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奥斯卡影后,二选一
来源:Hero(2021年1月12日)
译者:易二三
校对:覃天
凯瑞·穆里根和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的初次见面是在《醉乡民谣》的片场,两人在世界范围内都是非常著名和受尊敬的演员,对电影行业当前面临的问题也有着颇深的见解,并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精彩轶事。
凯瑞·穆里根《醉乡民谣》
在接受采访时,穆里根刚结束了《前程似锦的女孩》的宣传工作,该片是一个关于女性复仇的故事,由穆里根的好友埃默拉尔德·芬内尔执导。
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 :你好啊,凯瑞。
凯瑞·穆里根 :别来无恙。
麦克多蒙德 :我很好!你的新片宣传得怎么样了?我很喜欢那个片名。
穆里根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部作品,我爱它,我很少这么说。这是我和朋友埃默拉尔德·芬内尔去年在洛杉矶拍的一部电影。很难在不剧透的情况下描述它。
《前程似锦的女孩》
麦克多蒙德 :跟我聊聊埃默拉尔德是什么样的人。
穆里根 :我通过我们共同的一个朋友认识了她,不久她就把这部电影的剧本发给了我,我很喜欢。我去见了她,然后坐下来不到两分钟就答应了。直到我们开始拍摄,大约四个月后,我们才发现以前见过对方。我们小时候都参演过《审判与惩罚》,这几乎是英国演员的一种成人仪式。我们当时都是十八九岁,刚刚进入这个行业。她扮演「夜店里的恶女」,我扮演「被谋杀的女孩」。我们还有过一场对手戏,她在夜店把我推倒,然后我在回家的路上被谋杀了。警探是迈克尔·法斯宾德演的。
麦克多蒙德 :我喜欢你们的名字,也太酷了!
穆里根 :是啊!
麦克多蒙德 :「夜店里的恶女」和「被谋杀的女孩」不正好是这个时代的注脚吗?
穆里根 :(笑)没错!所以我们早就见过彼此,只不过不熟。现在我们已经变成很好的朋友了。
埃默拉尔德·芬内尔
麦克多蒙德 :看完剧本之后,你和她进行过讨论改动吗?
穆里根 :基本上没有动。她的剧本非常精彩、诙谐和独特。我读剧本时唯一的感受就是,「老天,这不是谁都能拍的。」但等我第二次见到她之后,我就心想「好吧,你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有可能拍成这部电影的人。」所以我参与的比较早,而且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得非常快。她很贴心地让我和她一起去见演员,以及参与其他事务。但我并没有怎么干涉剧本。其他演员改剧本的情况更常见,因为他们基本上都是喜剧演员。我大概是电影里唯一一个不搞笑的人。
麦克多蒙德 :你以前也有参与过电影的选角环节吗?
穆里根 :我从来没有参与过类似的筹备过程,但在拍摄《妇女参政论者》和《远离尘嚣》的时候,我都是很早就进组了,所以都算有一点发言权。不过拍这部电影的时候更让人兴奋,因为每天我都会接到埃默拉尔德的电话或短信,说有新的人要进组。然后我见到了博·伯翰,他是一个喜剧演员兼导演,去年执导了《八年级》,在这部电影中扮演我的暧昧对象,他太棒了。在认识他之前,我们和几个演员一起围读剧本,他从嘴里说出的第一句台词就非常完美。
《八年级》
麦克多蒙德 :我和乔尔(科恩)正在筹备一个项目,我参加了其中所有的试镜,并且和所有演员都一起试读了剧本,我在想,「难道还有其他的参与方式吗?」你知道,经纪人或管理人员跟我们推销时往往会说,「不,你一定要有一个确定的报价,」或者,「你没法参与决策,或许会有一个会议,但你不会和其他人一起读剧本。」
这就像我们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因为——我知道你也同意——我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像我刚刚做的那样。如果一个导演只是在让你重复过去的工作,那么你只会一遍又一遍地做同样的事情。我们的目标是进入那个房间,参与决策,向他们证明我们可以带来改变。
穆里根 :的确如此。如果我试过镜或者寄过一盘录像带,我的感觉会好很多。我会更自信地走进那个房间,因为我已经证明了我知道这是什么,或者我已经想好了怎么做。参演《前程似锦的女孩》的体验很棒,因为我们和几个不同的演员一起围读了剧本,那是我第一次在埃默拉尔德面前大声念出台词,尽管她早就给了我这个角色。
《前程似锦的女孩》
这太棒了,同时我也在想,「这个人物和我以前演过的任何角色都相去甚远,没有人知道我是不是真的能演好。」所以大声朗读剧本是很有帮助的,可以让其他人安心,也可以摆脱那种自我怀疑的恐惧。
麦克多蒙德 :没错。你们拍了多久?
穆里根 :我记得是23天,真的很短。转瞬即逝,但也非常有趣。他们刚刚给我寄来了拍摄的花絮视频,我从来没有拍过有花絮视频的电影,这让我很开心!(笑)还有,在一部电影里,人们总是努力忍住不笑,这是非常罕见的。我参与过的很多项目都很棒,不过大都是相当严肃的。而且有几天我们因为笑得太多而被警告了,真的很有趣的经历。
麦克多蒙德 :(笑)肯定很有趣。而且对于我们这样为人父母的演员来说,一旦如此迅速、深入地参与到一个项目之中时,一定希望它是值得的,不是吗?
穆里根 :绝对的。我不知道——你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了这个决定——但有时你会觉得,如果你没有和真正欣赏的人一起工作,做这个决定就毫无意义。
麦克多蒙德 :当然了,这就是我想表达的意思,我很快会和一位女导演合作开发另一个项目——她有三个孩子——她很早就说:「我们可以搭建一个对家长友好的片场吗?你懂的,让演员和剧组工作人员在合理的时间里照顾小孩。」还有我的制片人,也是位女性,我说:「当然,我们会这么做的。」
一个朋友给我发了一篇采访约瑟芬·戴克的文章——她刚刚带着新片在圣丹斯电影节做宣传,而她同时还需要给孩子哺乳,她还在哺乳期,但孩子不在她身边。她说:「我要么取消这次采访,要么我可以一边接受采访一边哺乳。」最后她决定在采访的时候哺乳。有人给她拍了一张照片——在她哺乳的时候,这太了不起了!而且这也是一张了不起的记录处于工作状态的女性的照片。(笑)这太棒了。这就是我们的现实。斯科塞斯也做不到这样!
穆里根 :我之前拍《泥土之界》的时候,我的女儿伊芙才八个月大。那是我生完孩子后参与的第一部电影。我很幸运,因为我可以带着伊芙去片场。她没怎么在片场逗留,因为当时气温高达40度,我们在路易斯安那州的一片泥田拍摄,所以我妈妈和我老公会负责接送她。我正常进行哺乳,一切都很好,剧组给了我很好的照顾。但我算是幸运的,因为剧组中有很多人都有孩子,她们很久都没见到自己的孩子。我还没听说过有人真正地在片场照顾孩子。但你们真的要搭建一个这样的片场,太酷了。
《泥土之界》
麦克多蒙德 :是的,我们会这么做的。玛丽埃尔·海勒就有过对家长友好的片场。她写了一篇很有趣的文章,讲片场是如何运作的,以及作为导演如何完成工作,我认为这是一个由女性主导的项目的副产品……基本上是一种母权制。
我认为这最终会以一种最积极的方式改变电影的制作过程,因为所有与我们合作的工作人员都有家属,在某个城市的某个地方守着家,而他们是吉普赛人,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这不是一种健康的方式。但如果每个人都能带上家属,这是最好的。你和多少女导演合作过?我知道迪·里斯是《泥土之界》的导演。
《你能原谅我吗》导演玛丽埃尔·海勒
穆里根 :如果把戏剧和电影一起算,应该有一些。不过只限于电影的话,有迪·里斯、莎拉·加芙隆、莎娜·费斯特、罗勒·莎菲、埃默拉尔德…
麦克多蒙德 :这算是占了相当大的比例了!
穆里根 :我感觉一半一半吧。我还和苏珊娜·怀特合作过一部电视剧,所以,还算不少。你和女性电影人合作多吗?
麦克多蒙德 :我大概能数出九个人,但毕竟我们有年龄差,所以也还算不错吧。
穆里根 :(笑)我还觉得,当你收到一封附有剧本的电子邮件,或者当你试镜一个由女性执导的电影时,总是让我有点莫名的兴奋,因为女性必须更加努力的工作,或是做得更好才能获得成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麦克多蒙德 :没错,有某种门槛拦在我们面前。
穆里根 :她们一定要写出一些非常棒的剧本,或者执导了一些非常棒的电影,才会有第二次机会,或者第三次、第四次机会,但是门槛明显更高。我有过非常棒的经历。埃默拉尔德也处于最顶尖的行列。
麦克多蒙德 :我认为这也影响到了剧本创作,就像我和马丁·麦克唐纳一起拍《三块广告牌》的经历。他联系我说:「这是我的新剧本,我为你写了这个角色,」这让我很高兴,也很兴奋。我读了之后,很喜欢,然后下意识地说,「好吧,我也想演这个角色,但对她来说,我太老了。我完全理解这个女人。」
《三块广告牌》
「在美国,工人阶级的妇女往往在18岁的时候就生孩子了,所以我不太相信这个50多岁的妇女会有一个18岁的孩子。但如果你让我演一个奶奶,我会觉得更合适。这样我就会更加自信,不会觉得自己在努力假装年轻,在这个女人来自的世界里,我会觉得这个世界更加真实可信的。」
他说:「不,我只是不相信一个奶奶会像对待子女那样而努力为孙子争取。」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回答说,「你显然没有为人父母的经历,也不是一个女人,因为如果有的话,你就知道老人会更努力地争取,因为她得到了第二次机会,弥补她以前养育子女时犯过的错误。」所以我们就这样讨论了差不多一年,最后乔尔说,「别纠结了,去拍吧。如果他认为你适合这个角色,那你肯定就适合这个角色!」
所以我们没有继续争论,而且我的确很适合这个角色,我们也没再讨论过。但是它对我来说是真正值得讨论的话题,因为在整个制作过程中我仍然碰到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我并不是指性别歧视,因为马丁其实是一个很棒的作家,在一天拍摄结束的时候,你也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好的剧本,好的画面,但碰到这种事也是很有趣的,「作为一个女人会对事情有完全不同的反应。」但这一切还有待观察,对吧?
我想问问和你一起工作的喜剧演员。他们也是电影演员吗?
穆里根 :对,他们也是电影演员。剧情简单来说就是,我饰演的角色一心一意地想做一件事——这就是为什么我永远不应该参加谈话节目,因为我不知道如何给别人介绍电影——主角是一个刚满30岁的女人,她在医学院读书,她的朋友经历了一次创伤,而这也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并让她走上了复仇之路。这并不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复仇电影,但她的使命是教会男人如何行事。所以她去夜店假装喝醉,然后等着看会发生什么,如果有男人带她回家,她会等到男人准备占她便宜的时候,揭露自己其实是完全清醒的。这就是故事梗概。
麦克多蒙德 :听起来很精彩。
穆里根 :真的很有趣,埃默拉尔德的做法非常聪明,她想确保这部电影中没有任何东西是过去15 - 20年里你在所谓的兄弟喜剧中看到过的。所以我不会举出具体的例子,但基本上来说,这是一个男人占喝醉了的女人的便宜的故事,我们在很多电影里都看到过这种情况,但埃默拉尔德从另一个角度提出了这种观点:如果这个女人实际上没有喝醉,而且是完全清醒的又会如何?埃默拉尔德邀请了很多才华横溢的电影演员和喜剧演员,他们都是非常让人舒服且熟悉的面孔。
比如《副总统》里的山姆·理查森,《杰茜驾到》里的马克斯·格林菲尔德,还有《橘子郡男孩》里的亚当·布罗迪,他们都是深受喜爱并且在浪漫喜剧里常见的人。他们演的都是一表人才的角色。詹妮佛·库里奇扮演我妈妈,她非常聪明风趣。我实际上无法应付——与喜剧演员一起演习或是看他们即兴表演,而不是完全停留在角色中。
《橘子郡男孩》
比如说,有一场晚宴上的戏,博演的角色来见我父母,詹妮佛开始即兴表演,博也顺着她即兴发挥,我几乎毁了每一条戏,因为我一直在发抖,不停地笑。我身后的摄影师用他的大手帕裹住了他的头,也在颤抖……简直要让人疯掉。所以这很有趣。这是一部非常黑暗的喜剧,但是有一种轻快的感觉贯穿了整个故事——观众不会想在看一部电影的时候接受判罚。
麦克多蒙德 :这是一种很好的表达方式。当我谈到《三块广告牌》的时候,我总是说它是关于正义的,复仇和正义是两码事,而这似乎是埃默拉尔德的兴趣所在。乔尔和我最近沉迷于两个播客,这是暂时摆脱《麦克白》的愚蠢方法(乔尔·科恩和麦克多蒙德目前正在筹备的一部电影),我们一回到家,就会听《每日见闻》(The Daily)和《辩论》(The Argument)。《辩论》的创作者是三个政治专家,他们还是《纽约时报》的专栏作家;一个是进步民主党人,一个是温和派,另一个是倾向共和党的保守派。
他们每天都会就不同的议题辩论,偶尔会让人觉得有所启发。昨晚我们听了一个关于韦恩斯坦审判的播客,是对他的辩护律师的采访。有很多有趣的地方,包括她建议的一件事是,任何男人在「上一垒」之前都应该有一份签字的同意书。她说,这就是她对未来男女性接触的看法。「哦,我的天,认真的吗?我们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我们现在处于一段很奇怪的时期。
我记得佩德罗(麦克多蒙德和科恩的儿子)上大学时,我们在谈论风景——这些情境就像每天相互作用的激素团,对吧?这些荷尔蒙现在通常是通过某种设备产生连接的——通过社交媒体形成的契约。然后,在他们浏览了所有那些错综复杂的滑动匹配和个人档案的规则之后,他们会亲密接触,他们会为之疯狂。
麦克多蒙德
但这就是亲密接触,我从来没有在一次令人满意的性体验中不失去控制,这就是关键,在我看来,这就是抛下所有、享受纯粹的感官冲动的地方。那么你需要签订什么样的合同才能允许这种放弃呢?这不是靠理智解决的问题。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穆里根 :这部电影在圣丹斯电影节放映的时候很有趣,很多记者问:「这是一部MeToo电影吗?」或者是:「这似乎是你们对MeToo运动的回应,」埃默拉尔德没有回避这些问题,她正面地解释说,「是的,这当然是与当下时局相呼应的……」在很多方面,MeToo运动关乎的是正在发生的事情,但同时也包含了很多积蓄已久的问题,这些都是女性一直在谈论的,因为很多问题是她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就经历过的。
麦克多蒙德 :是这样的。希腊人写了很多关于这些议题的戏剧。我记得有一次读这类的希腊戏剧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这相当于他们的公益广告。剧团会去往一些小村庄,通过戏剧告诉人们,「你知道吗?不可以跟你妈上床然后杀了你爸。因为这在某种程度上打破了社会规则,以至于我们不能从你那里赚钱,所以不要这样做。」
这些都是关于如何维系社会的基本道德寓言。现在我们有了话题标签。这是对MeToo的回应吗?未必。MeToo运动是对——就像你刚刚说的——长久以来存在的问题的回应,也是对社会复杂性的摸索,它不可能像一个话题标签那么简单,不能简单地说一切都是对某个具体议题的回应那么简单。这必须是一个不断进化的环境,否则我们将不会有任何进展,我们将无法生存。
《无依之地》
麦克多蒙德 :凯瑞,我们在戏剧、电影和电视这三个领域都有所涉猎。我接受了成为一名古典戏剧演员的训练,我上了戏剧学校,被培养成一种产品,继而被送到美国各地的地方剧场去表演古典戏剧。我还从研究生院借了5万美元,很快就了解到,拍蓝带啤酒广告可能来钱更快……我的意思是,我必须开始工作,偿还贷款,而剧场不会给我这样的机会。
然而,我发现,尤其是作为一个年轻的演员,在剧场演戏给了我在电影中扮演角色的机会。我经常回到剧场,并不像很多人说的那样——那是我的初恋,而是因为剧院就像训练场,在那里你可以从头到脚锻炼新的肌肉。
穆里根 :我完全同意。当我在剧场进行表演,然后停下来一段时间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拥有了莫大的能量。但我没有接受过戏剧训练,我非常想去戏剧学校,那是我一直想做的事,但我没有被录取。19岁那年,我在皇家宫廷剧院出演了自己的第一部戏剧,当时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太可怕了……
麦克多蒙德 :那也算是戏剧学校!
穆里根 :是的!对我来说它确实是戏剧学校。那是凯蒂·米歇尔的一出戏,她发现我在第一次预演的时候躲在更衣室里哭,然后就让其他演员教我如何热身,因为我不知道如何让我的声音、身体或者其他的部位都活跃起来。所以戏剧是我成长过程中一直想做的事情,但我也非常热爱电影。我去年演了一出独角戏,时长90分钟。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一个人站在舞台上。但在这样做之后,我回过头去看这件事时,发现我只是想让自己接受惊吓。
我确实吓到了自己,甚至差点就放弃了,我几乎连排练一遍都会恐慌发作。但在改变我的选择,演独角戏让我知道,在某种程度上,我处于一个非常幸运的位置,能够自由选择我的工作,我只是想确保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会做一些跳出舒适圈的事情,而不是做任何让我觉得,「哦,我知道怎么演,这很简单。」
麦克多蒙德 :没错。剧场为我提供了仅有的一些主要角色,而在电影中,我通常都是扮演男主角的配角——我刚出道的大部分电影都是这样。但对我来说,最大的变化是当我知道佩德罗即将高中毕业并开始进入下一个人生阶段时,我知道我将失去他。认识我多年的一个朋友建议我发展自己的作品,也就是创造一些属于自己的角色,我决定,「好吧,如果我要创造角色,那我就要扮演主角。」然后我碰到了《奥丽芙·基特里奇》,我的想法就在那时改变了。
《奥丽芙·基特里奇》
如果说电视和电影中的女性角色有一定的规则或界限,那么我认为,这种电视电影或许是一个机会。当我第一次看到《火线》时,我意识到这是一种可能,以及如何通过这种方式来讲述关于一个女性故事的更长且更曲折的弧线。影视行业也在发生变化,电视不再被排斥——那才是赚钱的地方。它变得像独立电影的世界,因为它有足够的预算,但讲述女性故事也需要承担风险。这就是我的顿悟。
穆里根 :《奥丽芙·基特里奇》是那一波耳目一新的、精彩的电视剧浪潮的先驱,不是吗?
麦克多蒙德 :在美国,可能是的。这当然是英国影视行业已经尝试并完善的东西,但我们正在追赶。
穆里根 :弗兰,如果这个问题太私人的话,你可以不用回答,但我想知道,在佩德罗成长的过程中,你是否觉得要参演担当主角的作品时受到了阻碍,可能要一直等待?
麦克多蒙德 :嗯,但那些角色最后也不是主动找上门的!我其实很晚才为人父母,我在快40岁的时候才生下佩德罗,所以有机会为人父母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从来没有觉得我牺牲了职业生活的任何一部分。有趣的是,佩德罗18岁左右的时候,他对我的看法就是我一直在等他放学回家。这真的很有趣,因为在他成长的整个过程中,我一直都进行着自己的职业,但他仍然认为我是那个一直在等他放学回家的人。
但是,当我听说电影界的女性有这样那样的年龄限制时,我就会想到入行比我早十年左右的女演员,比如梅丽尔·斯特里普、苏珊·萨兰登和米歇尔·菲佛。我浏览了她们的电影生涯,然后心想,「不,她们实际上做了一个选择。」因为如果你去看她们的人生轨迹,通常在她们的孩子读初中和高中的时候,她们一年只会演一部电影,或者演一些小角色;她们会围绕私人生活做出选择,而且她们对待事情的优先顺序与男演员不同。
梅丽尔·斯特里普
那时我开始与伍斯特小组(The Wooster Group)合作,因为她们在纽约,我可以在那里呆上一整天,那是个母系社会。利兹(伊丽莎白·勒孔特)是艺术总监,她也有一个儿子,所以她和我的情况差不多。如果我说我必须离开,去学校接佩德罗或者把他带来工作室,毫无疑问,工作仍然会继续,不会有妥协让步,对吧?这是主要的问题。所以我真的很幸运,当我重新开始职业生涯的时候,就有人提供了这样的机会。
《缺席的人》
穆里根 :我们大概是在2000年第一次见面,后来又在《醉乡民谣》的片场碰过面。
麦克多蒙德 :那应该是在电影开拍前的录音棚。当时乔尔和伊森,还有T-本恩·本内特都在,他们在电影开拍前准备了一段录音,以便影片中的乐手们有一个可以回放的节拍音轨。奥斯卡和马库斯(马库斯·蒙福,穆里根的丈夫)都在房间里,因为他要为那个死去的乐队搭档配音,我觉得这太棒了,我喜欢他扮演的鬼魂。
贾斯汀·汀布莱克也在,亚当·德莱弗大概也在。但我只是来访的家属,坐在那里,四处张望,大约是下午5点,乔尔走过来对我说,「这里完事后所有人要一起回我们家。」我说:「什么意思?」他说:「我打算在会议结束后邀请大家去我们的家。」我说:「共进晚餐的那种邀请?」他说:「嗯,那太好了。」我说:「操。」
《醉乡民谣》
所以我去了一家熟食店,买了一个大的千层面和很多啤酒,大家都过来了,我们聊到凌晨3点。这完全是一种顿悟的体验。我记得看着你唱歌,唱到三部和声的部分……那是一次很特别的经历,对吧?
穆里根 :我也记得你,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乔尔和伊森,因为我给他们寄了试演那个角色的录像带——我只和他们通过电话。所以你们三个和T-本恩·本内特都在场,让那个奇妙的工作室有一种圣所的气息。
麦克多蒙德 :那是纽约仅存的录音棚之一,非常老旧,我记得是在第52街,第九大道和第十大道之间。那里非常漂亮,不是吗?
穆里根 :那里铺着波斯地毯。我记得和他们合唱《500英里》那首歌时,我们在一个隔间里,每个人都站在监视器后面。我们当时离得太远了,我非常紧张。我记得拍完第二条之后,马库斯走了进来,做了个手势,告诉我唱小声点,因为我唱得有点像在参加《悲惨世界》的面试(笑)。小时候我一直都梦想着成为一名音乐剧演员,但我没有一个足够好的嗓音。但我阴差阳错地得到了这个角色,所以我大唱着《500英里》,而他适时地进来缓和了一下我的情绪……冲撞兄弟乐队(Punch Brothers)也去了你们的公寓,你还记得吗?然后我记得在某一刻——
麦克多蒙德 :——他们都开始翻唱电台司令乐队的歌。
穆里根 :我用鼓掌合着旋律,因为我没有乐器,而且那天我不想再唱歌了。而且还有一个瞬间——这对我来说意义重大,你可能不记得了——但你对我说,你们看过我21岁时在纽约演的舞台剧《海鸥》。你说了些很棒的话,我差点哭了,因为你看过那部戏,你人太好了,那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时刻。
麦克多蒙德 :我们要结束这次访谈了:凯瑞·穆里根过去是,现在也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好的妮娜(译者注:《海鸥》中的人物)。这是事实,毋庸置疑。那是一个很难的角色,你却轻而易举地诠释了她。爱你,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