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开始的结局

　　2019年冬，这一年绵阳的冬天，一如既往地不冷。这个城市也许根本就没有冬天，来这个城快两年了，没见过像样的雪，也没机会再堆个雪人，和那年一样的雪人。
　　这一天，是2019年11月4号。这一天，在绵阳，没什么新鲜。莫念，凌晨四点起床后，和往常一样，刷洗完毕，开始工作，自兰州到绵阳后，莫念，一直都这样。拼命的工作，拼命的找事做，活着的人，就像个机器，不停的运转。
　　晚上睡觉，都是醉了才能睡着，他记得以前，他也老是喝酒，后面她劝他，少喝酒，他就再也没喝。到绵阳，想她想的厉害，他不敢睡觉，不敢闲下来，没有办法，他为了转移注意力，拼命的找事做，不敢让自己有丝毫放松。睡觉就靠醉酒，在醉酒中，能短暂地忘记过去的一切。
　　刚到绵阳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她，走在大街上，每个角落都是她的影子；待在公寓里，房子里每个角落里都是她的影子；他整夜整夜，睡不着，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不停的一遍又一遍的回忆他和她在一起的日日夜夜，一千遍，一万遍，不知疲惫。
　　4号早上六点，莫念提着公文包，走出了公寓楼，临出门前，他看了一眼放在阳台上那盆茶花，茶花的花朵有些许的凋谢，他没在意，径直向门外走出去。
　　到门外，莫念抬头看了看天空，今日天气会很晴朗，等了片刻，公交车跑了过来，他走上公交车，车上人不多，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坐公交车过了一站，莫念感觉心口那个石块越来越重，马上都要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了，今早起来，就一直觉得有块石头压在心口，之前没有那么严重，他也没在意，现在，越来越重，他把右手放在胸口，轻轻按住那颗被压的快要炸裂的心。
　　透过车窗口，他看到外面的马路上，无数个流玉在向他汇聚走过来，时间似乎停了下来，他就这样迟迟地看着，流玉的平静的脸慢慢变得扭曲，被空间拉的很长很长。
　　看着消失的流玉，莫念莫名地感到撕心裂肺的心痛，他知道，她出事了，莫念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颤抖着变软，他使劲拖起这幅颤抖着的皮囊，走到司机跟前：师傅，我要下车，我要下车。莫念一直重复着，他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下车，下车回兰州，他要去找她。
　　4号早上8点，莫念到了兰州，出了车站，打了个车直奔流玉家里去。
　　8点15分，一尘的电话打了过来，看到一尘的电话，莫念彻底冰了，从头冰到脚，整个人像掉进冰窟，最后一丝希望灭了。
　　莫念看着一尘的来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左手按住胸口，右手划下接听键。
　　喂，一尘
　　一尘那边沉默了片刻。
　　莫念，流玉，流玉自杀了！
　　人，在哪里？莫念的声音嘶哑低沉，这一刻似乎耗尽了莫念所有的力气。他早知道了，他知道这个结果。
　　中山桥口。一尘对着手机慢慢说了出来。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帮我看着，让人再不要碰她！莫念的声音变得明亮有力，似乎这事对他没了影响。
　　莫念挂断了电话。师傅，去中山桥，快！声音果断有力。
　　莫念知道，自己此刻还不能倒下，他要去见她。心中的痛，心中的悔，心中的恨，到了极点。
　　司机师傅，似乎也感到了莫念的悲伤，一路以最快的速度，向中山桥奔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中山桥，莫念心中的窒息感，越来越重，眼角的泪水，不受控制，流得满脸都是。
　　远远的，他看见了，许久未见的朋友，有一尘，有流妈妈，有流玉的舅舅，有流玉的闺蜜，还有那个跪在地上的男人。
　　到了。司机师傅提醒道。
　　莫念猛地推开了车门，使劲起身，想要下车，他低估了自己的恐惧和软弱，起了几遍身，都没有把软软的身体提起来，十一月兰州的早上，还是有点冷，莫念，用手擦拭了脸颊上的汗珠。
　　稍许，莫念，用尽了力气，猛猛地提了起来，头碰到了车顶，撞的车顶咚咚咚地响，他丝毫没在意。在此刻，他已经没了太多的力气，顾及什么。
　　莫念，摇晃着身子下了车，一眼看过去，那个倒在血泊里，他无数个日夜想念的人儿，他想了无数个他和她再相逢的场景，唯独没有这个场景。
　　她就在那里，相距不到两百米。他一步一步地向她走去，越走越近，越走他身体越矮，到后面的几步，他几乎是爬着过去的。不到两百米的距离，却是人间与黄泉的距离，他走完了这段路，他在人间的路，亦走完了。
　　天地间，安静极了，听不到一丝喧哗声，有的只是底底哽咽声。
　　终于，他爬到她身边，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冰冰的，他似乎没有感觉，他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她的脸，不知疲倦。
　　轻抚着她的脸颊，他想起很多事情，他们一起走过每一天，他都记得，似乎过去不久，历历在目。
　　他轻轻地抱她入怀，她的身体有些僵硬，冰凉的厉害。以前，他想这样抱着她过一辈子，可他始终没能抱到她。现在，他终于抱她入怀了，她很安静，也不挣扎，静静地躺在他怀里。
　　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她，莫念，突然没了怨恨。现在的她，很乖，很安静，嘴角还遗留着一丝的微笑。他懂她，离开这人间，对她是一件好事，她以后不用太累了。人间的一切，在这里，都结束了。
　　两年前的那天，她要嫁人了。他告诉她：一定要幸福地活着，如果要离开，请说一声，不要不辞而别。
　　她做到了，他也知道了。这人间于他而言，除了母亲和她，也再无牵挂。
　　他抱着她，嘴里喃喃自语，也听不清他说什么？一尘站在边上，什么都没说，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今日之结局，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一尘希望莫念能扛过去这个劫。一尘，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越来越多，在一尘胡思乱想的时候。
　　莫念抱着流玉站了起来，莫念满脸的泪痕，没了往日的精气神，浑身散发的一股死气。她离开了，他也跟着离开了，留下来的只是一副没了魂躯壳。
　　他淡淡地笑着。以后，她是他的了，再也没有什么能分开他们了。
　　身后是黄河，冬天的黄河，水很清澈，水流也不急。
　　他抱着她，转身就向黄河奔去，一尘和在场的其他人，还未来得及反应。
　　莫念，不要。一尘大声喊到。
　　他没有一丝的停顿，一尘看到的，就是莫念一个飞跳。那个画面，到现在，还停格在一尘的脑海里，午夜梦回，唏嘘不已。
　　一尘记得，莫念给他说过一个梦：流玉死莫念散。他一直以为莫念在开玩笑，却不想，结局真是如此。
　　人间的情爱，真是让人不懂。
　　每年的这一天，一尘都会来三尘山，看看朋友，叙叙旧。
　　人生若是初见，一尘想，他绝对不会再给莫念介绍流玉认识。一尘，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