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源：时代周报 作者：马欢 马妮 随着＂双减＂政策各地相关细则不断出台，以新东方、学而思为代表的课外教培机构在国内开始了＂撤退＂之路：北京教培圣地海淀黄庄只余下一间间空教室、深圳的学而思们已经取消了暑假的学科类补课、长春学而思则官宣新学期周末不再开设义务教育学科类课程…… 在百度搜索中键入＂学而思＂三个字，＂学而思还能开下去吗？＂赫然出现在联想搜索当中。 如果把目光移到硅谷，那么答案是：不但能开下去，而且开得还愈加红火。 早在2019年10月，学而思硅谷分校的微信公众号＂Think Academy硅谷分校＂（以下简称＂硅谷分校＂）就宣布，学而思培优将在美国硅谷开办分校，推出线上班和线下班，并为美国中小学生带来数学竞赛培训。 学而思硅谷分校前台 当时，消息一出，硅谷当地的华人家长群就炸开了锅。一位硅谷妈妈向时代周报记者回忆称，当时仅一天之内，学而思建立的首个官方家长群就满了，不得不再建了两个。这位妈妈估计，当天有上千家长进群。她当时不禁疑惑：＂莫不是所有华人适龄儿童家长都被拉进群了？＂ 在硅谷，＂鸡娃＂一词被＂国际化＂后，叫做＂爬藤＂。意思是，把孩子推进常春藤名校。自20世纪80年代起，亚裔移民不断涌入美国，带来了补习班文化，也因为成绩太好，给美国整个教育体制带来了冲击。 一个例子是，纽约一所顶尖公立大学因为多达40%的学位都被华人占据，纽约市长白思豪不得不提出：取消高中入学考试。 硅谷分校受热捧 学而思硅谷分校位于硅谷De Anza Blvd大街上。 根据学而思在Think Academy官方微信公众号的文章，硅谷分校为美国学生量身定做了最合适、最完善的教学内容。任课老师及教研团队均毕业于哈佛、斯坦福、耶鲁、宾大等美国顶尖大学，这篇文章在微信公众号发出后，获得了10w+的阅读量。 乔安（化名）和丈夫在国内大学毕业后前往美国留学，目前夫妻俩均在硅谷工作，家有两个孩子，老大就读美国小学二年级，老二还在幼儿园。由于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了小学的正常教学进度，乔安已经让老大在学而思硅谷分校上了一年的线上数学课。 美国队在今年的数学＂世界杯＂中获胜，但美国队中华裔面孔比例极高 ＂我对孩子数学的要求其实不高，＂乔安告诉时代周报记者，＂但这边小学的难度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孩子上私立小学二年级，个位数乘法算得还很慢。＂无奈之下，她决定让孩子上学而思硅谷分校的线上班，提高计算能力。 一年的课程下来，乔安非常满意学习效果。＂现在总算可以跟上国内同龄孩子的计算水平了。＂她说。和乔安在同一个＂爬藤＂群的另外一位妈妈，已经给孩子报名参加了硅谷分校新一期的秋季班了。 根据学而思硅谷分校公布的家长对话，当地的华人家长是学而思进军北美后的第一批用户。 数学好，已经成为了美国人对华裔的刻板印象 目前学而思硅谷分校的数学长期班，主推出两种类型的课程，一种是针对校内知识点，一种是针对竞赛体系的。但无论哪种课程，都号称至少领先美国顶尖私立学校的数学教学体系一年。 一位华人家长在课后表示满意：＂虽然是线上课，但是有笔试和一对一面试，孩子要考试后才能进适合自己水平的班级，还有期中期末考试。至于授课老师，教学结合了中美的特点，鼓励为主且管理严格，除了英语有口音外没什么不好的。＂ 爬藤之路早已开始 乔安透露，在硅谷华人圈里，家长不满足学校的教学，让孩子超前学习数学内容早已是家常便饭：＂很多父母都是学霸，顶级名校毕业的，对孩子的要求不可能低。＂ 在当地家长的论坛和微信群里，经常可以看到一些家长在分享孩子超前学习数学的心得，有1年级孩子已经学了3、4年级的数学，甚至有3年级孩子已经在学习中学阶段的内容了。 即使在学而思没开办分校之前，来自中国和新加坡的数学教材就已经在华人孩子中间广泛使用了。事实上，硅谷的数学培训机构也有不少，比如有俄罗斯人开办的连锁机构RSM （The Russian School of Mathematics）。而学而思的进驻，为当地华人家长提供了更熟悉、更值得信任、文化更相符的培训机构。 美国小学生在参加数学学习 硅谷有3条著名的补习班大街，除了学而思分校所在的De Anza Blvd，还有众多高科技公司总部所在Palo Alto的EL Camino Real 和MSJ的Mission Blvd。除了学而思，在这三条街上，硅谷家长可以找到各式各样的补习班，从艺术体育到数学和SAT/ACT（美国大学入学考试），应有尽有。 在国内，学而思可以＂一站式＂解决问题：中考、高考会涉及到的科目，学而思一应俱全。但在硅谷，学而思只能解决众多考核中的一环。＂爬藤＂的终极目标，常春藤名校们的录取标准并不止于学习成绩。这个录取标准俗称＂110＂，即好成绩+1项体育特长+1项艺术特长+10项社会活动。 学习成绩仅仅是进藤校的一个基本门槛而已。 也正因此，在硅谷的华人家长除了拼学区拼补习外，还拼各项竞赛成绩，从幼儿园开始，各兴趣班就轮番上阵，比如钢琴课、美术课、游泳课、数学课。跟中国的家长们一样，硅谷华人家长们们也决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乔安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位严厉的妈妈，而是尊重孩子的玩乐和选择。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给孩子们报了数学、钢琴、游泳、功夫、体育等兴趣班。她的目标很明确——自己孩子不能和硅谷的牛娃们差距太大，＂这里优秀的娃儿太多了，我家的孩子只能算是普娃。＂ 常春藤大学成为家长们的梦 ＂学霸遍地都是，你以为华人在学习上已经够牛逼了，但印度人可能更厉害，＂另外一位家长感慨道，比如印度家庭＂爬藤＂、＂推娃＂一点也不输给华人家庭，印度裔学生喜欢家庭聚众学习，单科辅导，他们擅长演讲，而且平均的科学和动手能力更强。 在国内的课外补习界中，数学在＂最难提升＂科目榜上往往名列前茅。但对美国华人家长而言，数学反而是成本最低，也最容易看到成绩的一门学科。 ＂很多家长都是国内名校毕业的，最不济还可以自己教数学。当然，如果想上名校，还要推体育或者艺术了，但那不仅要看天赋，花的钱和精力也不是一个量级的。＂乔安说，她认识的一位妈妈，让孩子学习花样滑冰，但是学了一年就放弃了，＂一是因为疫情，二是因为实在太贵了，一年花费就好几万美元。＂ ＂在硅谷，孩子太难了。＂一位妈妈在微博上感慨。 亚裔的降维打击 传统上，美国的教育系统被认为是应试教育体系的反义词。 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美国的社会改良派还在主张，教育的主要目的是消除贫困和种族歧视，让穷人更平等地参与社会经济生活，而复杂的数学和科学也应该让位基础课程。 但持续不断的亚裔移民浪潮，让美国人切实地感受到了补习文化的冲击。 纽约城市大学社会学教授朴高明（Pyong Gap Min）表示，20世纪80年代，东亚和南亚移民大量涌入美国，这些家庭十分重视教育，由他们带动的补习文化逐渐在全美各大城市铺开。 亚裔占领常春藤？ 图源/南加州公共电台 在补习文化的加持下，20世纪80年代开始，亚裔学生的考试成绩逐渐碾压其它群体。时至今日，亚裔的平均分数依然傲视群雄。2020年的SAT报告显示，亚裔的SAT平均分在所有种族里位列第一，平均分高达1217分，比总平均分1051高出了166分，比排名第二的白人高出了113分。 亚裔的＂降维打击＂也引发了其余族群的不满。 2012年，一个倡议团体联盟提出联邦诉讼，表示单一的考试录取对黑人和拉美裔学生产生了歧视性影响，应广泛地将其它等因素也纳入考虑。 2018年，纽约市长白思豪(Bill de Blasio)提出：改变纽约顶尖公立高中录取标准。由于这些高中唯一的入学标准是考试成绩，导致学校里亚裔超过40%，非裔和拉丁裔学生过少。白思豪希望取消入学考试，把名校位置平均分配给全市所有中学的拔尖学生。华盛顿州的教育部门也在考虑类似的措施。 部分亚裔美国人抗议取消入学考试 图源/《布鲁克林鹰报》 虽然在以亚裔为主的家长极力抵制下，白思豪的计划暂时还没有实施。但亚裔的＂爬藤＂路还是受到了重重阻拦。 普林斯顿大学的研究显示，同等条件下，亚裔需要比白人高140分，比西裔高270分，比非裔高450分，才有可能被顶尖藤校录取。除名校外，亚裔在任何一个SAT分数段的录取率都是最低的，在同样分数的情况下，录取率比白人低67%，比其他族裔低的更多。 2014年，非营利组织＂学生公平入学＂将哈佛大学告上法庭，原因是＂哈佛大学招生涉嫌歧视亚裔＂。该组织主张：亚裔申请人整体的学术成绩、考试分数和课外活动均高于其他族裔，但哈佛对亚裔个人素质和综合评分却显著低于其他族裔。即便不考虑计分上的问题，同等综合得分的亚裔学生，录取概率也显著低于其他申请人。 哈佛大学毕业典礼上的亚裔面孔 图源/《纽约时报》 当时，哈佛招生办公室主任承认，他们会向SAT分数中等的非裔和西班牙裔高中学生发取录取信，但是亚裔的分数只有高出200分以上，才会考虑录取。 但哈佛大学反驳称，亚裔占总录取人数的比例一直在上升。在案件进行的如火如荼的2018年，哈佛录取结果显示，亚裔的录取占比已达 22.7%，提前录取批更是达到了 24.2%，仅次于白人。 关键还得有钱 纽约市长白思豪在提出免除高中入学考试时，理由是：顶尖高中的入学考试是一种＂让富人更富＂的制度，只会让有钱上补习班的学生更容易获得录取，并非针对亚裔。只不过在现实情况下，亚裔确实受打击最大。 根据美国社区再投资联盟2020年5月的研究，亚裔美国人的家庭收入中位数达87194美元，比全国收入中位数63179美元高出38%。 与其说亚裔在考试成绩上有优势，不如说有钱人在＂爬藤＂路上有优势。 美国的Town & Country杂志曾做过一个统计，按照美国精英家庭的教育理念和模式，孩子从2岁开始，到培养成哈佛、耶鲁等名校毕业生，家庭在教育上的投入总共需要170万美元。 即使是常春藤录取率高的幼儿园，门槛也十分惊人。纽约圣三一学校的学前班和幼儿园，每年都会迎来大批怀着＂藤校情结＂的家长带着孩子参加面试，录取率低至2.4%，比哈佛还低。即便被选上，学费也高达52000美元/年（约合人民币33.8万元），同样比哈佛高。 据《纽约时报》报道，除了要排队挤进最好的私立学校，课外培训也成为一种生活常态。很多白人小孩也会被父母送进补习班，学习数学、阅读等科目。 体育号称＂爬藤＂利器，在同等分数下，体育水平越高的学生，被藤校录取的可能性更大。美国中产家庭在这方面的投入可谓不遗余力。每年，数以万计高中毕业生，争夺大学篮球、橄榄球、足球队等大众运动的有限名额。 学校的体育成绩也是名校们很看重的部分 同时，不少家庭另辟蹊径，开始发力诸如赛艇、击剑、曲棍球、帆船等小众项目。这些项目都有一个共同点：贵。教练学费、顶级设备、比赛等费用的年支出达上万美元，调查显示，近20%美国家庭每年在青少年体育上的花费超过1.2万美元（约合人民币7.8万元）。 同一份调查显示，2011年以来，收入低于7.5美元（约合人民币48.7万元）的美国家庭对体育的参与度逐年下降，相比之下，来自中产等较富裕家庭的儿童参与度越来越高。 扎克伯格的哈佛同学，温克尔沃思兄弟，参加了北京奥运会 ＂我看到收入 50 万美元（约合人民币325万元）的家庭，在教育上投入巨大，并且认为自己是中产阶级，还不够富裕，＂教育咨询公司 Smart City Kids 的创始人里德（Roxana Reid） 说， ＂这太令人发指了。＂ 越过大西洋 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美国大学免除标准化测试的脚步加快了。常春藤盟校在2021年学年招生声明时表示，不要求申请者提交SAT/ACT成绩，但当然也不拒绝。加州大学更是表示，在2021年秋季至2025年春季期间，即使学生入学申请时提交SAT/ACT成绩，校方也不纳入考量。 一位妈妈在湾区爬藤的公众号上分享自己的经验：＂我看了一下，除了几家以外，大部分学校仍然还是需要或者强烈建议递交SAT成绩的，所以想要进入顶级学校，SAT还是绕不过去的坎，家长们不要被新闻迷惑。＂ 另一位家长则表示，体育特长给爬藤带来的优势也刺激到了越来越多的华人家庭。近年来，在各大华人论坛和微信群里，关于体育＂爬藤＂的讨论越来越多。 穷打篮球富划船？ 这位分享经验的妈妈也强调：学校越来越看重学生平时的学业表现以及课外活动，有的学校还会有额外的入学面试，她觉得，想要进心仪的学校，家长要调整方向。 在硅谷家长们努力调整方向适应新的＂爬藤＂形势时，2020年12月，学而思宣布在英国开设分校，并取名为Think Academy U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