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视角为何中国不会快速成为俄罗斯能源出口的救星？

　　欧盟决定开始制裁俄罗斯进口石油。能源抵制应该是系列制裁发展至今最严重的一次，且有逐渐加重的趋势。与此同时，西方许多声音认为，中国与俄罗斯的经贸往来，是对俄发动军事行动、抵御西方制裁的＂变相支持＂。今天，美国知名商业杂志《财富》（Fortune）发表文章直指中俄能源合作。让我们来看看，文章说了什么。
　　以下为《财富》原文翻译：
　　文章标题：＂向东走？为何中国无法很快挽救俄罗斯的能源出口＂
　　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以及随之而来的西方制裁浪潮，有可能严重破坏俄罗斯与其最大市场——欧洲的能源贸易，这种影响甚至有可能是永久性的。2019年是新冠病毒暴发前的最后一个＂正常＂年份，这一年俄罗斯 2600亿美元的能源出口 大部分流向了西方邻国。
　　俄罗斯现在可以将其能源出口转向中国吗？事实上，十多年来，俄罗斯的能源战略一直是 ＂转向亚洲＂ ，投资新的油气管道、扩大铁路运力、推动液化天然气运输以供应中国市场。所以更准确的问题是：这种努力要加速，能有多快？
　　答案是：快不了多少。
　　对俄罗斯能源出口分门别类的调查表明，中国不会很快成为俄罗斯的救星：俄罗斯对亚洲的能源出口面临着 资源限制 、 物流瓶颈 和 政治原因 。 石油
　　先从石油开始。俄罗斯对中国的石油主要出口路线是东西伯利亚管道（ESPO）， 该管道在 2021年每天运送约70万桶石油 。另外 每天通过油轮运送90万桶石油 。
　　鉴于管道容量和海运码头的限制，俄罗斯石油短期内扩大出口能力的空间是很小的。事实上，由于贸易商和托运人在回避俄罗斯石油，通过油轮运送石油也将可能很困难。另外（从2019年至今的下滑趋势来看），俄罗斯对中国的石油出口甚至可能在明年下降。 天然气
　　俄罗斯对中国天然气出口增长的空间较大。考虑到现有 西伯利亚电力1号管道 的未使用产能，意味着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Gazprom）在未来几年内增加向中国东北地区的天然气输送量的空间同样不大——至少在理论上是这样。
　　问题源头在于： 东西伯利亚的天然气资源少于西西伯利亚 。此外，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Gazprom）最早要到2020年代中期才能充分开发其东西伯利亚两大油田Chayanda和Kovykta。
　　一个小的额外来源可能是库页岛（Sakhalin）。在2月4日的峰会上，中俄两国领导人宣布 延长现有的库页岛-符拉迪沃斯托克管道 ，但双方仍需就管道进入中国哪个位置达成一致。
　　一种选择是在 阿穆尔河畔共青城 （Komsomolsk）和符拉迪沃斯托克之间的中间点，这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可进入中国。另一种选择是 布拉戈维申斯克 （Blagoveshchensk）现有与中国黑河市的过境点，这个方案需要新修近600公里的管道，最早开始使用可能要到 2020 年代中期。当然，这一切都基于库页岛的石油生产可以迅速扩大产能，这需要额外的投资。
　　（图源：百度地图 标注：探索新丝路）
　　把这些可能性加起来，到2025年，Gazprom公司可能会向中国额外供应280 亿立方米天然气——但这只是俄罗斯在2021年向欧洲供应的1550亿立方米天然气的一小部分。
　　拟议中的 西伯利亚电力2号管道 可能会增加俄罗斯对中国的天然气出口，但中短期内也不可能实现。Gazprom公司近十年来一直在推广这个规划，但中俄双方尚未就天然气的来源以及如何到达中国达成一致。
　　对俄罗斯从西西伯利亚通过蒙古国运输天然气的提议， 北京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 。中国已经通过西气东输工程管道，从西部边境直接进口中亚的天然气，该管道已经满负荷运转。
　　（如果中国接受从西西伯利亚进口天然气的提议）Gazprom公司将有能力 在西欧和中国市场之间制造相互竞争 。俄乌战争也可能改变这种平衡（从而牵制中国和西欧的关系）。
　　物流运输障碍 也限制了俄罗斯液化天然气的出口——这将是俄罗斯的另一个首要任务，也是其＂转向亚洲＂战略的核心。
　　俄罗斯希望通过 北海航线 （Northern Sea Route）将液化天然气运送到亚洲，从俄罗斯西西伯利亚通过北冰洋运往中国。莫斯科已经全力支持一家新的私营公司Novatek，该公司率先开发了 亚马尔半岛 （Yamal Peninsula）的液化天然气。
　　从亚马尔半岛液化天然气站到东亚的北海航线（图源：Malte Humpert / High North News）
　　从长远来看，鉴于中国对进口液化天然气的依赖日益增加，Novatek的发展前景一片光明。但是， 近期的制约因素仍是交通运输 。北海航线的通行需要能够的结冰船舶，Novatek必须从韩国购买这些油轮——目前由于制裁，这个购买途径很可能走不通。因此，Novatek将不得不依赖俄罗斯造船厂的新一代核动力破冰船。但这些破冰船主要是为军事运输而配置，交付速度很慢。 煤炭
　　石油、天然气之外，还剩下煤炭。自苏联解体以来，俄罗斯一直将大部分煤炭导向出口，尤其是出口到欧洲。俄煤炭行业也希望将出口市场转移至太平洋地区，特别是中国。欧盟委员会已经提议的煤炭进口禁令，会加快莫斯科转移市场的想法。
　　制约因素还是交通运输。煤炭占俄罗斯铁路系统所有货运量的一半，但煤炭运输方向 更多是向西，而不是向东 。俄罗斯试图将贝加尔-阿穆尔铁路和西伯利亚铁路延至太平洋，由于资金不足进展缓慢。准备运往东亚的煤炭一直在俄罗斯的主要煤炭产区库兹巴斯（Kuzbass）堆积，似乎没有缓解的迹象。
　　（实际上，贝加尔-阿穆尔铁路和西伯利亚铁路已经延伸至太平洋沿岸，但问题在于，俄罗斯的想法是连接库页岛甚至是连接日本，且东部区域铁路大部分仍是单轨，无法满足需求。）
　　绿色线为贝加尔-阿穆尔铁路，红色为西伯利亚铁路（Natural Earth: Tom Patterson, Nathaniel Vaughn Kelso）
　　结论
　　综上，俄罗斯能源出口短期内快速转向东方的机会是有限的。无论是石油、天然气还是煤炭，物流运输问题都会限制俄罗斯对中国的出口。要克服这些障碍，可能 至少需要10年时间 。
　　俄罗斯的整个能源基础设施是为供应欧洲市场而打造的 ，花了半个世纪才建成。随着欧盟出于气候和安全原因而远离俄罗斯的化石燃料，这个庞大的体系不得不向东方调转。但这个目标不得不以巨大的资金和时间成本来实现，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完成转身。
　　作者：
　　Thane Gustafson，美国乔治城大学政治学教授，研究重点是俄罗斯与苏联政治历史与政策比较。著有《The Bridge: Natural Gas in a Repided Europe》(2020)和《Klimat: Russia in the Age of Climate Change》(2021)，均由哈佛大学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