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城旧事（一）

　　深绿色的一簇簇灌木开始谢下一片片坚硬的小叶子，天空晦暗的，面前是蒙蒙一片迷惘。雨和雾混合在一起，迷迷蒙蒙，模糊了我的瞳仁。我定在地上，揉了揉眼睛，一片巴掌大的黄色叶子旋落在了我的头顶，我顿了一下，将它捻起，盖住了双眼，于是往事飞快地在眼前闪过，一幕幕掠过，这是，一个纤弱的倩影便在一条深深地小巷子里出现了。她慢慢踱着步子，远离了我，我伸出手去，腿似乎灌了铅，千斤重，我被定在了地上，任她离去。
　　忽然，我的神经被震颤了，就像猛地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醒来似的。叶子跌落了。于是我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里蹲下，轻轻啜泣。可那场噩梦却还在我的脑海萦回，驱之不去。它使我重又勾起了深痛的回忆。
　　天空蓝蓝的，风是柔美的，草是窈窕的。那天，我刚从老家出来，打算在小站亭搭上一辆回城的长途车，也免了叫叔叔开车接我，顺便找点素材来完成我那部“难产”的小说。
　　我懒懒地坐在长长的石头凳子上，捧着平板观看新出的美国大片。午间的空气是如此的暖和，我竟没想到我会迷迷蒙蒙地睡去了。待我渐渐苏醒时，眼前是一位姑娘。
　　她留着长长的柔顺头发，温柔地散在腰间。额头有点突起，不过白皙美丽。浓密的睫毛似乎想掩住美丽的眼睛，深瞳里似乎要流露什么特别的感情，总是湿漉漉的灵动。她的双颊是少女独有的绯红，透着青春与朝气。嘴唇比较厚，红润鲜丽。脸蛋是椭圆的，下巴有些尖，她身材高挑。说起话来露出一口白净的小贝齿，映着光亮，十分美丽。她穿着名贵的蓝色束腰短裙，手上别着一个欧式风格的小包。无论是从容貌、衣物还是举止都说明了她也是城里人。
　　我刚醒来，神志还不是很清楚，站起身来，平板便掉下了。她弯下腰，半蹲着身子帮我捡了起来。
　　“谢谢！我都睡糊涂了。”我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
　　“不客气啊！您也不是本地人吧？”她笑着对我说。
　　“应该说我是本地人，不过很多年都是在P城住的，现在也算不上‘本地人’了吧？”
　　“哈！您真有趣！”她捂着嘴呵呵笑。
　　“你不用叫我‘您’，我也比你打不了几岁，直接称呼我小佩吧！”
　　“恩恩，当然可以，小佩！哈哈！”她笑得更欢乐了。
　　“你有什么困难吗？”我听见她大笑，感觉脸红到了耳根，便慌忙转移了话题。
　　“哦，没有啊。我也要去P城，在这里等车。这次回来是看看我爸妈的。唉……”她皱了皱眉毛，“可是学习太忙了，更本就抽不出时间来啊！”
　　“还好我读大学，少了许多学业上的繁重。你现在是读……？”
　　“高二！还有啊，小佩，你不要总是叫我‘你’呀‘你’，怪别扭的！我叫李墨雪，你就叫我小雪吧！”
　　“恩恩，哦。”我沉默了一会儿，以为我还沉浸在睡梦中，捏了自己一把，然后痛苦地叫了一声。
　　“哈哈！你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啊？”
　　我正要说什么，小雪嚷道：“快看快看！车来了。是去P城的！喂——喂——”她说着，远远地挥着纤细的手臂。
　　我们上了车，车上没了座位，我们挤在一大群人当中。我们被人们围着，话也就少了许多，只得干等到P城了。
　　车行在半路，离P城还有一公里的路。将我睡觉和等车的时间加起来，正好是黄昏，再加上车行得太慢，现在天已经半黑了，车上的人都在发着牢骚，车里是一种紧张和不满的氛围。
　　最坏的结果还是出来了，这辆老旧的长途车在一条人烟稀少的路上抛锚了。附近没有人家，只得打电话找人来求助。
　　司机先是打了县公安局的电话，可是没打通。于是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大声说：“车坏了，警局也没人。大家有亲戚的找亲戚帮忙，没亲戚的去附近找找落脚的地方。这么黑，估计也没哪儿家人还开着门。我看，没法子的人就聚在车里吧！凑合凑合解决晚餐，到了明天就有法子啦！”司机说着，掏出了脚边的一桶“白象”方便面，自顾自地拿着水壶泡了起来。
　　一位老妇人带着一个哭闹的小孩，一边用方言谩骂一边走向了黑暗中。另外的一些人也陆陆续续下了车，都唉声叹气的。其余的则是呆在车中，有东西吃的就吃东西，没东西吃就缩在座位上睡起了大觉。
　　小雪急急地望着我，都快哭了出来。我一时拿不定主意，不过我觉得还是在车中安全些，毕竟附近没有人家。于是我们呆在车中，买了司机大叔一桶“白象”，借他一壶开水，冲泡起面来了。
　　小雪美滋滋的吃着泡面，我很是疑惑。
　　小雪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说：“我还没吃过‘泡面’呢！我小时候家里穷，爸妈就把我送掉了，一个很有钱的叔叔资助了我，他为我租了一间屋子，请了一个保姆，我几乎所有的支出都由他支付。他说要我不要乱吃东西，对身体不好。还特别嘱咐了保姆要好好买东西。我这可是第一次吃‘泡面’啊！真好吃！”
　　“他可真好啊！”我这么说是想套她的话，想了解那个‘好心的大叔’为什么这么大方。
　　“那是当然的了！他第一次见到我时就说我像他的女儿，就收留了我。可遗憾的是，我还从没有见过他女儿呢。他也不常提起他的女儿，大概。”她又吃了口泡面。
　　虽然我还有一肚子的疑问，但我还是咽了下去。我在生硬的座位上硬是睡去了。
　　第二天，我和小雪搭乘了另一辆车，车很顺利地到达了P城。
　　下车后，我们都恋恋不舍的回望对方。最后好歹留下了对方的手机号才不情愿地离去了。
　　我独自呆在家，心一直不规则的跳动着，一种微妙的满足感温暖的流遍了我的全身，我想，她也会是这样的感觉吧？
　　初三:佩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