要改变，职业经理人的最大价值，就是为股东带来最大回报。这在后来被称为＂股东革命＂。在杰克韦尔奇的自传里，最具代表性的政策就是，如果该业务无法进入世界前三名，那么公司将把该业务出售，集中资源做最挣钱的业务，进而为股东创造最大的价值。
　　关于股东革命，举个例子更方便理解。京东的刘强东最喜欢称员工为兄弟。公司上下都是兄弟，言为之意我们都是一家人，所以我得给物流的兄弟们上五险一金，即便这样会让公司亏损，但既然是一家人，该花的钱必须花，兄弟们爽了才能一起致富。如果换了上世纪的杰克韦尔奇掌控京东，他会怎么做呢？我大胆的用股东革命的思维去推断一下，他不仅不会给配送员上五险一金，还会把京东配送全部外包，甚至可能外包给印度公司，引入印度配送员，因为这样公司能挣更多的钱，能给股东更多的回报，能让公司的股价进一步上涨，这就是股东革命。也难怪查理芒格在＂穷查理宝典＂里感叹美国是一个对股东足够友好的国度。
　　股东革命和金融霸权的关系在哪？首先，股东革命的背景是美国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当时的经济形势非常糟糕。很多公司为了生存必须借钱融资，因此引入了大量机构投资者持有公司股票，这些股东可不像中国人那样四海皆兄弟，你让我手中的股票升值才是我最想要的，否则我就换掉CEO。其次，美国的配套金融工具在全球最完善、最丰富的。实体经济不断通过金融杠杆抬升股价形成了标杆效应。众多的职业经理人迫于短期业绩压力，不得不追求短期股票价格的抬升。于是，股东革命就奠定了美国金融凌驾于实体经济之上，也就是金融的霸权主义。
　　美国人这样做，当然短期利好公司业绩与股票价格，重新把市场推向繁荣，但却引发了一个长期后果，就是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红利被提前且严重的透支了。需要特别指出的，美国是资本主义国家，主要法人主体为民营企业，而且是以科技型企业闻名于世的，比如苹果、微软、特斯拉等。美国股票价格早已虚高，已经涵盖了公司未来十年的发展。现有的投资人自然是挣的盆满钵满，但是以后怎么办？美国这个问题其实早就显现，之所以这套体系能支撑住，一方面因为美国的科技创新长期以来确实难逢对手，他有透支的资本；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美元的霸主地位，全世界都可以为他买单。
　　但无论如何，用未来几十年劳动生产率的贴现换取现有股东的收益确实是美国经济的巨大隐患。
　　三、硅谷银行的破产
　　明白了银行的本质，美国经济的硬伤。我们来说说这次的事件。硅谷银行是美国前20大银行之一，有2000亿美金的资产。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硅谷两个字代表该银行服务的主要客户都是美国的高科技企业。
　　复盘倒闭始末，需要记住一个原则，银行是吸收公众存款，这部分存款是银行的资产，也是银行的负债，所以银行本质是负债经营。银行吸收完公众存款，需要付存款利息，所以这部分负债需要拿出去放贷款或者是再投资。如果存款人集中去银行取钱，但是钱都在投资的路上，没钱兑付了，这就叫挤兑。硅谷银行这次倒闭的直接原因就是发生了挤兑。
　　为什么会发生挤兑？主流说法是这样，疫情期间，美联储一把ALL in。将利率调整为0。因为不用付储户利息了，硅谷银行用储户的钱拿去买无法提前赎回，只能按期到付，利率据说只有1%，期限5年的国券，这本来是常规操作而且稳赚不赔。
　　但是2022年，风云突变，美联储为了抗通胀，开启了加息通道，连续加息7次，利率从0涨到了4.5%。这下银行从不用付储户利息到每年要付4.5%的利息，之前买的1%收益率的国债就从盈利变成亏损了。这还没完，货币政策的巨变不足以发生挤兑。所有储户同时取款的概率只能发生在理论上，实操上不太可能，所以只要账面上保证有一定比例的现金，就能应付大多数存款需求。这就涉及到上文在讲货币创造时提到的存款准备金制度。大部分国家的央行，都有这样的制度，强制要求商业银行把一部分钱存在央行，以备不时之需，不能随意放贷或是投资。但不巧的是，美国为了刺激经济，目前的存款准备金率为0%。
　　大多数人在总结硅谷破产原因的时候都提到了政策巨变、0准备金、短债长投等原因。但是这些政策使用范围是整个美国的银行，短债长投也不是硅谷银行一家所为，但为什么率先倒闭的是硅谷银行？
　　原因在于科技寒冬+悲观信心传导。2022年，中国很多大厂开始裁员已经是公开的秘密。美国也好不到哪去，特斯拉、Facebook、微软、Twitter都在裁员。发源于硅谷的风险投资产业也进入寒冬，红杉资本就提醒所有被投企业，控制好成本，管好现金流，活下去。这样的背景下，科技型企业融不到钱了，只能盘算着现在银行账号里的钱如何过日子。硅谷银行受冲击最大，因为他的储户，大多都是美国科技公司。本来科技型企业不断融资、不断存钱、硅谷银行即便0存款准备金，即便短债长投也没问题，但棘手的是储户不断的在花钱，也就是取钱，这压力一下就来了。即便这样，硅谷银行按说也可以顶住，因为美国资本市场足够发达，硅谷银行可以拆借资金、可以转让债券，手段很多。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正因为美国资本市场高度发达，高度透明，大家都知道硅谷银行流动性有压力、要是抛售国债要损失几十亿美金，于是取款的人越来越多，雪球越滚越大，悲观信息的传导愈演愈烈，于是就真的发生了挤兑。
　　硅谷银行倒闭这事的来龙去脉说完了，结合前文，你仔细想，促成倒闭的根本原因还能被总结为短债长投？又或是政策巨变？都不是。 本质是之前透支了太多科技型企业未来的劳动生产率，也就是科技泡沫，于是下行周期必然到来。随着科技寒冬的到来，劳动生产率的提升就会遇到困境，导致硅谷银行无法收割主要客户（科技型企业）的劳动生产率。硅谷银行成名于硅谷，但是科技型企业发展境遇的改变也率先改变了这家银行盈利的底层逻辑，所以率先发生挤兑的就是硅谷。
　　四、硅谷银行的启示
　　美国经济的硬伤已经分析很多了。中国还没有绝对实力看热闹，应该引以为戒。与美国资本市场透支严重相呼应的，是中国的房地产市场。美国的股市，中国的房价，哪个先破，破还是不破，是大国博弈的主要战场。这就好比美国队长和张三丰，一位是科技猛男，奋勇向前。一位是城府颇深的太极人，稳中求进。双方博弈的底层逻辑是什么？还是劳动生产率的提升，或者说是技术如何科学带动劳动生产率的问题。这个问题多数人看起来极其简单，就是拼教育、拼科研、拼技术、拼人才。芯片之争、国产化都是这个概念。
　　但是实际情况真的不那么简单。技术的迸发、进而带动劳动生产率的提升是需要科学体系做支撑的，否则技术出来了也无处可用。就好比物理学发展到量子阶段后，就不适用牛顿经典力学一样。量子力学难懂，我举个前文说到过的、2000年前发现蒸汽技术的希罗的例子。
　　打开维基百科搜索蒸汽机，他会告诉我们世界上第一个利用蒸汽驱动的机器叫＂汽转球＂，发明于1世纪，发明者叫希罗。这是公认的最早的蒸汽机雏形。网上对希罗的评价普遍是他没有制造出真正的蒸汽机，所以第一次工业革命没有提前到2000年前。但其实希罗留下了一本书叫《气动力学》，详实描述了气动力的理论基础。更牛的是，这本书还介绍了理论可以应用的78个装置，比如点火后在蒸汽装置下自动转动的神像、自动开启的神庙大门等等，其精妙程度都远胜＂汽转球＂。希罗是个天才，但是他生不逢时。因为当时的社会是奴隶制社会，奴隶主很有钱，但是奴隶在当时是成本极便宜的工具，既然如此，有钱的上层阶级谁会花钱投入蒸汽技术研发，生产设备，取代奴隶？于是蒸汽技术的奥秘即便被发现了，也不过是用于神庙大门上，成为上层社会观看演出的道具。
　　通过这个例子，我想说明的是，科技创新绝不是科研竞赛，不是简单的拼人头。 投入足够的资源或许能产生高端技术，但这并不意味着最终能转化为劳动生产率的提升。这期间涉及太多的环节，涉及太多的配套、涉及太多的改变。想想中国的科研院所、高校，对老师的考核是什么？多数考核论文数量，科研人员的时间都耗费在了论文发表的修改上，整日想着怎么把内容填充至八股文的框架上。但是实际应用呢？科研技术要想最终提高劳动生产率，需要商业化和市场的认可，那么如何奖励科研人员？如何鼓励产业化？如何确保国有科研成果不流失？如何激励团队？如何分配公司和高校的利益？创始人如何分配时间？配套的资本市场何时完善？等等这一系列问题，都亟待解决。
　　五、由硅谷银行倒闭看中美博弈
　　回到中美经济。中国想要消化房地产泡沫，提高社会劳动生产率，只有依靠科技进步找到新的行业蓄水池。中国技术商业化的实践中还存在巨大的浪费，还没有绝对的释放，所以潜力很大。美国即便透支了未来，还拥有先发优势，因为美元的霸主地位，可以让全世界买单，我透支了本国的劳动生产率，但是第三世界国家还有潜力，他们劳动生产率提升了，我的问题就解决了。甚至中国劳动生产率的提升也能直接缓解美国的危机，从这个角度讲，长期来看中美关系，是谁都离不开谁的。
　　硅谷银行给人最大的启示是，劳动生产率的增长模式一旦发生变化，会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底层逻辑发生改变，大厦的根基就开始动摇。从这个角度讲，中美博弈的焦点也不是科技竞争，而是如何科学地提升劳动生产率。这里博弈的不仅仅是技术，还有很多意识形态的问题 ，我问几个问题：
　　人类自从第一次工业革命开始，技术飞速进步，劳动生产率高速攀升，但技术的进步进入深水区后，持续的替代了人，弱化了人口红利，进而会不会削弱技术进步的速度？
　　由此衍生，技术替代了人工，那么服务业的兴起到底是不是国家发达的标志？经济学家虽然给出了标准答案，说技术虽然一定程度取代了人工，但是也创造出了更多的就业机会，但是这样的职位转移是否能持续推进人类劳动生产率的提升？经济学里的理性人假设到底存在与否？
　　人工智能的出现，对人类意味着什么？如果服务业发达=经济发达是错的，人类应该如何面对？人与机器如何共同进化？
　　到底怎样才是科学提升劳动生产率的科学途径？发展有没有极限，为什么？如何突破极限？
　　人类在以上这些问题面前，是无知的，还没有标准答案。不要完全听信教科书，那不是标准答案，只是一种观点。以上这些问题又跟全人类息息相关。如果劳动生产率注定有天花板，我们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如果只有依靠人工智能才能提高劳动生产率，今后这个世界的主人又会是谁？以上这些问题的答案只有中国和美国有能力回答出来，也是中美博弈给人类带来的财富。
　　六、结语
　　硅谷银行的倒闭应当具有蝴蝶效应。他说明了底层逻辑改变带来的巨大威力。而这个世界最大的底层逻辑就是劳动生产率。对于劳动生产率的未知深刻地影响着全人类的命运。也许多年以后回头看硅谷银行的倒闭，有人会说，那是上帝提示人类讯号。
　　美国队长和张三丰都在用自己的哲学探索着人类发展的道路。试图去回答着意识形态的问题。这是一场底层逻辑的竞争，让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