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散文桃乡孩子
文/卢慧颖
"桃园春色醉,人面桃花红"。我的家乡,就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春天,果园里红云片片,整个村子都掩映在红色的海洋之中。小孩子的心是贪婪的,一定还要折上几枝桃花插在玻璃瓶里,让花香花色遍布桃乡的每一个角落。
桃花谢了,树上结满了玉米粒大小的毛桃,孩子们的桃子梦也开始萌发了。他们眼睛盯着密密麻麻的小桃子,想象着汁水四溢的桃肉,一边吮着手指头,香甜的梦随着桃枝荡漾……桃子的表面有一层像白霜一样的细密的茸毛,这是桃子的保护膜,不能触摸。据说摸掉了这层毛,桃子就停止了生长,即使长也长得很慢,而且会长成歪歪扭扭的丑八怪。这点常识,桃乡的孩子们早就了然于胸,他们是不会轻易触摸这层茸毛的,但是出于好奇,有时也会伸出小手逗弄一下桃子,然后摘下几个当弹珠弹。
桃子长到核桃大小,孩子们就再也按捺不住了。整天在果园外转悠,跟看果园的老爷爷斗智斗勇。他们爬过围挡果园的矮墙,扯着树枝爬上桃树摘桃子,装满了身上所有的衣兜。踩断了树枝,弄掉了桃子全然不管。果园的老爷爷在后面喊:"桃子还没熟,不能吃,等长大了,长红了,我这里管饱。你看看,糟蹋这么多桃子,多可惜!唉,真是的!"小孩子可是听不进去的,他们从树上跳下来,捂紧衣兜,飞奔到老爷爷追不到的地方,涨红着脸,压抑着砰砰的心跳尽享"美味",忙里偷闲的嘴里不停地说着:"那老头追不上我们的,嘻嘻……"
说实在的,这时候的桃子,既不酸,更不甜,甚至连一点苦味都没有。一口咬下去,桃肉硬邦邦的,桃核却没有变硬,白白的、脆脆的,还有一点苦,但这是孩子们放学后的期待。树上有多少小毛桃,孩子们就有多少梦想。他们顺着毛桃表皮浅浅地咬上一层,然后把剩下的桃核远远抛出去,那种感觉是众天神赴了王母娘娘的蟠桃宴,孙悟空吃了花果山的仙桃都无可比拟的。
孩子们的快乐伴着桃子一起长大,桃子慢慢变红、变甜,他们不会错过桃子生长的任何一个阶段。从没有味道,到有一点味道;从酸到甜;从果肉硬邦邦,到软乎乎,他们永远是"东风第一枝"。有时候,孩子们懒得摘下桃子,趴在树上抱着桃子咬上一口,缺了一口的桃子吊在树上随风摇曳,跟苹果公司的LOGO有的一拼。
桃子成熟了,那些又大又红的桃子,孩子们是不屑吃的,认为那是没有牙的老太太才吃的,实在没意思。他们的吃法很讲究,他们要吃歪瓜裂枣,别看外表酷酷的,但是里面可甜呢。因为水分糖分多,外表才会爆裂,长成畸形,这种桃子口味才是最佳的,吃这种桃子的人也是最有品位的。
分桃子了!这是桃乡重大的节日,到处喜气洋洋。家家都能分到好几筐。分桃子的时候,小孩子是一定要到场的,每户人家可以大人不在场,但不可以孩子不在场。星期天,孩子们一边写作业,一边吃桃子。肚子涨得鼓鼓的,绛红色的、带漂亮花纹的桃核也吐了一大堆。孩子们搞不懂,这桃核上的花纹是谁刻上去的,也没有人告诉他们,不能一下吃太多桃子,要再吃一点菠萝、香蕉、橘子均衡营养,但是孩子们却长得像桃子一样光鲜红润。这桃核是不能随变丢弃的,桃核性苦可以入药,卖到药店可以换回作业本、水果块糖,还有心心念念的小人书……现在零食店里的干果巴旦木就是扁桃仁,想想那时真不知道被桃乡孩子随手仍掉了多少。
如今的孩子们有肯德基、麦当劳,商场里有各色零食与水果。在手机软件上点点手指,带着露珠的新鲜水蜜桃就能送货上门。依托高科技和人工打扮,个个圆圆胖胖,像公主一样包裹着丝质的果袋,躺在高级的盒子里,排列整齐犹如受阅的方阵。如果通过数据分析,外形、口感、含糖量,哪一项指标都顶呱呱,但是它们永远只是商品,多了一项观赏的成分,少了一份期待与陪伴,因而也就少了一份亲切。没有了荡漾在桃枝上的梦想,也就永远找不到桃乡孩子吃毛桃的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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