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养阳，秋冬养阴新论

　　＂春夏养阳， 秋冬养阴＂新论
　　李春林，陈 婷，陈梓焜，卢 薏，莫雪妮
　　＂春夏养阳， 秋冬养阴＂出 自《素问· 四气调神大论》:＂夫四时阴阳者，万物之根本也， 所以圣人春夏养阳， 秋冬养阴，以从其根，故与万物沉浮于生长之门＂， 旨在强调人与天地四时相应， 故应顺四时阴阳的消长变化规律养生， 这是《内经》中天人相应养生观的重要原则， 历代医家对此阐释颇多。 本文将回 归《内 经》 重阳 思想， 对其句意予以 新的阐述。
　　1 历代释义析疑
　　1. 1 唐代医家王冰的＂养即制也＂ 唐代医家王冰有＂养即制也＂一说， 其在《重广补注黄帝内经素问》 中倡导: ＂春食凉，夏食寒，以养于阳; 秋食温， 冬食热， 以养于阴＂， 认为春夏阳气易亢盛， 故应食用寒凉之品， 秋冬则阴气易盛， 故应食用温热之品，以达到制约其太过之目 的。 结合原文语境笔者认为王冰此说与《素问· 四气调神大论》原文语境相违背。 原文中 记载: ＂春三月 ， 此谓发陈， 天地俱生， 万物以荣＂，春日 之际，阳气生发， 万物推陈出 新， 此时人体也与天地阳气相应， 故原文记载应＂广步于庭， 被发缓形， 以 使志生＂，提醒我们春日 养生要顺应阳气生发的特性。 又载＂夏三月 ，此为蕃秀， 天地气交， 万物华实＂。 夏三月 ， 因阳气旺盛，此时自 然界万物繁华，故人应＂使气得泄＂以防阳气郁于内，及＂无厌于日 ＂以借用天地阳气培育人体元阳。 由 此可见《四气调神大论》原文语境应是顺其四时阴阳变化之性，春夏阳气生长， 则应顺其生长， 以此可得秋三月 与冬三月 ，此时，则应＂无扰乎阳……去寒就温， 无泄皮肤＂， 或者可以更明确地说＂春夏养阳， 秋冬养阴＂的实质就是人应顺四时天地阳气之变化来对自 身阳气进行调整。 故按王冰一说，应顺其性反而制之无疑为＂逆也＂， 且原文描述的是正常阴阳之消长变化， 阴阳二气在运动变化过程中能自 身维持一种平衡状态， 如未亢先抑， 则有损伤人体阳气之嫌， 故王冰＂养即制也＂与原文之意相违背。
　　1. 2 明代张景岳＂阴 阳互根互用 ＂论 明代张景岳则从阴阳互根互用立论， 认为＂夫阴根于阳， 阳根于阴， 阴以阳生，阳以阴长， 所以圣人春夏则养阳， 以为秋冬之地， 秋冬则养阴，以为春夏之地，皆所以从其根也＂， 春夏养阳即为秋冬养阴做准备，同理，秋冬养阴就是为春夏养阳做准备。张景岳的观点虽有一定道理， 但未把握更深层次的含义，纵观《素问· 四气调神大论》全文， 所谓＂春生， 夏长， 秋收，冬藏＂，其深义就是在向我们阐述＂四时阳气之变化规律及一身阳气的主导地位＂，对于阳气在阴阳关系中的主导作用，《周易· 彖传》载: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素问· 宝命全形论》载: ＂人生地，悬命于天＂，天为阳， 地为阴， ＂阳主阴从＂也就一目 了然了。 由此，我们认为从阴阳互根互用的角 度理论虽有一定道理，但未能真实反映原文的本质含义。
　　1. 3 清代张志聪＂夏阳外浮＂说 清代张志聪则秉持＂夏阳外浮＂的观点，其立论来源于《伤寒论· 辨脉法》所载＂五月之时，阳气在表， 胃 中虚冷， 以阳气内微， 不能胜冷， 故欲着复衣。 十一月 之时，阳气在里， 胃中烦热， 以阴气内弱， 不能胜热，故欲裸其身＂。 其于《素问集注》中载: ＂春夏之时， 阳盛于外而虚于内; 秋冬之时， 阴盛于外而虚于内。 故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以顺其根而培养也＂， 其意为春夏阳气浮于表则虚于内，故应春夏养内虚之阳， 同理秋冬阴气盛于外而虚于内，故秋冬应养内虚之阴。 后人多认为＂冬吃萝卜 ，夏吃姜＂的养生之法更能证明此观点之合理性。
　　此说貌似非常合理，但细究则不尽然。 《伤寒论· 辨脉法》中＂五月 之时，阳气在表……故欲裸其身＂的原文前载:＂此医者发其汗， 令阳气微， 又大下之， 令阴气弱＂， 即所谓＂五月 之时，故欲着复衣。 十一月 之时， 欲裸其身＂的说法是在医者误下误汗耗损人体阴阳二气的前提条件下形成的，且人体阴阳损伤程度较深。 五月 之时正对应《周易》 姤卦，一阴初生，阳气大伤， 以致阴寒横逆， 故欲着复衣。 而十一月 份对应《周易》复卦， 其五个阴爻之下， 一阳初生， 冬日 阳气应深藏于阴之中， 现因阴气大伤， 不能敛藏阳气， 而虚阳浮越，故烦躁，欲裸其身，这才是《伤寒论》之本意， 张志聪误解文意进而提出＂夏阳外浮＂一说，是误导世人。
　　那么＂冬吃萝卜 ， 夏吃姜＂又当作何解释呢? 生姜散而不升、温而不燥，《卢氏药物配合阐述》载: ＂生姜通达神明，引通三焦来往之游行， 凡天空 中 之浊秽尘秽 尘氛无不冰消。＂夏日 炎炎，人们易过食寒凉， 而生姜可以温阳散寒， 以防寒邪伤阳， 养护阳气， 且姜可通畅三焦， 三焦通则阳气升降出入正常，人体阳气得泄， 不致郁而化火， 滋生病端。 《素问· 宝命全形论》云: ＂天覆地载， 万物悉备， 莫贵于人， 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 《灵枢· 岁露论》载: ＂人与天地相参也，与日 月 相应也＂， 强调了人与天地相应的＂天人合一＂观，既然人与天地相通， 那么人与天地法则相应的通道又在哪? 一是神机，一是气立。 其根源于外与天者， 名曰气立; 根源于内与人者，名曰神机。 而根源于内的＂神机＂是指与天之气立息息通应的脏腑经络， 脏腑经络只有在能够与天之气立息息通应时才存在生命的有效性， 故曰＂形气相感＂而物生焉 。 因此保持脏腑经络的通行无滞才能保持人体之气通应天地之气， 从而达到以天地阳气养育人体真阳，这也是原文＂无厌于日 ＂之真实本意。 而姜有辛温通散、行气通滞之功，正合此点， 这也是张仲景及后世扶阳学派喜用生姜的原由之一。 萝卜 味辛养阴， 孟诜《食疗本草》 言其＂利五脏， 轻身益气＂ ， 借用辛散走行之功以 防冬日 大量进补， 过于滋腻而阻滞气机， 且其还能 达养阴 之功 以 固 藏阳气。《素问· 生气通天论》言: ＂阳气者， 若天与日 ， 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 故天运当以日 光明， 是故阳因而上， 卫外者也＂ ， 《素问· 阴阳应象大论》 载: ＂阳生阴 长， 阳 杀阴藏＂ ，深刻反映了《内经》中的重阳思想。 由 此， 我们可知以上诸家解释皆忽视了《内经》原文的重阳思想， 以致后世难以真正领悟＂春夏养阳， 秋冬养阴＂的本身含义。 扶阳派始祖郑钦安勤求古训， 提出: ＂一点真阳， 含于二阴之中， 居于至阴之地， 乃人立命之根， 真种子也＂ ， 著名 蜀医卢铸之更是直截了当地提出＂人生立命在于以火立极＂的观点， 认为人之阳气在阴阳二气交感气化过程中处于立极之位， 是生命存在的基点或根本前提 。 ＂扶阳＂观点不仅回归《内经》 本身的重阳思想， 也为后世理解《内 经》 思想提供了 可靠的依据。
　　2 内阳外阴本体结构
　　《素问· 阴阳应象大论》 载: ＂阴阳者， 天地之道也， 万物之纲纪， 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 神明之府也。＂ 既然阴阳是万物之本源， 是纲纪， 那么 我们对《内 经》 思想的研讨及疾病的望闻问切就应该回归到阴阳层面上。 《素问· 六微旨大论》言: ＂天地无不升降之时， 是无不生化之时， 人物无不出入之时， 亦无不生化之期矣。 是以 升降出 入， 无器不有。 器者， 生化之宇， 器散则分之， 生化息矣， 故无不出入， 无不升降。＂ 由 此我们 可知＂器＂ 承载着气的＂升降出入＂ ， 如＂升降出入＂为气的＂用＂ ， 那＂器＂就是承载＂气＂之＂用＂的一个相对稳定的结构， 我们称其为＂体＂ 。 阴阳之间也理应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器＂ ， 也就是阴阳相对稳定的结构， 或者是阴阳的位置关系。 以 往由 于对＂阴在内 阳之守也， 阳在外阴之使也……阴者， 藏精而起亟也; 阳者， 卫外而为固也＂的原文错误理解， 造成人们习惯性认为阳在外，阴在内， 实质上原文反映的是阴阳之＂用＂ ， 阳气向外向上，阴气向内向 下。 唐农教授在总结前人思想的基础上正式提出＂内阳外阴本体结构＂学说， 认为人体阴阳之＂体＂应为阳在内， 阴在外。 试想， 在一个个体内， 阳在外， 阴在内， 在一定的时间内， 阴阳一动则自 然分离; 而阳内阴外， 在一定的时间内， 阴阳一动则自 然交感， 属 性使然 。 只 有维持阳在内、阴 在外， 才能阴 阳 相互交感， 生命活动才能生生不息。
　　3 重视调护阳气是＂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之真实含义＂阴阳本体结构论＂可为中医的正邪定位找到一个新视角。 《素问· 六微旨大论》载: ＂当其位则正， 非其位则邪＂，如果以人体内阳外阴的本体结构为背景来考察， 可认定当阴或阳在升降开合的过程中在其本位范围内则为正气， 超过了其本位范围即为邪气 。 因此， 只有保证人体阴阳不超越其本位， 才能使阴阳和而疾病自 愈。 即根据阴阳相对位置关系， 阳越藏于阴， 人体生命活力就越强， 正如彭子益于《圆运动古中医学》所言: ＂人身肾水之气……肾水愈能封藏，阳根愈坚固也＂， 从而达到＂阴平阳秘， 精神乃治＂。 由此，我们就能理解＂春夏养阳， 秋冬养阴＂的本质含义， 就是顺应春生夏长之性让人体阳气生发， 秋冬顺应阴气的收藏之特性，而潜藏阳气。 ＂藏阳＂就是＂秋冬养阴＂的进一步明确，重视调护阳气才是＂春夏养阳， 秋冬养阴＂之真实含义，也是《内经》重阳思想的反映。
　　4 结 语
　　综上所述，＂春夏养阳，秋冬养阴＂其表面语义虽为阐述阴与阳，但其实质是探讨＂四时阳气的运动变化规律＂， 从而揭示＂阳气为重＂的本意。 《春秋繁露· 阳尊阴卑》载: ＂阳始出物亦始出， 阳方盛物亦方盛， 阳初衰物亦初衰， 物随阳而出入，数随阳而始终; 三王之正， 随阳而更起; 以此见之， 贵阳而贱阴也。＂《伤寒论》也主要以温阳通阳治疗六经病证，其中附子方 34 方，桂枝方 43 方， 干姜方 24 方 ， 故无论是治疗疾病还是养生，都应重视阳气的调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