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的世界,没有痛苦的害怕,没有尊严的担忧,没有富贵的贫贱,没有暖寒的交替,没有外貌的困扰,没有男女的区别,没有你我之分,没有生死顾虑,你才会离"真正的活着"越来越近。 这是余华在第七天里说的一句话。 这样的世界可能吗?答案是,于社会而言,不可能,于个人来说,是可能的。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比较之下,就有深浅好坏,就有高低,这是人性决定的,绝非个人能够改变。 回到现实生活,你说它荒诞也好,说它不荒诞也罢,总归还是要好好生活,但是书中几个故事,确实令人有所深思。 加缪说:人生痛苦,现实荒诞,生活无意义。这话应该可以换一种说法,人生实苦,现实由心灵和双手创造,意义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给的。 01
第一个故事。 杨飞死了,自己去火葬场排队等着火化。 没有寿衣,没有骨灰盒,穿着一套睡衣,去火葬场取号排队。 死后有人整理遗容的,鼻子眼睛,长在该长的位置,杨飞无人整理,眼珠子还在脸上,鼻子歪到了左脸位置,下巴有10厘米那么长。 旁边的人,在谈论寿衣的豪华,豪华贵宾的工艺极致的蚕丝寿衣价格20000以上,贫困区的寿衣是天然棉花寿衣,价格1000左右,还在计较着不会讲价买贵了。 豪华区的人的骨灰盒,大叶紫檀,上面雕刻着龙宫凤殿,价格60000元以上,穷人是柏木骨灰盒,没有图案,最贵八百元。 杨飞连最便宜的骨灰盒都没有,骨灰出来,只能倒进垃圾桶。 讨论完骨灰盒,还要一起讨论一下,谁的墓地豪华,谁的墓地简陋。 有人将墓地建在高高的山顶,面朝大海,云雾缭绕,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是真正的海景豪墓。 有人将墓地建立在树林茂密溪水流淌鸟儿鸣啭的山谷里,墓碑是天然石头,这人说现在讲究有机食品,他的墓是有机墓。 有人的墓地是中式庭院的缩小版,有人的墓地是西式别墅的缩小版。 大多数人的墓地,只有一平方米,但即使是在地段偏远又拥挤不堪的墓园里,一平米墓地也要30000以上,而且只有二十五年产权,二十五年后,如果无力续购,骨灰也只能被铲走充当地里的肥料。 墓地越来越贵,很多人还活着时,就不得不像买房子一样先把墓地买了,已经买了的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高兴,没有提前买的,只能徒叹奈何。 活着时住的房价贵,死后"葬身之地"也贵。 烧尸体时,早晨烧了三个就停止了,因为市长来了,要先烧市长的,才烧其他人的,而且进口炉子还要留着烧市长。 人活着时比好坏,衣服比牌子,房屋比大小和装修,比价格贵贱。 死后,也不能不比。 活时活不好的,连死都死不起。 不知是文学高于生活,还是生活是素材,总之,一个个荒诞的画面,就这样开始,一个个荒诞的人生,就这样结束。 02
第二个故事。 杨飞和李小青。 李小青是公司最漂亮的员工,经常跟着总裁出去应酬,她酒量好,又长得好看,应酬时,总能恰到好处。 酒桌上的那些男人,对她不怀好意,他们总是垂涎她的美色。 应酬时,他们总是会说:"别忘了把李青带来"。 公司的人,每天讨论着那些追求李青的公子哥,他们是市里领导的儿子,他们也并非真的喜欢李青。 李青和公司里所有人关系都处得挺好,她懂得怎样处理和别人的关系,可是,她是孤独的。 公司里,所有单身男子,都在追求李青,杨飞是暗恋,不敢说出自己的爱意。 有一次,公司里一个男子,捧着一大把玫瑰花,跪在李青的面前求爱。 李青拒绝了,男子成了公司的笑话,辞职了,他不愿意回公司,就想找一个同事帮他收拾东西,可是没有人帮他。 大家在谈论他的糗事,笑话传出去几公里远。 杨飞看不过去,默默地走去帮他收拾东西,李青看在眼里,觉得杨飞是一个靠得住的人,他们走在了一起,并结婚了。 可是后来,李青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了,他们聊得更好,更有话题。 杨飞和李青离婚。 离开的那天,李青说:我仍然爱你。 杨飞说:我永远爱你。 死后,他们再次相见,一起怀念那段曾经在一起的日子,他们一起去曾经住过的地方,一起到杨飞曾经住的地方。 时间会让人看清很多东西,死亡会让很多东西结束。 人在爱着的时候是真的爱着,可是生活不仅仅是爱,人会因为爱走在一起,也会因为"不适合"而离开。所谓适合,其实就是自己更愿意罢了。 爱是愿意,但愿意的事情不止是爱。 杨飞给她爱,但在一些东西面前,爱依旧是脆弱的。 03
第三个故事。 鼠妹刘梅因为男朋友送她一个假的"苹果"手机而跳楼自杀。 在跳楼之前,她计划跳河自杀。 可是网友劝她,大冬天的,河水冰冷刺骨,应该找一个暖和的地方自杀。 她想吃安眠药躲在被窝里做着美梦去死,可是没有那么多安眠药。 最后,她决定穿上羽绒服跳楼,可是在哪里跳呢?她首先定在住处对面的居民楼顶,有两个住在那里的网友求她别死在他们的门口,怕给他们带来晦气。 有人建议她爬到市政府大楼顶上,纵身一跃,那才威武,可是其他人说市政府有警察看着,不能随意进出。 她最终选择了一个50多层的高楼大厦,这次网友没有反对,他们觉得死前还能高瞻远瞩一下。 那天下午,她在楼顶站了两个多小时,楼下挤满了人,小商贩依旧不忘在底下的人群里拉生意。 其实她并不想死,可是在警察伸手拉她的时候,由于太冷,她脚下一滑,落了下去。 她死后,他男朋友卖肾给她买了一块墓地。 可是男朋友也因此感染而死。 生前,她和男朋友都没有钱,她想去夜总会坐台,出卖自己的身体,一个月可以拿好几万,因为她的很多小姐妹都是这样的。 她羡慕那些有钱的人。 生前离不开钱,为钱生为钱死,活着离不开钱,死后还是离不开钱,墓地需要钱,寿衣需要钱,丧事需要钱。 这么一看,人这一辈子,都是在和钱死磕。 人生很多痛苦,都是因为钱。 很多人因为钱而死。 很多人为钱欢乐。 不只是活着。 04
第四个故事。 没有墓地的人,叫做"死无葬身之地"。 很多人死后,由于没有墓地,就成了真正的"游魂",他们似乎无家可归,实际上处处是家。 他们死后继续开餐馆,继续下棋,有些人甚至不愿意去自己的墓地。 两个活着时是生死仇敌的人,在那里依依不舍地下棋。 那是一个自由的地方,余华说: 那里树叶会向你招手,石头会向你微笑,河水会向你问候,那里没有贫贱也没有富贵,没有悲伤也没有疼痛,没有仇也没有恨。 那里人人死而平等。 与卢梭的宣言"人人生而平等"不同,余华说的是,人人死而平等。 这就是一种荒诞。 但试想一下,死人如果能够感受,自己被装在一个罐子里,被埋在所谓墓地里落叶归根,那算不算一种禁锢? 死不知道,但生却是可以感受的。 人活着,住在房子里,一个又一个的方格子小空间,住满了一个又一个的人,人们相互攀比,各自竞逐,谁也不甘落于人后。 在这样一个充满比较的社会里,有平等,有自由,但绝非人人都有。 甚至可以说,人是自由的,但自由只是自己的。 05
死后《第七天》,人间好荒诞。 《活着》是余华对生命的献礼,他塑造了福贵这个形象,通过他表达了生命本身就是最重要和最深刻的哲理,其他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哲理在奋斗。 那是对活着的赞颂。 而《第七天》,或许可以称之为"死了",一个人死后,生前的东西就像回忆一样,或许什么也没有,或许还有点什么。 但再回头看那个曾经奋斗过的世界,那个世界,其实充满着种种奇怪的现象,但那就是活着。 一个人活着的时候,未必能够发现,一个人死了之后,也未必能够明白。 但我觉得,一个人最应该做的,不是对死的沉思,而是对生的追问。 活着,究竟应该活成什么样? 加缪说:世界是荒诞的。 荒诞的地方在于,人的很多行为,不是出于自己的本心,更是在于,很多看似于我们息息相关的事情,其实与我们毫无关系。 人被现实拉扯,他恐惧、害怕、甚至因此失去自己,完全不敢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而是按照外界的要求去做。 很多人死后,又得任由活人摆布。 余华说,《第七天》比《活着》更绝望,比《兄弟》更荒诞。 《活着》是生活的苦难。 《兄弟》是生活的绝望。 《第七天》是整个人生的荒诞。 文|不有趣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