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沙漠的野马

　　去年你从城南搬到城东，而我依然蜗居在城南那交错相通的狭小的巷子里。我们还是坐一路公车回家，我会执意陪你坐到城东下车，然后乘坐西线回去。
　　姚城的春季不像春季，入秋也并无凉意。就是在这个四季不分明的城市里，我遇见了如风一般捉摸不透的你。
　　时隔七年去回忆，我们的初识也不算美丽。但还好那是个深秋的迟暮，背景是落叶铺天盖地的西山街道。你坐在车站的长椅上等车，手里捧着北岛的诗集——那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从前很多个如那天一样的黄昏，我都会在那个车站看见你，只不过那时还未确认我与你的缘分，表达好感的问候也是姗姗来迟。
　　我告诉你我也喜欢北岛的诗，特别是，《我和这个世界不熟》。
　　你便笑起来，念道：
　　我和这个世界不熟
　　这并非是我安静的原因
　　我依旧有很多问题
　　问南方 问故里
　　你笑颜青涩腼腆，语气真诚，着实令我感动。
　　那日过后，我们便频繁见面，相约的地点总是静谧狭小的书店，但我们的交流并不多，仿佛潜意识里已经约好了那样，只是安静地在各自的角落里阅书，你依旧看北岛，而我相比之下更偏爱村上春树。若是感到疲倦，抬头望向对方，而刚好四目相对，便彼此会心一笑，放下书籍一齐走出去买便利店里的速溶咖啡。
　　我们闲暇的时光并不多，但伟人说过时间是海绵里的水，值得安慰的是那时的我们还是愿意挤的。我从未听过从你口中吐出来的抱怨之辞，即便十二月吹来的寒风总是太过用力，春天又拖着迟迟不肯来，即便你也想钻进人潮拥挤的小菜场买些小菜鱼肉，自己动手做些家常小菜，却因工作原因而不得不点廉价的快餐草草果腹。
　　你爱听宋冬野的歌，而我并不了解他，只听过他的《安和桥》，听了几遍也哼不完整旋律。幸运的是我们都爱听温柔伤感的情歌，藏着故事的民谣，和浪漫的纯音乐。音像店也是我们常光顾的地方，你知道有一家的人气很不错，老板也是熟识。若是各自单独去买CD，看到彼此喜欢的歌手有出新碟，顺带买走也成了习惯。
　　偶尔我们会去看电影，你看王家卫，我看周星驰。我们总是买同一时间的电影票，走进不同的序号的影厅，等待散场，便又一同回家。《重庆森林》是我们共同喜欢的电影，看了很多遍也依然看不厌。我说可惜林青霞与金城武没有结局，你说那也是很好的结局。
　　你看，往日的我们，即便有很多爱好无法达成共识，我们也从未否定过彼此，只因我们之间从来就有一些透明而真实的，名叫默契的丝线联系，即便我们背道而驰，往不同的方向走远，也依然记得原点，记得归期。
　　之后你离开了城南，你去了并不适合你的喧嚷拥挤的土壤，我未阻止。你该是一匹自由的野马，你选择草原之外的沙漠也并不算个错误的决定，我想。
　　缘分与默契，都不一定最终归于爱情，这一点我们从未说出口，而我们都明白。
　　沙漠并非你的终点——你告诉我下个月你将独自启程去旅行，去更远的地方。我说我也不会留在原地。
　　总会再见的，也许会是沙漠，也许是草原，也许在熙攘繁华的街道，也可能是古老陈旧的深巷，也许是飘着大雪的春日，也许在依然炎热的秋季。
　　反正地球那么圆，反正日子也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