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是缘分"。 《阿拉姜色》中俄玛如此说。 《阿拉姜色》是2018年上映的电影,由藏族导演松太加自编自导的一部讲述以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变化为故事的主线,关于承诺、爱情、亲情和友情的电影,电影的创作灵感缘于一个真实的故事。本片上映后即获得第21届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 藏族电影作为中国少数民族电影的重要一脉,一直以其独特的民族性而备受关注,而本片所发生的故事却不仅仅是一个藏族故事,正如影片制片人廖希说过的,"这是一个可以跨越宗族、跨越国界,比较普世情感的故事"。 笔者看完后觉得也是一个关于婚姻家庭的故事,男性在婚姻中能否克服自身性格弱点,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阿拉姜色是藏语的一首祝酒歌,意思是请您干了这杯美酒。笔者认为是藏族人民对苦难生活的乐观对待和抗争:不管生活是不是美酒,我们也要快乐地干了这杯酒。 01、妻子的哭泣,是不满生活现状的无声控诉 影片伊始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就是妻子俄玛从睡梦中醒来的哭泣声。而丈夫鲁尔克只是一个劲追问"怎么了,又做梦了吗,是不是又不舒服了"?于是我们知道俄玛出现这样的情况不是第一次。俄玛是一个有着自己秘密的妻子。 在医院检查完身体得知病情后,俄玛一个人无声地在医院长廊上呆坐了很久,导演用暗影来呈现这一幕,即使没有明确交代俄玛患了绝症,但从视觉上表现出来了。 当俄玛刚一出医院门,撞见鲁尔克被摩托车撞倒在地后,俄玛见状像个小孩一样蹲在地上大声哭了起来。 得知绝症时都没哭的俄玛只不过见丈夫被撞了一下就立刻将悲伤情绪发泄出来了。因为不能跟丈夫说实话,只有借此机会来宣泄。可见这个妻子跟丈夫的日常沟通也是不顺畅的。 哪怕是回到娘家见到父母和儿子,俄玛一直都没有笑过,一直是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直到离开时才又哭出来。 通过这几次俄玛的哭泣,我们大概可以猜到俄玛的秘密是与家庭有关的。 儿子为什么一直生活在娘家呢? 原来俄玛与现在的丈夫是再婚的,她的前夫已经病死了。但她一直忧心与前夫的儿子,牢记着前夫要朝圣的遗言,只是现任丈夫不喜欢前夫的儿子,而且很反感俄玛提起她死去的前夫。 是吃醋还是嫉妒?还是说明丈夫自私的大男子主义,既然接受了俄玛,就应该接受她的全部呀!突然明白了俄玛为何总是哭泣,不见笑脸。 原来这就是妻子俄玛的秘密。 02、儿子和现任丈夫,手心手背都是肉,处于两难之境的俄玛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传统信仰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托尔斯泰的这句名言用在俄玛身上再适合不过了。 表面上俄玛再婚后,和现任丈夫过着平淡和谐的生活,孝顺父母,夫妻和睦,可是实际上俄玛总是愁眉不展,哭泣不断,其实过得并不幸福。 俄玛是很向往一家三口的团聚生活的。从医院出来和丈夫一起在餐馆吃饭时,俄玛见到店家的小孩时,脸上有过一闪而过的笑容,但仅仅只是一闪而过而已。已经说明俄玛是很想念自己的孩子的,她渴望与孩子生活在一起。 并且俄玛从娘家得知儿子很调皮,不听话,已经7岁了还不能上学,因为常常跟别的小孩打架。就连自己回去看望儿子时都换不来儿子一句"妈妈",只有儿子的躲避。 儿子也是缺乏家庭温暖才故意借打架来发泄心中的苦闷啊! 已经身患绝症的俄玛自知没有能力也没有时间再去改变现状了,但始终是一个心病,于是决定实现前夫的遗言:磕头去拉萨朝圣。希望用自己的辛苦和虔诚来得到祝福,获得救赎。 对西藏人来说,如果死前不经历一次朝圣会是一次巨大的遗憾,况且俄玛答应过前夫会替他完成朝圣的心愿的。而且放下俗世一切烦恼将身心完全投入朝圣的过程,是一种离开世俗空间、进入神圣世界的方式。 于是俄玛在不被理解的情况下开始了一个人的朝圣,即使最初有两个年轻女性陪着,可是不到2天时间,那2个年轻的女性禁不起红尘诱惑和朝圣的辛苦都退缩离开了,又只剩下俄玛一个人了。 在丈夫得知俄玛病情后,着急追来要俄玛回去治病,仍然被俄玛拒绝了,俄玛不为所动,全身心磕头前进。 在不幸面前,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应对措施,能一心一意磕头朝圣便是俄玛应对苦难的决心。哪怕会死在路上。 "这一切都是缘分。"俄玛无奈地说到。 已经独自磕头朝圣2个月的俄玛,见到了想念她的儿子,短暂的相聚后,俄玛要求儿子跟着舅舅回去,但儿子不愿离开,要跟着妈妈一起去拉萨,在僵持中,俄玛无奈说到"这一切都是缘分"。却只能背过身去站着。因为朝圣之路太辛苦,俄玛怕儿子受苦,而且现任丈夫也在,她更害怕他们无法相处。 正为难时,还是丈夫鲁尔克解了围,同意带着继子诺尔吾一起去拉萨。 俄玛和现任丈夫是相爱的。通过影片是可以感知的,只是前夫始终是丈夫鲁尔克心中的一根刺,如鲠在喉,他爱妻子,但这爱太霸道,太自私,他忍受不了妻子心中还想着别的男人,更别提那男人的孩子了! 可是影片的几个细节又可以看出鲁尔克并不讨厌小孩,只是男性的占有欲和自尊令他不愿意接受妻子前夫的孩子。 在诺尔吾男孩调皮心理作怪时,站在马路中间,头上套着塑料袋想吓唬卡车司机时,舅舅和继父鲁尔克的做法截然不同:舅舅见状不由分说责骂诺尔吾,并将他推到在地;而继父则耐心问他为何要这么做,还支持他帮他在塑料袋上弄了个洞,方便呼吸。 在陪着俄玛朝圣的路上,鲁尔克还偷偷作弄诺尔吾,一起唱着"阿拉姜色"祝酒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三口。俄玛也终于露出了笑容,虽然这笑容来得太迟,但终究是见到俄玛笑了。幸福来得真不容易啊!哪怕是这么短暂,俄玛也很珍惜。 于是更坚定了朝圣的决心,即使已病入膏肓,最终病死在朝圣的路上。 弥留之际,俄玛交待儿子和丈夫,希望他们能继续朝圣,去到圣城拉萨。 也许只有在朝圣路上,能放下世俗偏见,使这两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继父与继子,能为共同的目标走在一起吧,这是俄玛的遗愿。 03、俄玛的临终遗言,让一个男人、一个男孩和一头驴开启了去拉萨的朝圣之路,也是和解之路 俄玛没有失望,这两个她在世上最牵挂的男性继续了她的朝圣之路,还多了一头失去妈妈的小驴。 安葬完妻子,原本鲁尔克是想送诺尔吾回家的,可是诺尔吾牢记着妈妈的嘱托,执意要带着爸爸的骨灰嚓嚓去拉萨。 导演用了3个镜头来消除这两个本已毫无关系的继父继子间的隔阂。 一是诺尔吾意外发现了失去妈妈的小驴,就像他自己一样,和小驴同病相怜啊,那一句"小驴它妈妈死了"既是说给鲁尔克听的,也是在说他自己啊。 二是鲁尔克以为诺尔吾掉到水中了,二话不说立刻跳进湖中去救他,而实际上只是诺尔吾的皮球掉到水里了。发现真相后,鲁尔克发火,责骂并推了诺尔吾。诺尔吾一句"我知道你讨厌我,我当初想跟着妈妈到你家的,但你不想要我"。也令鲁尔克反省了自己。 诺尔吾失去了妈妈,自己何尝不是也失去了妻子呢?都怪自己太固执太自私,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妻子在的时候不懂得珍惜,不尊重她的愿望,现在不在了,鲁尔克只能看着俩人的照片抱头痛哭,悔恨当初。 不要等失去了才后悔啊! 三是发现诺尔吾脚受伤后,鲁尔克偷偷趁诺尔吾熟睡时替他上药包扎,而诺尔吾却并未睡着。 看似不经意的小细节却让两人的关系不知不觉拉近了。 而影片中的小驴则是诺尔吾的物化,从而唤起了鲁尔克的怜悯心和同情心,经过磨合后这对父子开始了他们的朝圣之路,亦是旅行之路、和解之路。 途中,俩人互相作伴,相处融洽。就像小驴一直紧紧跟在诺尔吾身后一样,诺尔吾也一直紧紧跟在鲁尔克的身后。 当朋友问起怎么有头小驴跟着他们时,鲁尔克也说起了俄玛常说的"这也是一种缘分"。其实从这里可以看出鲁尔克已经开始接受诺尔吾了。 "像个男人一样,不能总跟在别人的后面。"这是鲁尔克教导诺尔吾的话,何尝不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呢? 电影结尾快到拉萨时,鲁尔克给诺尔吾买了新衣服,还给他洗头理发,又哼起了"阿拉姜色"的祝酒歌。 经过几个月的朝夕相处,这对父子已然消除隔膜,达成和解。鲁尔克再次看到妻子和前夫的照片时,并没有恼怒,而是说出了:"到了拉萨,朝圣完毕后,把你的父母俩,好好安放在甘丹寺"。 结语 人类学有个概念叫"他者",即在社会、文化方面和我们很不一样的人群。 以"他者"的目光观察自身,有助于加深对自身的认识。——尼玛达娃 而《阿拉姜色》中的俄玛、鲁尔克和诺尔吾一家三口,便是"他者"。他们朝圣的文化与我们不同,但他们的婚姻家庭关系是具有普世性的。 关于朝圣,推荐大家看看《冈仁波齐》,这是一部关于西藏人民朝圣的记录片电影,很真实地记录了朝圣人们的内心世界。 朝圣的过程是一个反观自己内心世界的过程,就像鲁尔克,从自私善妒到包容、会表达爱,他在朝圣的过程中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也正如导演松太加所说,《阿拉姜色》刻意淡化了西藏的美丽风景,重点也不在朝圣,而是朝圣过程中人与人、人与自己之间的情感变化。 让我们明白,世俗里的时间和得失是不重要的,不值得计较的。朝圣不是一个任务,不是一个需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的任务,而就是这样虔诚地走。因为世俗里的一切得失,在神圣面前,都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