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如人生

　　自从学会“开夜车”，茶便成了我的好友。
　　晚上，我常爱泡上一杯茶，在学习劳累时，呷上一口。顿时，满口余香，疲劳就被浓浓的茶香冲散。休息时，我喜欢看着热气腾腾的水蒸气，缓缓上升，在触到冰凉的杯盖时，液化成小水滴，最后，顺着瓶壁下滑，再与茶水融合。那时，仿佛自己已融于那个淡绿色的世界，一种莫名的感觉便油然而生：那杯盖便是上天，茶水便是大地，中间摇摇欲坠的茶叶便是人。
　　于是，我想起了张爱玲的小说《连环套》中的赛姆生太太——一个在生理上结了很多次婚，而在法律上一次未嫁的女人。一开始，她的养母把她卖给一个开绸缎店的印度商人做小老婆。其实，她像一个婢女一样没地位，因此，店里人从不叫她老板娘，由于她住在楼上而叫她“楼上”。后来，她有了孩子，和上层浮华社会里的人有了些来往，人们逐渐改叫她“二
　　姑”。于是，她学会了摆阔，而且意识到自己如果要成为一个有身份的太太，就要学会“应酬”那些买卖人，就像张爱玲说的：“她受了雅赫雅的气，唯一的维持她的自尊心的方法便是随时随地的调情——在色情的圈子里她是个强者，一出了那范围，她便是人家脚底下的泥。”我看见茶水正热气腾腾地冒着水蒸气，散发着腐败的味道。
　　后来有个与她勾心斗角的尼姑说她在外面与别的男人有勾搭，导致她与丈夫分手。可是，事实根本不是那样。她那只是一种心灵的困惑，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丈夫在外面可以有女人，却威胁自己要安分守己，否则将会被抛弃，而自己在外面为什么不可以有男人来气一下丈夫呢？因此才和一个药店伙计多聊了一会儿，可是，她并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啊！为什么她的丈夫宁可听一个与自己无任何关系的尼姑的话，却不相信自己的妻子？难道人与人之间除了猜疑，就连一丝情感都没有了吗？
　　摸了摸茶杯，茶水已凉了，我啜了一口，又倒上热水，看着上下翻动的茶叶，我又想到了赛姆生太太。后来，在她走投无路时，那个伙计带给她一个“好运”，让她嫁给药店老板做小妾，而真正目的在于：等老板死后，继承他的财产，并把她据为己有。赛姆生太太为了维持生计不得不嫁给了药店老板，但当老板因病去世后，赛姆生太太准备嫁给那个伙计时，无意中发现他早有了妻子！她不禁失声痛哭，是哭自己第二个丈夫的死，还是哭婆婆家的人没给她分一点儿遗产？或许更多的是哭那个药店伙计对她的欺骗？的确，这个世界又一次玩弄了她，誓言在哪一秒才是真实的？她再度结婚，再生孩子，再次离婚……她那坎坷的大半生就像一片上下浮动、无助的茶叶，最终要落到杯子的最底层。
　　后来，她逐渐老了，嫁不出去了，也维持不了那么多孩子的生活。就在此时，她第一任丈夫的朋友看上了她13岁的女儿，那个男人31岁。我同情她的女儿，为什么她要承受像她妈妈一样的苦难，为什么上帝要来蹂躏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女人的一生总是那么受罪？我端起茶杯，习惯性地吮了一口，想让浓浓的茶水冲走我的迷茫，让我好好想一想。可是，多次被开水冲泡后，茶水早已没了味，就像赛姆生太太的一生。我含着它，不知该咽不该咽，正像赛姆生太太不知道该不该把她的女儿嫁给那个男人一样，她已经贫困到了极点……
　　骤然间，我想起一句话：如果人生是杯越来越淡的茶，那么，到了最后．茶的清纯还能剩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