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节夜景 登上奉节的码头,我始终是一种仰视的姿态,鳞次栉比的楼房顺山而建,一条不甚宽阔的街道坡行而上,房屋建在斜坡上,像艾菲尔铁塔般给我一种要倾倒的惊奇。时值深秋,硕大的脐橙以诱人的橙黄夹道笑迎外乡客,街边小吃店热气腾腾,硕大的火锅在四方桌的中央冒着喷香扑鼻的白气。好客的奉节人早为我们订下了座位,用他们最有特色的羊杂碎火锅为我们洗尘接风。 暮色四合的奉节,黑色山的剪影合围着这个灯火辉煌的小县城,仿佛冷气机般吹向匆忙行走的人群。我走在街上,两腿不住地打颤,但被热情的奉节友人拉入火锅店后,一颗冻凉的心渐次温暖安定了下来。 方桌上早炖上了脸盆大的火锅,菜堆得老高,每人面前一个大海碗,全然不比南方精致的小碟碗,显得那样爽气,更奇的是碗里盛了半碗佐料,认得的有香芫荽,辣酱、腐乳等,还有许多我叫不出名的,佐料之丰富令人长眼。还有两位女客未来,据早来的她们的先生说在洗头,要稍等一会。我是十分忌吃羊杂碎的,一听到有羊头、羊蹄、羊肚、羊肠、羊心、羊肺、羊肝,就觉不舒服,一想到满嘴的羊膻气就……,唉,客随主便,因为这是他们招待贵客的得意菜,据说吃了不想走的。不一会,两位女客着装讲究地来了,大家上了桌就热情开吃了。先舀上一瓢热汤冲入碗中,用筷子搅拌,一股沁香冲鼻,只觉胃在孺动,口舌生津。我轻啜了一口,俨俨的肉香,因为我放的辣酱不多,倒也清淡可口,一口下去,早有一股热气由肚里上下游走,好舒坦,奇怪的是没有一丝让我讨厌的羊膻味。热情的主人不停地为我添着羊蹄、羊肚,吃到口中,肥而不腻,鲜美的汤、料,令人胃口大开。只见奉节的两位女客边吃边加辣酱,一碗清汤顿时红油油的,吃得热乎乎的。她们甚至脱下了大衣,一层细细的香汗密布在她们红润的脸上。 桌上的话也随着愉快的吃而多了起来,觥筹交错间,大家已没了初来的拘谨,谈时政,谈生活,东家富,西家穷,无话不谈。一位文静的女士聊起来却是泼辣的腔调,说别看富人有钱,他们开着百万宝马、跑车,我们也一样开车。他们也要吃这羊杂碎火锅,我们老百姓也吃得起,有什么了不起的。见我埋头吃,无不得意地问,不错吧,寒冷的时候吃这个,会让你觉得好像是在肚里装了一个小火炉似的,温暖如春,从手到脚丫都暖乎乎的。说着又从畚箕里添加下锅菜,边下边热情地介绍,这是我们特有的霉豆渣,只见她将一盘豆腐块样的东西倾入火锅中,顿时浓俨的汤水浸入到蜂窝状的豆渣里,像海绵一样变软变粑。夹上一块放入口中,有一股淡淡的霉味,因有了羊汁汤浸入,味长且香,我连忙吃了好几块,主人又挑起一根根滑滑的亮亮的宽粉,让我猜是什么粉,说是我没吃过的,我说是米粉、苕粉,绿豆粉,都没猜对,原来是荸荠粉。这个我还真没吃过,据说是清火解燥的。笑谈间我也不知吃了多少,只觉浑身热血沸腾,腹部撑胀。 主宾尽欢,大约都感饱胀,便提议逛逛夜市。我们一行人沿街慢行。夜晚的奉节城竟是五光十色的,各色彩灯喷射旋转,街上的奉节女郎衣着时髦,走起路来风风火火,倒是男士十分绅士地紧跟其后,或提包或挽手,比起高挑的奉节女郎,男士却长得很谦虚,很温柔。 原来这是大坝蓄水后的新县城,全然不同以前乡村似的县城,让多年未到此的外地游子也着实吃惊 ,我更是饶有兴趣地欣赏着这座由山包围的现代城市。在一溜专卖店里,各种大城市的时尚品牌一应俱全,大多为女士喜爱的如红袖、阿依莲、艾莲娜、艾格、哥弟、名诗媛,甚至还有衣拉客……,衣架琳琅满目,看得我疑心走在大都市的繁华街上,感觉是哪座时髦的城市空降在这里。陪我逛街的一位女士很是讲究着装,头是在发店精心做过的,细卷挽成一个髻,别上一只亮闪闪的水晶夹,一件窄腰短袄也缀有亮闪闪的饰物。足上高跟深筒靴撒满了小水钻,在光怪陆离的街灯下显得很精神,透出女性的魅惑。她不时拿眼瞄我,问我身上的一件呢衣是什么牌子,多少钱,我一时语塞,因为我从不关心牌子,只觉得合适就买,一听价不高时,眼中不禁闪出得意的光。我很惶恐地佩服着,心想美不过奉节女人啊! 不觉来到广场,一溜石椅上摊坐着许多着冬袄,戴冬帽的老人,他们有的静坐着,似沉浸在回忆中,有的相互谈着家常。很奇怪他们怎么不怕冷,大家很亲热地挤坐一堆。不像别的城市广场,这里很少见跳健身舞的,他们只是坐着,欣赏着城市夜景和来往的人群。这些鹤发的老者,如同一种标志,证明着这里的历史悠久,只是似乎已与身边的喧哗无关了。正如张爱玲在《倾城之恋》中说的:"他们唱歌唱走了板,跟不上生命的胡琴。" 在热情奉节人的陪同下,我买了牛肉干、榨菜、腐乳、辣酱等特产,在他们的介绍下又用极优惠的价格买下可爱的大鲜橙,真可谓满载而归。 不知不觉时至深夜,不便再打扰好客的奉节人,拖着一身疲惫与满足告别了奉节夜市,一个时尚、爽气的奉节城就这样走进梦里,久挥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