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红的《大宋宫词》已经扑得毫无悬念,大结局播完,豆瓣评分已经降到3.8分。 完美还原《韩熙载夜宴图》的精致布景,都拯救不了的"投胎式"剪辑与剧情,让期待已久的《大明宫词》老粉着实是失望了一回。 尤其是刘涛所饰演的女主刘娥,一开局,就把历史上一位可与武则天比肩的传奇女性,塑造成了圣母玛丽苏的典范。 先是在巧合下拯救了男主,男主便发誓此生只爱她一人; 此后无论被如何陷害,她都能侥幸逃过,最终成为开创一代盛世的"大女主"。 这样的戏码,观众早已疲乏;这样的剧情,也在很大程度上弱化了历史上刘娥真正的大智慧。 历史上的她,绝对不是玛丽苏的代言人,更不是《狸猫换太子》中的"一代奸妃"。 从江湖卖艺孤女一步步进阶为手握大宋权柄的政治家,刘娥在男权社会炽烈的审视目光中,依旧能大放异彩、获得史学家的认可。 她一步步打破出身偏见、性别偏见,逆流而上,一生都在为男女平权奋斗。 让我们走进真正的刘娥,去见识封建王朝中这位值得被人们记住的非凡女性! 据《宋史·后妃传》记载,刘娥本是将门之后,只可惜家道中落,不得不卖艺求生。 但其实,这是修史的官员,对刘娥身世的粉饰。 在《宋史·李迪传》中,我们看到了另一种记载。 当年,刘娥立后之事一再拖延数年,正因为不断有朝中重臣向皇帝上书,以"家世寒微"的理由阻止她成为皇后。 而且,宋真宗还曾安排翰林学士杨亿起草封后的诏书,并许以对方荣华富贵,没想到杨亿公然拒绝,还说这么做是对自己祖上的羞辱。 种种证据表明,刘娥令朝臣如此排斥,完全是因为她 出身卑微。 实际上刘娥父亲早逝,从小寄养在外祖父家中长大。十几岁便被家人许配给一个银匠,名叫龚美。 为了寻求谋生之道,刘娥跟随龚美从四川辗转来到京城开封。擅长鼓乐的刘娥,便在市集表演,通过取悦开封城的老百姓,勉强挣口饭吃。 十几岁的她,灵动秀丽,身上又有着四川女孩独有的率直个性,完全不同于京城里的姑娘。 恰巧,此时的太子——襄王赵恒一心想娶一位川妹子做妾,便在心腹张耆的指引下,结识了刘娥。 龚美听说一位达官贵人看上了刘娥,愿出高价。没有过多的犹豫,他就欣然"转卖"了自己的妻子。 就这样,自小命途多舛的刘娥以 "再嫁之妇" 的身份,被送进了襄王府。 尽管获得赵恒的宠爱,但她寒微的出身成了上流社会人人都可以拿捏的把柄。 没多久,赵恒的乳母便向宋太宗告状,太子沉溺于女色,纳了街头表演的杂耍艺人为妾。 天子一怒之下,亲降圣旨将刘娥逐出王宫。 有情人就此离散。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赵恒待刘娥的一片真心。 此后数年,刘娥一直被藏在心腹张耆的家中。直到宋太宗逝世,赵恒继位,分开多年的两人才终得团聚。 进宫八年,赵恒待她始终如一。出生名门的郭皇后逝世后,他便一心想着运作刘娥称后。 无论是品德,还是为人,刘娥都没有给他人留下任何口舌。 但她的身世,再一次成了群臣攻击的目标。 "章献(指刘娥)起于寒微,不可母天下。" 原生家庭的贫苦,成了她的原罪。 太多的攻击与阻挠,让赵恒立后的事一再搁置。但无论官员推举哪位相门才女,赵恒都从未动心——那个位置,只能属于他最爱的人。 同样,刘娥也没有向那群满口门第世族的士大夫低头。她知道,只要为皇上生下龙子,自己手中就多了一个砝码。 因为年届四十,自然生育十分困难,只能用"借腹生子"的法子。于是,刘娥便安排身边的侍女李氏担任司寝,即后来宋仁宗赵祯的亲生母亲。 至于民间流传的"狸猫换太子",不过是谣言。 这样的举动,想要瞒过赵恒是不可能的。不如说,这是夫妻二人为册后共同谋划的一步棋。 两年后,刘娥被册封为大宋的皇后。 但即便深居后位,她的出身仍然令士大夫所不齿。 刘娥曾专门找来朝中的一位刘姓官员,想借对方的家谱一阅。不料,人家只回了她两个字 "不敢"。 看似谦恭,实则不屑。 所以,才有了史学家在史书中为她编造家世,称她的祖父乃是大将军、父亲是刺史。 而这一切的粉饰,无非是为了声明: 只有高贵的血统,才足以令他们臣服。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阿Q的精神胜利法呢? 当男性官员还在紧盯着刘娥的身世不放时,她的目光已从后宫延展到了朝堂。 她的见解与认知早已突破了所谓的门第约束,无论是视野还是能力,都在一步步逼近、乃至超越这些嘲笑她的士大夫们。 以色侍人,往往只是如昙花一现。刘娥之所以多年一直受赵恒的宠爱与尊敬,源于她的 聪慧与处世之道。 她的记忆力极好,每天陪伴赵恒批阅奏折时,总能脱口而出以往的同类案例。 在深宫多年,她饱读古书、历史,学会了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早已不再是当年街头卖艺的懵懂女孩儿。 当赵恒晚年将精力放在天书、修庙等宗教迷信活动,懒于朝政时,刘娥作为最佳辅助,始终保持着高度的清醒与果断的行动力。 日益熟悉政务、沉稳周到的她,正在一步步走进大宋的权利核心。 乾兴元年(1022),宋真宗驾崩,年仅12岁的太子即位,是为宋仁宗,遗诏中写道: "尊皇后为皇太后,军国大事权取皇太后处置"。 自此,一路被打压、排斥的刘娥,登上了政治权利的顶峰,开始了长达11年的垂帘听政。 女性掌权,向来是朝廷大忌。 朝中的丁谓、寇准两股势力暗流涌动,一心想要通过控制年幼的皇帝和根基不稳的太后,来实现自己的权力欲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两队人马争锋相对时,刘娥十分聪明地借力打力,没有制止,而是任由他们膨胀。 与此同时,她悄悄提拔了一批能臣,重组内阁。 很快,激起众怒的丁谓被贬官海南,寇准被罢相、逐出京城。 以四两拨千斤的智慧,刘娥以"不流血的方式",成功化解了执掌政权后的第一次危机。 事实上,北宋一共产生过5个垂帘听政的皇太后,刘娥是第一个也是最有作为的一个。 在她摄政期间,不仅终结了宋真宗耗费民力财力、荒唐的天书政治,还先后六次下令严惩贪官,掌握朝中高官所有亲戚名录,严防结党营私。 在经济方面,她同样做出不俗的成绩。 在成都设立"益州交子务",发行了 世界第一种纸币——交子 ,比欧洲瑞典发行的纸币早了600多年。 同时,鼓励通商,一度改革茶、盐的税务制度,打破了官府垄断。 国家在她的治理下,十几年兴盛繁荣、风调雨顺。 或许有人会问, 这样一个卓越的政治家,真的只甘于做帘幕后的太后吗? 的确,刘娥不是对皇权没有过试探和渴望。 在摄政后期,她享受的礼仪规格早已超出了太后的范围。在生命的最后一年,她更是身穿衮衣,头戴仪天冠,去参谒太庙。 终此一生,她都没有放弃对男权社会秩序的试探与挑战。 但她最终没有选择以暴力和血腥,来实现称帝。而是以柔性的政治手段,最大程度地实现了自己的价值与抱负。 在理学昌盛的宋代,女性的社会地位较唐朝,弱化了许多。社会对女性的要求越来越严苛,三纲五常牢牢束缚着她们的言行与活动空间。 即使是身为太后的刘娥,也躲不过指责与非议。 但她从未妥协,而是一次次突破纲常、争取平权。 一次, 刘娥与年幼的宋仁宗一同出行。 她让自己的车驾先仁宗而行,参知政事立马出面制止,以女性的三从四德给刘娥施压:"妇人有三从,在家从父,嫁从夫,夫殁从子。" 无奈之下,刘娥妥协了。 这样的事,还有很多。 哪怕最终都敌不过当时的时代潮流、道德压力,但刘娥的每一次尝试与挣脱的勇气,都代表了那个年代极少数女性的觉醒与呐喊。 无论那些士大夫用何种性别枷锁框住她,他们都无法否认——刘娥是一个卓越的政治家。 曾经一直反对她的北宋名臣李迪,最终也忍不住叹服她的才能:"今日见皇帝圣明,臣不知皇太后盛德,乃至于此!" 《资治通鉴》的作者司马光也赞其"保护圣躬,纲纪四方,进贤退奸,镇抚中外,于赵氏实有大功。" 出色的政绩终将会证明她的优秀,根本不亚于一位男性君王。 她以数倍于寻常男性的见识、风采与果敢,令他们当中的极少数人,意识到了自己对于女性的狭隘观念。 这不得不说,已经是一种伟大的胜利。 一路走来,刘娥历经贫苦,所以更懂得体恤劳苦大众。 一次出行的路上,她偶遇一名家徒四壁的织布妇人,当场就让随从给予赏赐。 并对身边的人说 "一个勤劳的农妇仍不免于贫,国家难道不应该体恤一下吗?" 不久后,刘娥就下令废除针对农民的多项无名杂税,减轻老百姓的生活负担。 刘娥正是因为深知女性的劣势地位,没有任何保障的艰难处境,所以她几次颁布法令,强调"夫妇齐体",提升妇女的家庭地位,保障她们的财产继承权。 这样一个有才能又不失良善之心的奇女子,却在死后一次次被历朝历代的民间戏剧编排为"奸妃"、反派。 为什么? 只因为她是一个女人。 刘娥最常被人议论的历史评价是:"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 乍一看,是在肯定她的政治才干;实际上是在暗示: 这个女人,但凡再往前多走一步,就是"十恶不赦"的吕雉和武则天。 刘娥的污名化,恰恰满足了男性社会对于女性的俯视与打压。 这不禁让人想起鲁迅先生的一段话: "中国的男人,本来大半都可以做圣贤,可惜全被女人毁掉了。商是妲己闹亡的;周是褒姒弄坏的;秦……虽然史无明文,我们也假定他因为女人,大约未必十分错;而董卓可是的确给貂蝉害死了。 诚然,这就是旧中国人的惯性逻辑,英雄气短怪女人,家族败落怪女人,就连国家亡了也要怪女人。 好事都是男人奋斗得来的,坏事都是女人祸害导致的。做不了圣贤是被女人毁了,干不成大事是被女人耽误了。" 女性,永远的"背锅侠"。何其讽刺而可悲! 幸运的是,如今的女性正处在几千年未有的自由与公平里。虽然平权仍是一条漫长的道路,但当我们在面对那些针对女性的偏见时,大多数女性都会清醒地拒绝被"贴标签",并驳斥这样迂腐陈旧的观点。 我们应当记得历史上像刘娥这样优秀的女人,她们应该得到正面、客观的评价。 毕竟,刘娥的觉醒是孤独的,但我们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