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之外

　　春天，万物伊始。我踏过钢筋水泥的城市，怀揣着一种莫名的兴奋，登上了幽静的山间小路。山路蜿蜒，青石板缝中湿漉漉的青苔肆意地吐绿，我要去找一个人，趁着春光明媚，伴着初升的太阳。
　　听说，个脾气古怪的人，蜗居在偏僻的山上，有人说，他总爬上屋顶看日落。可以想象得到，余晖下，一个瘦瘦的身影，蜷缩在屋顶上。他本成绩平平，却能跻身大学生的行列，据知情人士透露，他并没有参加过高考。于是，他就成了一个谜。
　　有人说，他有很大的后台；有人说，他很有心计，深藏不露，到高考时才发力；有人说，他找到了捷径，通过别的方式走进大学……众说纷纭，难辨其词。夹杂在风言风语中的，是嫉妒的目光。毕竟他是踩着众人掉了一地的眼珠子走进大学的，好奇心撺使我加快了步伐。
　　微风透着凉意，轻轻拂过大地，走罢青石台阶，踏上松软的泥土，脚下的湿软告诉我，前不久刚下过一场润如酥的小雨。草芽顶着尖往上冒，绿尖像利剑一样划破大地，像是被击得粉碎的绿宝石，一枚一枚无情地散落在地上。这种势能破竹的生命力，是钢筋水泥的城市所无法挽留的。
　　一路走来，走过春天。经过几处稀疏的房屋，几缕淡淡袅袅的炊烟逗弄着立在屋顶上的烟囱，顷刻间打个旋，随风消散。只留一个烟囱，呆呆的立在晨风中，直勾勾的盯着远处湛蓝的天空。
　　渐行渐远，越走人烟越稀少，我有些后悔，更恼自己没有事先确定好路线。视线中一座风中飘摇的老屋渐渐放大，这老屋的主人应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我甚至能想象出他眼角那些被时光刻出的皱纹，他一定同这老屋一样，被拽进时间的漩涡，无法逃脱。我快步上前，扣起门扉，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我想，他应该是这家主人的孙子，我向他打探白宁的消息，他抬起眼睑，脸上一抹明媚的笑，像融融的春意：“你有事找他吗？”我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他却说：“那么请进吧。”我恍然大悟：“你就是白宁？”他没有回答，我就当他是默认了。
　　他招呼我坐下，自己转身出去倒水。我环顾四周，脑海中闪现出四个字：家徒四壁！墙上只有一个挂钟，很久的那种。还有一些泛黄的纸张，那些纸张中间牵着一张同样泛黄的全家福，时间将它摩挲地四角卷起，照片上两位半只脚踏进老年人行列的人端坐在椅子上，一对年轻夫妇立在他们身旁，我还发现，有一个肉嘟嘟的小男孩坐在老人的怀里，一家人脸上泛着笑容，幸福就从这张照片中弥漫出来，布满整个房间。脚步声渐渐放大放慢，我转过身，白宁站在门前手里端着两杯水，背后是湛蓝的天，太阳毫无忌惮的将阳光打在他身上，好像在欺负他瘦弱的样子，他脸上一抹笑，融在春日中。
　　我低头，双手捂着温白水，水很清澈，一如他的眼睛，把我的脸倒映。我支支吾吾的说出来意，但下一秒立刻后悔，我同他不熟，这就是理由。他刚开始露出疑惑的神情，随即恍然大悟，一脸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我也没有参加过高考，所以…”“怎么会？你不是…大学生吗？”最后那四个字，几乎是我一字一字的吐出来的，他莞尔：“的确，那么我知道该怎么帮你了。”
　　他放下水杯，带我走出房子，原野上只有两个人和奔跑的风。来到田野的一边，那里长满了横七竖八的野草，他在风中呢喃：“很乱呢，就像我刚开始一个人过的时候…”我茫然地摇摇头：“不懂。”他又带我来到田野中央，一块块整齐的麦田映入眼帘，麦苗在风中欠着身子向白宁招手，我听见他的低语：“这是现在的生活…”我还是不太懂，但心里仿佛又领会了什么，他摇头，带我回家。他指着墙上泛黄的纸片对我说：“这就是我的一切。”我从第一面墙读起，(上面都标着日期，很容易连贯到一起)了解他的“一切”。四墙读罢，我的鼻子有些酸，他这些年过得那么凄惨，更有谁知？
　　他七岁那年，父母到外地打工，墙上那张照片是他们最后一张全家福，父母走后，他就跟爷爷奶奶在一起生活，后来爷爷跟奶奶相继离世，他父母回来敛完葬就很少再回家了，代替的是每年年底寄回家的微薄的生活费和学费。家里只剩他一个人了，生活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有无奈。所幸，有他的老师帮他，本来无望的名牌大学录取了他。原来老师知道他的情况后，推荐他参加了作文大赛，在老师的指导下他的写作水平日益提升，最后一举得冠。
　　这些年，一个人走来，稚嫩的少年扛起了一副又一副生活撂下的重担，流过汗也流过泪，甚至流过血。从荒芜走向美好，青春总是如此的妙不可言，残酷的生活给了白宁如草般坚韧，写作手法渐渐成熟，文体也日益丰富，日记，散文，小说……这几堵墙承载了他太多的回忆，见证了他的成长，经历过生活的风雨，他脸上仍挂着那抹温情的微笑，他的文字中有荒野，有麦田，有日出，有日落，有星空，有生活，有希望。他曾无助的嚎啕大哭过，但寂静的老屋里只有他的哭声回荡，哭累了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还是得面对.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被别人传成“性格古怪”呢？许是嫉妒。他对我说，高考的光芒太过耀眼，以至于遮盖了其它方式。他说他知道流言，却愿意告诉找上门来的人他们想要的答案。
　　我从城市走来，一路踏着钢筋水泥，拥抱远山，找到了答案；又从远山归来，踩着满天红霞，投入城市的怀抱，带回那句风中的呢喃：“高考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高二:高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