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年春节的莫干山会议上,中国人民银行金融研究所所长周诚君,曾就"人民币国际化如何更好承担责任"发表过相关人民币在未来国际化条件下,央行将放弃汇率目标的看法,随后被相关媒体有意或故意解读为:央行立即要放任汇率自由波动,尤其叠加最近人民币波动幅度的扩大,引发了不少舆论浪潮。 人民币近5年日线走势图 舆情之下: 5月23日,央行副行长刘国强表示:以市场供求为基础、参考一篮子货币进行调节、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这一制度在当前和未来一段时期都是适合中国的汇率制度安排,这种典型口味的官方爸爸的表述,依旧,但金融委、央行三天两次谈汇率,这个密集程度,还是让人嗅到不同的意味。 (一)汇率制度安排的不可能三角 为什么汇率会牵动如此多的人的神经? 因为汇率从来就不单是货币兑换比率这样一个单一问题!,从经济的角度讲:对汇率采取何种管理方法,直接影响到一国货币政策、财政政策及资产价格。 关于一国汇率、货币政策和资本流动自由性,存在一个不可能三角即:蒙代尔—弗莱明模型 即 资本自由流动、固定汇率和货币政策独立性三者之间存在着"不可能三角" 。即选择其中之二,必然要牺牲掉另一个。 在此前提之下,研究结果表明:固定汇率制度下财政政策有效,货币政策无效;而浮动汇率制度下货币政策有效,财政政策无效。因此,一国在进行汇率制度选择时就要权衡一下三者的目标权重,要想同时实现其中两个目标就不可能实现第三个目标。 (二)固定汇率下人民币贬值的代价 一国汇率制度的选择从来就不是一个你愿意、我愿意;你不愿意、我也愿意;你愿意、我不愿意,这种以其自我意志和自我喜好为选择的问题,而是面对本国现实和外部现实,权衡利弊之选,尤其对后发的工业国,更是如此。 回顾我国工业化历史,有这样几段痕迹清晰的历程:建国后,在苏联援助及几个五年计划下,形成了以重工业和国防工业为基础的比较夯实的工业体系,89年以来,形成了以轻工业为主乡镇企业百花齐放补重工业和轻工业失衡短板,及农村农民粮食价格剪刀差及农业税收支持城市和工业建设,牺牲农民利益的,工业化资本积累过程,到90年代末,我国形成了轻、重工业体系门类齐全的工业体系,工业生成能力急剧膨胀,随后出现了"产能过剩、重复建设等诸多问题,国内通胀一度达到27.4%,但此时国内人民的人均收入并未提高太多,有效需求不足,而针对高通胀的治理,经历1996年-1998年,连续三年多的货币紧缩虽然实现了经济的"软着落",但国内却面临的严重的有效需求不足! 而 拉动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投资(三年治理压缩)、消费(人均收入过低)、出口,只有出口是可以大力刺激的,此时,以美国为主导的国际经济全球化过程正在徐徐展开,加入WTO,就成为当时中国刺激经济发展,不得已、也无法抗拒的历史背景和时代选择。 2001年,中国成功加入WTO而此时发端于美国的互联网技术革命,也引起了工业生成与组织模式的深刻变革,全球经济参与各国,逐渐形成了以美国等西方发达经济体消费、中国等国家生成、澳大利亚、俄罗斯、南美等资源国出口资源,为主导的中心-半边缘-边缘的全球产业合作与分工体系。而美国通过多次中东战争绑定的"石油美元"及国际结算体系,成功维持了美元的霸主地位,形成了以美元为主导的发达经济体"币缘-地缘"战略。 在此过程中,由于中国需要美国等国际市场,以出口拉动经济增长,同时便利国际结算,人民币在客观上绑定了美元,实行了相对固定的汇率制度,资本的自由流动受到管制,因而财政政策相对有效、货币政策独立性受到掣肘! 而由于中国庞大的劳动力低廉要素和资产价格要素相对低廉,在出口中,中国长期维持贸易顺差: 近17年中美贸易顺差 由此,中国储备了庞大的美元外汇储备,央行为维持汇率的稳定性,不断被动投放人民币,货币政策失去相对的独立性。 (1)被动投放的货币 为维持汇率的相对稳定,及美元信用的收缩和扩张外部冲击,央行被动投放人民币,从而使得人民币国内市场利率形成机制的改革不断被拖延,货币政策越来越失去独立性,而货币政策本应更多地取决于国内市场的经济状况及资产价格的冷热,利率作为各项资产的定价基础、始终无法有效对国内资产价格、包括股市,形成有效的利率指引和约束。 而银行出于利益最大化冲动,扩张出来的货币不断进入房地产市场,导致庞大的资金不断流入房地产市场,助推房价奔腾。 而廉价的资金,使得众多低水平企业始终"舔食廉价的货币奶油",没有提升企业发展质量的动能。 (2)被中断的改革 基于对外贸易的出口拉动型经济,如果不能自主或主动地实现产业的升级,那将是血腥的类殖民经济模式,我们辛苦的所得只能是廉价和稀薄的"劳苦"收入,而位于产业链最上层的高"附加值"利润,永远被发达经济体攫取。 曾经在2005年附近,国内呼吁改革发展经济模式的呼声曾一度高涨,但随后2008年世界性的金融危机,让这种改革的呼声被中断,4万亿的天量货币,助推了房地产价格快速拉升,延续了出口拉动型经济的残喘,而天量的货币奔腾进入所谓的互联网金融创新,居民杠杆、企业杠杆、地方政府土地财政的冲动,大规模基建的高歌。 (3)被收割的美元租 2002-2020年我国外汇储备金额 而美联储凭借美元世界货币的霸主地位,不断通过印发货币,来稀释美元的价值,从"格林斯潘"到"本伯南克"的开着"直升机撒钱",叠之:2000年、2008年始于美国的两次经济危机,美元更将一印到底这种简单粗暴,视为经济复苏的"良药"。通过一轮轮美元扩张与收缩,不断制造了"委内瑞拉货币危机""巴西货币危机""俄罗斯卢布危机"让,让大批的发展中国家成功"返贫",美元借制造他国危机,国内资产价格暴跌局面,再反手用美元廉价收购他国实物资产,使广大发展中国家,永远处于"被奴役"的低端产业底层。 真是"彼之蜜糖、我之砒霜",而中国由于实行资本自由流动的管制,避免了像以上国家出现的资产价格暴跌现象,被国外廉价资本收购的厄运,但是也付出了"庞大的外汇储备价值被窃取"的沉重代价。 (4)国民财富分配的分化 庞大外汇储备的维持,一方面有利于维持汇率的稳定,保护了本国的出口,另一方面造成了"国民财富"的浪费,无法有效把外汇储备转化为国内建设资金与国民福利改善的资金源,造成财富的巨大浪费。 其次,中低端产业制造低附加值,阻断了人民收入的持续提升,于是所谓"996"竟能被说成是一种幸福。另一方面,持有大量实物资产的部分财富所有者,却借助货币之水,不断提升财富值。 从另一个视角,欧美且不说,日韩等后起工业化国家,为什么能步入发达国家行列,很大原因就是逐步改变了固定的汇率制度,实现本币升值,通过国内资本出海,通过资本全球投资实现财富增值,反馈国内,从而跃出"中等收入陷阱"步入发达国家行列。 (三)汇率从来不单单是一个经济问题 (1)汇率的政治观 上文主要从经济角度,谈了汇率,下面,我们从另一个视角:政治角度,谈一下汇率: 国内视角: 各国政府的组织形式、执政党性质和地位也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汇率的状况。一些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指出,不同政党代表了不同阶级,而不同的阶级有着不同的利益,所以执政党性质对货币政策的偏好也是有差异的。中右翼政党比起左翼政党更加厌恶通货膨胀,因为他们的政治根基是商人和投资人;而左翼政府的根基是劳工,所以更加关心失业率。前者倾向于确保国内货币政策稳定而不太干涉汇率,后者则更愿意以贬值来刺激经济、促进就业。 国际视角: 汇率的博弈变得更加复杂,美国搅动中东局势、撺掇乌克兰,跳动南海,战舰密布的背后,何曾不是赤裸的针对欧元和人民币。搅动地区局势紧张,破坏他国外部环境,从来都是美元霸权维持的不二手法。 (2) 中美会谈:同床的最后一梦吗 2021年3月19日(美国阿拉斯加时间3月18日)对于世界政治史来说,恐怕都将会是一个值得特别纪念的日子。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外事工作委员会办公室主任杨洁篪表示:"你们没有资格在中国的面前说,你们从实力的地位出发,同中国谈话"。 老大哥实力和脾气同时爆发,但是细心的小伙伴有没发现,在3月谈判日前,我们其实是在大量买进美元储备和美国国债的,且达到了近一年的增速最高值,同时人民币在贬值,老大哥身体很诚实,也最后一次配合了鹰酱想要美元回流美国的企图,之后美国一系列变本加厉的中美脱钩,老大哥彻底不想再搭理。 之后你看到的就是人民币开始波动升值、莫干山会议、还有今天央行副行长的表态。 (四)一个币种总需要一个锚定物 在纸币大幅应用之前,我们知道黄金和白银,是国际货币通用支付手段,之后,美元与黄金绑定的"布雷顿森林体系"到之后的美元与黄金脱钩,与石油绑定的美元霸权逻辑,直至美元最近30年越来越无节操的放水,加之美国在各方面对中国的围堵与脱钩。 使得人民币汇率的再次改革,成为主观与客观的需要: 客观来说:如果一国汇率长期被低估,那么该国一定会以通货膨胀等方式来填补这个差距,而通胀会严重影响国内经济的恢复与发展。房价的20年上涨、物价的不断攀升,就是它的代价。 主观来说,老大哥其实早就开始布局,从2015年开始,我们的外汇储备当中美元的比例就在大幅降低,同时通过与其它国家签订利率互换协议,最大限度减轻美元放水对国内货币政策独立性的干扰。 其次、人民币稳步升值对于国内产业升级,推动民资向全球产业链的上游(微笑曲线上利润空间的扩大)进行扩展是个契机。 再次,汇率的相对自由浮动,可以更有效的解放货币政策,使得国内市场利率市场化改革能更加有效的传导,同时本币的升值也是对房地产高企价格的一次压力测试。同时有利于一个更大的资产市场:股票市场,对利率传道机制形成更有效的反应。而这个市场会不会成为人民币发行将来的一个锚呢? 最后有一条十分有趣的新闻:2020年6月,中国品牌荣耀手机,将得到美国高通公司充足的芯片供应! 中美和解了吗? 你看利率背后从来就不单单是一个单纯的经济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