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爱情千奇百怪,有人为钱财而献身爱情,也有人为理想而恪守终生,但像朱安这样的人生爱情,却是少之又少。 作为一个没接受过文化教育的大龄剩女,能嫁给名满天下的大文豪鲁迅,在外人看来,朱安简直是"祖坟上冒青烟",不知走了多大的好运。 但只有她才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丈夫的"遗产",用尽一生去等待却从未被珍惜,甚至对方早已放下"狠话":这是母亲娶来的媳妇,除了好好供养,其他的事都不可能。 在那个年代,"原配"二字往往代表着最深沉的爱情,可命运似乎看不惯朱安前半生的顺风顺水,偏偏要戏耍她一番。 春风有情,柳树无意。赤诚的爱丈夫一辈子,41年独守空房无性无爱,一生无儿无女,死后连个像样的坟头都未曾拥有。 有人的爱情之花平淡无奇,最后却能开出幸福的果实,有人的爱情之花跌宕起伏,中途也能看见花儿绽放,唯独像朱安这样,既看不到花,也结不出果的爱情,恰恰是最令人感慨的。 世人皆识鲁迅的妻子许广平,但却对那个等待了鲁迅一辈子的朱安知之甚少,而她与鲁迅婚姻的开始,也是她走入悲凉深渊的开端。 1878年6月,朱安出生在绍兴的一个商人家庭,作为当时在绍兴赫赫有名的富裕人家,她的生活要比绝大部分人要好得多,吃喝穿都不愁。 朱安的祖上曾经做过知县,哪怕后来几经动荡与官场隔绝,但家中依然保持着一定的文化底蕴,朱家人大都懂得礼仪,性格温和,而身为家族的大小姐,朱安从小就接受旧时代女性思想的教育。 父母给年幼的朱安灌输《女儿经》,这本带着浓厚旧时代思想的书籍,成了她为数不多的读物,彼时,朱家大院高大的墙内,经常能听到朱安稚嫩的读书声:"女儿经,仔细听,早早起,出闺门……"。 和大部分孩子一样,儿时的朱安性格活泼,对外界的事物充满着浓厚的兴趣,但这样的性格,很快就被改变了。 有一天,母亲带着朱安到一间小屋子,随后和两个佣人将她按住,强行裹小脚,朱安疼得嚎啕大哭,换来的却是母亲的训斥:"所有好人家的女儿都要裹足!" 望着周围的女性都裹着小脚,年仅5岁的朱安无力反抗,独自擦干眼泪,走起了别扭的步伐。当身边所有的人都认定一件事的时候,朱安就算想反驳,也找不到着力点,她只能表示顺从,沦为腐朽的一部分。 从那天起,朱安彻底成为了一个"旧时代女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待在闺房中,但好在家里经济条件不错,她虽然不识字,但对于女红和家务却万分熟悉。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像平静的溪流,磨光了朱安所有的"幻想",转眼间,她已经成了23岁的"大龄剩女",再嫁不出去,就要沦为街坊邻居的笑话。 朱安的父母急在心头,四处帮女儿"穿针引线",寻找合适的人家,而她本人的内心也暗暗着急,为自己的婚事而发愁。 就在这时,一直很钟意朱安的周家鲁老太太,主动上门说媒,希望能让朱安嫁给大儿子鲁迅,而此时的鲁迅还在南京读书,对于母亲的所作所为压根不知晓,等到两家人谈妥订下婚事,他才知道这个消息。 从小接受新式教育的鲁迅,面对这件事无疑是崩溃的,他打心底抗拒与朱安的结合,却又不敢违背母亲的意愿,最后无奈选择了逃避,借着留学日本的机会,鲁迅避开了这桩婚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想着能躲一时是一时的鲁迅,最终还是没能逃离这场来自旧时代思想的安排。 留学期间,鲁迅两次短暂回家探亲,鲁老太太一直催促着他结婚,深知躲不过的鲁迅,最终还是同意了婚事,但同时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朱安必须放足,而且还要去学堂读书。" 思想保守的朱家人听到后不以为意,他们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对鲁迅的要求置之不理。 就这样,鲁迅与朱安的婚事订了下来,可前者却迟迟不愿回家,留下未过门的妻子在闺房中苦苦等待。 第一年,朱安满怀期待想着:"大先生今年肯定会回来和我成亲!" 第二年,朱安还是期待地盼着:"大先生肯定是有事耽误了,今年会回来和我成亲的。" 第三年,朱安还是望眼欲穿:"今年大先生应该会回来与我成亲了吧?" 时间在朱安的盼望一点点流逝,年复一年,直到订婚后的第五个年头,鲁老太太装病,才把鲁迅从日本骗了回来。知道母亲因自己的婚姻而愁得茶饭不思,鲁迅强忍着内心的反抗,同意把婚事办了。 这一年,鲁迅25岁,朱安28岁,两个素未谋面的人,在双方父母的决定下,成为了夫妻。 两人的婚礼是按照旧时代的繁琐仪式进行的,原本已经剪掉辫子的鲁迅重新带上一条假辫子,穿着新礼服,站在大门口迎接新娘,他眉头紧锁,似乎有着说不出的忧愁。 亲戚们都知道知道鲁迅是新派人物,害怕他在婚礼上争吵,防止意外发生,于是便摆开阵势,七嘴八舌地劝解,但事情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切都很正常,司仪让鲁迅干什么,他就干什么,顺从得让鲁老太太都感到诧异。 他像一个呆滞的人偶,木讷地接受着来自母亲强行给予的"礼物"。 新娘的轿子到了,下人掀开轿帘,迎面而来的是一双大鞋,看到这,鲁迅紧锁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他下意识认为朱家人听进去了自己的要求,让朱安放足。 突然,一只脚上的绣花鞋掉在地上,露出了新娘的三寸金莲,喧闹的环境一下子安静了起来,鲁迅嘴角刚泛起的一丝微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呆滞,脸上写满了痛苦和无奈。 朱安听说丈夫喜欢"大脚",故意穿了一双大鞋,里面塞满了棉花,想要以此讨得对方的欢心,却没想到一出场就败露了。 掉下来的绣花鞋引起一阵忙乱,好不容易把鞋子穿上,头盖又掉了下来,鲁迅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妻子,黄白的脸色,尖下巴,薄薄的嘴唇显得嘴略大,宽大的前额更是显得微秃。 看着眼前的"佳人",满脸愁容的鲁迅叹了口气,他总算知道朱家人把自己的要求都当成耳边风了,可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反观另一边,朱安从头到尾都在含情脉脉地看着鲁迅,似乎想把全部的温柔都给予对方,而婚礼上的各种意外,都在预示着这段婚姻的坎坷。 朱安并不知道,她所认为的幸福婚姻,恰恰是自己不幸人生的开始。 新婚之夜,鲁迅没有和朱安说过一句话,更别提亲昵的举动,朱安一遍遍催促着睡觉,他却置之不理,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朱安安慰自己:"或许是大先生心中有气,等过段时间就会好的,慢慢等吧",没有人知道,这个可怜的女人经历了多大的失望和煎熬,才能独自度过漫漫长夜,熬过洞房之夜的无人问津,甚至被丈夫嫌弃的痛苦和孤独。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只不过是朱安悲剧人生的开端,是她一生苦楚经历中的小浪花。 朱安没有想到,她劝说自己慢慢等待,等来的却是此后几十年的独守空房,有着健全身躯的她,连和那个男人同住一间卧室的资格都没有。 痛苦的不只是朱安,还有鲁迅,他多次对友人说:"她是我母亲的太太,不是我的太太。这是母亲送给我的一件礼物,我只负有一种赡养的义务,爱情是我所不知道的。" 周家的佣工王鹤照回忆说: "新婚后第二天的少爷,脸上带着青色的印痕,那是被子上的靛青印花留下的痕迹,似乎他昨晚把头埋在被子里大哭了一场。" 这场来自旧时代封建思想下的婚姻,对于双方而言都是重创,没有胜利者。 作为一个旧时代的女人,没有文化的女人,在这场婚姻中,朱安一开始就处于最被动的地位。从这一天起,她的命运就和周家联系到了一起,然而她名义上的丈夫的一切又似乎与她无关。 朱安从未责怪鲁迅对自己的冷漠,她将所有的痛苦和原因都归咎于自己身上,甚至想过通过改变,学习文化知识去靠近鲁迅。 她曾让鲁迅的弟弟周作人教自己读书认字,而周作人也欣然答应,但这个约定很快就作废了,在那个各种礼仪教条束缚的年代,朱安始终迈不过去那个坎,她希望用读书拉进与丈夫距离的想法落空了。 鲁迅考虑过与朱安离婚,但当时绝大部分人对婚姻的观念还停留在传统思想中,被休的女人往往会遭到唾弃和鄙夷,下场十分悲凉。鲁迅虽然不喜欢朱安,可也不忍心她流落街头,离婚也成了遥遥无期的事情。 1923年夏天,鲁迅和弟弟决裂,决定搬出去住,他问朱安:"我要搬出去住,你是留在八道湾,还是回绍兴朱家?如果回朱家,我会每个月给你寄生活费。" 是的,鲁迅和朱安之间更像是一场单相思,而这样的情感在前者看来,一张维持一生的饭票足以。 可这对于自幼接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朱安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她崩溃地说:"我怎能和侄子侄女住一起,这算什么?绍兴朱家我也不回去,嫁给你,就得跟着你走,哪怕只是替你洗衣做饭,干活,我都乐意。" 拗不过朱安的鲁迅,最终只能将她一起带着,连同着母亲鲁老太太,三人搬了三次家,每一次朱安都以为丈夫要和她重新过日子,可等来的却是越来越远的距离。 家里的一切事物都由朱安负责,每天她和鲁迅早午晚只有三句相同的话,这样的场景维持了十多年。 朱安的憧憬和希望,一次又一次被击碎,一次又一次死灰复燃,她始终不明白:自己和鲁迅之间相隔的不只是那张床,而是跨越两个时代的巨大鸿沟。 朱安渴望用自己的温柔捂热鲁迅那颗冰冷的心,她坚信终有一天丈夫会幡然醒悟,回心转意。 可事实证明,这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当一个男人连碰都不想碰你的时候,又从何谈起那些情情爱爱? 自始至终,朱安都爱鲁迅,忠诚于鲁迅,将一切都寄托在鲁迅身上,但鲁迅却将所有的心意,全部放在学生许广平身上。 作为一个接受新文化潮流的女性,许广平有着旧时代女性所缺乏的新潮思想和聪明大方,她常常到鲁迅家中做客,甚至有一段时间还住进了鲁迅家,而因为许广平的到来,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鲁迅,也变得有说有笑。 这一切,朱安都看在眼里,却无可奈何,在她的观念中,丈夫是一切,自己无权管辖,朱安曾看见鲁迅给许广平剪头发,两人有说有笑,在许广平的身上,鲁迅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温柔。 看着看着,朱安哭了,泪水从她的脸庞滑落,冰冷而苦涩,宛如她的人生。 诺大的家里,朱安像是一个可无可有的摆件,陈列在无人问津的角落,与外界的格格不入,更不配拥有喜怒哀乐。 鲁迅对朱安的轻视,最终影响到了许广平,面对"师母",她缺乏应有的尊敬,反而越发瞧不起对方。朱安为她斟茶,她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转而继续和鲁迅说笑,全然无视朱安的存在。 许广平写给鲁迅的书信中形容朱安:"她是旧社会留给你的痛苦遗产,你一面反对这遗产,一面又不敢舍弃这遗产,生怕一旦摆脱,在这旧社会就难以存身。" 一语中的,决然而清晰,朱安看着一次次希望破灭,只能将这种爱情化为亲情,放在鲁老太太身上,她全心全意照顾老人,洗衣做饭,陪着婆婆聊天,以此籍慰自己的存在。 但很快,她连这点仅剩的"价值"都被剥夺得一干二净。 1926年8月,鲁迅和许广平在上海正式同居,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夫妻,面对这个早有征兆的意外,朱安显得有些猝不及防,辗转难眠。 她对鲁老太太说:"我梦到大先生带着一个孩子回来,可那却不是我和他的孩子。" 朱安最担心的事情最后还是发生了,许广平有了身孕,那是鲁迅的孩子,却不是她的孩子。 绝望、崩溃,各种负面情绪如潮水般涌向这个可怜的女人,她越发感到自卑和孤单,连以往愿意陪伴她的鲁老太太,也因为沉浸在孙子的喜悦中,把关注点都放在许广平身上。 别人的爱情是交织线,必定会有相交的点,可朱安和鲁迅之前,却如同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有相碰的一天。 朱安疲惫地说:"我就像一只蜗牛,渴望爬上大先生这堵高墙,我从墙底一点点往上爬,虽然爬得慢,但终是有希望,可如今什么希望都没有了,我没力气爬了。" 这段婚姻中的朱安,从希望到无奈,从无奈到失望,从失望到绝望,时代变迁的苦楚让她的内心受尽百般折磨,却无处呐喊,只能独自咽下泪水和委屈。 世界上最残忍的婚姻,不是相爱相恨,也不是背叛殊途,而是我视你如一切,你视我如陌生人。 身处在绝望的土壤中,朱安也从未丢弃内心的善良。 许广平与鲁迅的儿子周海婴出生后,朱安逐渐接受了这个无力改变的事实,她不再埋怨,反而将周海婴视如己出。 面对外界的风言风语,她心平气和地说:"大先生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只要我待他如亲生,他自然会为我养老送终。" 1936年,鲁迅去世,朱安和鲁老太太相依为命,失去主要经济来源的婆媳俩,日子过得十分清苦,但就算是这样,朱安依旧写信给许广平,希望她和儿子能搬来北平同住,有什么需求尽管提,一定尽力满足,并提前为母子两人收拾好住房,等待他们的到来。 朱安没能等到许广平的到来,却等来了鲁老太太的逝世,她照顾了老人38年,如今孤身一人,日子更加孤苦。 此时朱安已经迈入高龄,她行动迟缓,目光呆滞,靠着一碗稀饭和一小碟萝卜干过日,虽然周作人和许广平时有资助,可随着物价的飞速上涨,也难以维持她的生活。 越来越多的人找到朱安,希望购买鲁迅的遗作,但都被她拒绝了,晚年的朱安独自守着丈夫遗留下来的作品,亦如数十年来守着鲁迅,她不愿接受别人的帮助和施舍,害怕会坏了丈夫的名声。 人世间有百般痴情人,但像朱安这样的,却少之甚少。 而对于周作人的资助,朱安也并非很情愿,她知道丈夫曾和周作人决裂,拿着这笔钱,她内心始终感到不安。无奈之下,朱安听从了周作人的提议,选择变卖鲁迅的遗书,却遭到许广平和鲁迅好友的劝阻。 妥协了一辈子的朱安,在这一刻怒了,颤抖着说:"我也是鲁迅的遗物,你们也得保存我啊!"说完,她崩溃大哭,将这一生的卑微和苦楚,化成泪水流淌在脸上。 她守着鲁迅一辈子,却等不到对方的爱,如今又守着丈夫的遗物,将其当成精神寄托,若非实在走投无路,怎么可能选择变卖心上人遗物,感到最痛苦的人,其实就是朱安。 佛说世人皆苦,可望遍红尘,像朱安这样苦了一辈子的人,又有几个? 年轻时得不到丈夫的爱,晚年生活得不到保障,无儿无女,只能与丈夫的遗物相伴度日,这样的人生,实在太过悲凉。 1947年6月29日凌晨,朱安孤独地走完她的人生,临终前她还始终不忘许广平和周海婴,将他们当成自己的亲人。 朱安临终前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自己能葬在鲁迅的旁边,她写信恳求许广平,但被拒绝了。 有些人活在世上,却连印记都没能留下,朱安孤寂地活了一生,最后又孤寂地死去,连墓碑都没有。 她在这个世界活了69个春秋,孤独地度过了四十多年的漫长岁月,那张薄薄的婚约,埋葬了她一生的年华。 《作为愚民的朱安》中有这样一句评价:"朱安是一个的善良淳朴的中国古代劳动妇女,她的身上有着古代妇女的很多优良品质,朱安的不幸人生,是因为她不小心成为夹杂在时代变迁的愚民的一份子。" 朱安用尽一生的努力和等待,换来的不是爱情和谅解,而是让人难以释怀的悲凉。 她不明白,自己和鲁迅之间有着难以跨越的思想鸿沟,而不仅仅是那张床;她不明白,只要有勇气,就可以打破陈规旧矩,冲破枷锁,活出属于自己的人生,活出尊严;她不明白,除了鲁迅,除了选择被接纳,她还有其他的选择。 有人说:"朱安的一生可以用一个"无"字去总结,无性无爱,无儿无女,老无所依,死无体面之地。" 对于后人而言,朱安的存在并非单纯只是同情和叹息,毕竟同情也好,叹息也罢,都是带着居高临下的俯视。 朱安真正让人看到的,是一个女性对爱情和生命顽强追求的极致。 婚姻没有给她爱的空间,她用一生去等待丈夫的垂怜,面对晚年的困境,她没有妥协,用隐忍和坚持,在绝望中寻找希望,为自己寻觅活下去的意义。 人生总有千百般遗憾,她也没有放弃,像蚯蚓般在命运的泥泞中开拓出属于自己的道路,直至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虽然不起眼,但却足以令人望而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