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中 博子 1995年的电影《情书》被众影评人视为日本新电影运动中最重要的作品。《情书》根据同名小说改编而成,岩井俊二既是该电影的导演,又是小说的创作者,电影跟小说都来源自同一人。就这部电影来说,它一方面很高地还原了小说,另一方面,由于电影自身的特点,相比于以文字为主的小说,在效果呈现的形象性上会更加具有优势,在对日本传统美学中"物哀"思想的展示上,也就更具有表现力。"物哀"为日本所特有的美学概念,最早见于日本古代歌谣,指各种情感引发的感叹之声,以后进而表达"同情共感,优美纤细的怜惜之情。"作为美学概念提出的则是江户时代的学者本居宣长。"物哀"的内容含赞赏、亲爱、共鸣、同情、可怜、悲伤的广泛的含义,而且其感动的对象超出人和物,扩大为社会世相,包括对人的感动,对自然的感动和对世相的感动。这种日本美,强调在人的各种感情中只有苦闷、忧愁、悲哀才是使人感受最深的。因而,在日本电影中,也常常可以感受到人物情感的委婉含蓄、心理刻画的纤细深刻,有一种清纯而朦胧的艺术美感。岩井俊二继承了这种美学传统,其电影《情书》是这一类的代表作。 男、女 藤井树 回忆中叙事 男藤井树和女藤井树的故事是从回忆开始的,而这个回忆从一开始便带有了悲伤的色彩,因为从影片的开始,一个难以改变的事实就摆在了人们面前,那便是电影的男主角男藤井树因为一场雪崩而悄然离世了。在死亡的笼罩之下,整部电影都呈现出阴郁的氛围,尤其是在电影的叙事视角的转换上,不管是"摄影机式视角"还是人物主观内在视角,都披上了一层哀伤之感。 "摄影机式视角",是费里德曼对叙事视角分类的一个概念,即忠实的记录各种杂乱无章,似乎是无选择、无组织的场景。这种视角在电影中大量运用,影片开始,渡边博子一袭黑衣躺在雪堆中,闭上双眼,仿佛是让不断下着的雪花埋葬自己。此时,并没有出现任何画外之音,让观众们不禁猜想博子这样的做的理由,之后随着摄影机镜头由近及远的移动,观众开始明白,博子实在是在希望自己可以伴着男友一起死去。从摄影机给到的博子的长镜头,将故事的悬疑性凸显出来,引起观看者对电影接下来叙事的好奇。 人物主观内在视角即严格依据某个人物的知觉、知识和情感来叙事的视角。博子对于未婚夫的逝去是很牵念的,以至于她悄悄的记下了他国中时的联系地址,天真的以为可以给他邮寄书信,就像没有那场意外一样。正是因为博子的念念不忘,女藤井树才受到了那封寄往天国的信。这时候,电影的叙事视角是跟随着博子的,博子内心希望了解恋人的过去。紧接着电影的叙事由博子渐渐的转移到了女藤井树的身上,女藤井树在给博子写信时,回忆起了国中的男藤井树,而女藤井树也是凭借着自己对当时的记忆和感受才展开故事的。电影就这样随着博子和女藤井树的主观内在视角不断向前推进,对电影内容的发展和展现起到了微妙的促进作用。 博子和女藤井树之间这场陌生的交流,看似两个不同视角的转换,其实,如同小说的写作者一样隐藏了视角,电影《情书》的编导岩井俊二一直在主导者叙事的逻辑结构,"摄影机式视角"与人物主观内在视角之所以能够融洽的相处,也正是有了编导在中间指引,借助于此,电影的编导这一隐含的视角表达自己的一种人生态度和人生思考。 班里人的恶搞 青涩的爱情 博子爱着男藤井树,男藤井树念着女藤井树,秋叶君恋着博子,而这一系列的爱情都因为男藤井树的死而变得有些遗憾。爱情的爱,关于初恋。男孩曾画了一张女孩的素描,在借书卡的背面。他把借书卡夹在书里,请那女孩帮他还回图书馆。女孩没有留意,在她踮着脚尖,将藏有男孩心意的书放上书架的那一刻,阳光从窗子洒进来,将女孩罩在一片金色之中。 年少的恋情,喜欢一个人,只是不停地在自己并未读过的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因为,那也是她的名字。青而不涩,甜而不腻,纯净得有如镜头里那漫天的飞雪,让人忍不住回忆自己的年少轻狂里,是否也有那么一个人,使自己翘首期盼却又始终没有勇气开口表达,直到命运让彼此终于错过。 柏原崇扮演的男藤井树始终是爱着——起码思念着女藤井树的,于是博子在后来得知女藤井树和自己长相相似后,终于对着男藤井树的妈妈哭,便让人也心酸起来。那个片断,中山美穗扮演的博子哭着说,"我不能原谅他。"小樽只是死去恋人国中时代暂居过的地方,她却想方设法要走进那个地方,或者说走进那段时光。爱一个人,便想了解他的全部。这一点博子尤其执着。即使不小心知道了自己在某种意义上只是一个替代品。那么从这点上来说,中山美穗饰演博子的时候,确实应该精致而优雅,而演女藤井树时,也的确是那般爽朗甚至冒失。也正因为这样,女藤井树在国中时始终没有发现那些卡片。 男藤井念着女藤井树,博子念着男藤井树。女藤井树需要的是回忆,而对博子来说,她需要的却是忘记。因为无法忘怀,她会选择向天国投递情书;因为在意,她会嫉妒男友把自己当成另一个人的影子;因为难以忘情,她始终不能接受另一个好友的爱。但是所有这些,即使藤井树回忆起了那美好时光中藏着的深沉感情,即使博子忘记了短暂时光中的一个影子,有一个悲伤的事实在电影开始时就存在,男主角已然遇难离去。 影片的结尾,一群女藤井树的学妹告诉她《追忆似水年华》中的秘密。那幅藤井树的侧身素描,藏在最深的角落,也象藏在藤井树的心灵最深处。藤井树不说话,用手揩揩眼睛,倔强地不流泪。此时碧空如洗,落叶缤纷。 男藤井树 素描 唯美的构图 电影是视听的艺术。因为技术的发展,电影在音效和画面上的特征,构成了它区别于其他艺术的蓝图。岩井俊二深受传统美学"物哀"的影响,他的电影多呈现处唯美而带着些许哀伤的色彩,电影构图越是唯美,越显出"哀"的动人。 电影进入彩色时代之后,每个导演有着自己所钟爱的颜色,如张艺谋对大红色的痴恋,将红色发挥到了淋漓尽致,而岩井俊二所喜爱的颜色不止一种,在《情书》这部影片中,白色成了标志性色彩。 整部电影是在雪的堆砌中完成的,雪是电影中白色的来源。白色代表神圣和纯洁,象征了影片中四个主角间的爱情。博子前后曾两次置身于皑皑的大雪之中,听闻了男藤井树噩耗后病倒的女藤井树,也是在白色的包围中开始了向死而生的一段征程。不管是博子还是女藤井树,白色的雪对于她们都有着不同的意义,她们在白色的包围中要么走出了阴霾,要么想起了那段难忘的时光,尤其是博子,她在第二次面对满山的大雪时,喊出了那句埋藏心底的话,见证了爱情的纯洁与神圣,让人看了不免动容。 除了对白色的执着,这部电影在画面处理上的唯美还体现在对逆光的使用上。岩井俊二喜欢自然光,感受自然,在《情书》中他也常用逆光来营造气氛,这在女藤井树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女藤井树因为父亲的去世,对医院有本能的抵抗,这成了她心里的一个伤痛。女藤井树的母亲把她丢在医院,在医院的长廊里,女藤井树梦见了多年前父亲被推进急救室的场景,父亲被人从逆光的长廊一头退了出来,女藤井树不安的注视着着急的人,露出一脸的恐惧。这时的光打在女藤井树的脸上,电影画面模糊的镜头下,女藤井树的悲伤缺失那么显而易见。逆光的使用不仅增加了画面的朦胧浪漫的质感,结合演员的内心世界,使得唯美之中隐含了无法挥去的哀愁。 唯美而忧伤的画面构成了电影《情书》的视觉美感,而电影中背景音乐的使用将这种美感以突破画面静态感的形式,钻进了观众的耳朵,达到了情感最大限度的共鸣。背景的音乐除了一首松田圣子的日文歌,贯穿其中的始终是一个片断一个片断的钢琴曲,修葺着如飞雪和樱花般意象的伤感。直至谢幕,眼睛和耳朵都会轻轻地生疼。然后回忆起来,只有那个午后的图书馆,男孩在窗边看书,女孩在忙碌着整理书目,外面是明朗的好天气。风将白色的窗帘吹得飘起来,在男孩年轻的面庞前飞舞。多年以后,男孩已不在人世,图书馆里依旧阳光明媚,白色的窗帘依旧在风中飞舞。 岩井俊二无疑是唯美的,即使他能够用《莉莉周》来撕裂青春的痴狂,但是他的《情书》始终以略带哀愁的姿态,凝固在纯净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