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讲一个美国往事。 2017年,川普就任美国总统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兑现竞选承诺,吸引制造业回流,为中下层普通居民提供更多的就业岗位。为此,他颁布了很多新政,包括继里根新自由主义运动后最大规模的减税计划;要求各州为在当地投资建厂的外企按其解决的就业人数,实施财政补贴政策,提供的就业岗位越多,得到的财政补贴越多。在优惠政策的感召下,代工巨头富士康的当家人郭台铭立即响应号召,决定在威斯康辛州投资100亿美元建设高世代液晶面板厂。 在厂房开工建设的那天,极为自负的川普不仅亲赴威斯康辛州参加奠基仪式,还不吝溢美之词猛夸郭台铭是一个伟大的商人,富士康正在创造世界第八大奇迹,反正马屁拍得惊天地泣鬼神,地动山摇! 时间来到2019年1月16日,威斯康辛州经济发展处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取消富士康今年的所有减税补贴,理由是按照合同约定,富士康需要在2018年为当地创造至少260个就业岗位,但他们仅招到178人,连最低限额都没有完成! 是郭台铭阳奉阴违摆空城计忽悠懂王吗?肯定不是啊,郭老板早就算盘珠子打过几万遍了,1.3万个就业岗位换40亿美元补贴,简直是稳赚不亏的买卖,傻子才不愿意做。但万万没想到,百密一疏的是:富士康建厂前没有做实际调查,等厂房建好准备运转后才发现,根本招不到足够多的技术人才,对应1.3万技术工人所需要的500名工程师,富士康在威斯康辛州东拼西凑就招到100多个,逼得实在没有办法,他们只能连夜从中国调人过来补缺。至于缺口更大的技术工人,郭老板只能高呼"臣妾做不到啊"。 2021年4月20日,威斯康辛州和富士康达成新的投资协议,后者在2026年前的投资削减至6.76亿美元,加上2017年的9亿美元,共计15.76亿,这一数字比最初的100亿投资计划缩水超过八成,提供的就业岗位也从1.3万个直线下降至1454个! 其实稍微对赴美留学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美国学生有条件深造的大部分都会选择学医药,法律,金融,IT这几个热门专业,其它专业基本都打入冷宫,少人问津,所以都是国际留学生的天下。而家庭条件不好的美国学生,就直接学点技术搬个砖修个水电去了。至于服务员售货员这类职位,培训两天就能上岗,是低学历和无学历人士的最爱。还有些工作,常年供不应求,如护工保姆等。笔者认识一对上海老夫妻,去美国看儿子,闲来无事帮邻居带孩子,几个月后回国还净赚两万美元。还有一位出差时在前同事家聚会认识的帮工阿姨,50多岁,四川人,平时在纽约法拉盛附近打工,做钟点工买菜烧饭,接活像招标,忙不过来。 实际上,在欧美发达国家,蓝领工人工资待遇并不低。比如建筑工人,有固定工作时间,劳动保护到位,收入甚至比坐办公室的普通白领还高。还有水管工电工等,是相当好的工作,需求大且收入稳定,让许多白领都羡慕。为什么这些基础工种这么热门呢?就是因为供需不平衡。供给远远小于需求,所以国外基建如同磨洋工,根本快不起来。甭管家里多有钱有势,遇到管道问题,也得乖乖排队等工人上门。而复兴美国最急需的工程技术人员,却永远招不到人,是因为其位置比较尴尬,正好处于劳动力供给最旺盛的两端中间,。 话题回到国内,现在青年人求学就业的路径与方向,其实已经和美国非常相似了。先是过中考关打破头上普通高中,然后过高考关挤破头上普通本科,且志愿填报基本上都冲着金融,IT等少数几个热门专业去,其它专业基本上只配调剂做跳板用,至于土木等四大天坑专业,避之唯恐不及。还有家里条件好的干脆高中或本科就出国念书,希望能捷足先登。至于读的专业,基本上也是围绕那几个热门专业,将来转行也容易。 而处于就业宝塔底端的行业,也面临青黄不接的局面。现在不但建筑这类血汗行业后继乏人,像流水线工厂也面临工人短缺的难题。郑州富士康前几天干脆开启上高速公路口抢人模式,内部员工推荐一名工人到岗最高给8500元奖金。人口大省河南尚且如此缺人,其它地方的光景可见一斑。 根据教育部、工信部联合发布的《制造业人才发展规划指南》,制造业十大重点领域人才缺口在2020年超过1900万,在2025年将接近3000万。一方面随着工业4.0的推进,我国对技术工人的需求一直都在稳步增加。另一方面,职业教育却面临生源差,师资差,与实践脱节的问题,毕业生要么改行流失,要么无法胜任工作要求,造成供需脱节。我国在中考分流一半学生去进行职业教育,本来是想学德国打造强大的技术工人队伍,却最终落到美国的尴尬境地。 技术工人紧缺,而中国大量的高校毕业生却都涌向了体制内或有编制的国企事业单位。 据北京大学统计结果: 去年高校毕业生909万人里,一半当了公务员或有编制的国企事业单位。 今年朝阳区城管执法队伍就迎来了: 北大物理系女博士, 英国帝国理工的硕士, 荷兰阿姆斯特丹大学的硕士, 日本京都大学的硕士。 如果这种错配持续下去,中国的制造业大国地位还能不能保住?会不会也走美国的老路?美国处于全球制造业的顶端,人口压力也不大,中国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