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背影这一别竟是永恒
母亲已经离开我有11年之久了,但母亲的音容笑貌仍在我的脑海里,记忆深刻。
外公外婆生了两男两女,我母亲排行老二,上面是大舅。母亲生于1955年7月14日(农历),卒于2009年7月4日。从小到大没有进过一天学堂,那时外公外婆重男轻女,只送大舅和小舅去读书,姨妈比我母亲要幸运一点,上过两三年学,识得一些字。外公外婆体弱多病,大舅又要读书,弟妹又还小,这养家糊口的责任就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我母亲手上。然而天意弄人,在我母亲小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外婆说肯定是救不活了,就让她这样吧,是死是活听天由命。没想到母亲病好了但嘴巴却变歪了,后来被人嘲笑起了个外号叫歪嘴巴,这个外号跟了她一生。
经过媒人的说亲,母亲在她22岁的时候嫁给了我父亲。那时父亲家里也穷得叮当响,快三十岁了还没有成家,在当时已经是打算做光棍的了。后面有媒人把我母亲介绍给他,虽然母亲嘴巴歪了相貌一般,但人也不蠢,叫我父亲别挑,有人愿意嫁就不错了。父亲当时从内心来说是不想与母亲成婚的,但迫于压力不得不娶了,这点从后面他们的关系中可以看出。
就这样母亲嫁给了父亲,婚后陆续生下了我们姐弟四人,妹妹则很小的时候就送人了,留在家的就是我们三兄妹。母亲嫁给父亲时,村上的人也经常来嘲笑讽刺我父亲说娶了个歪嘴巴丑女人做老婆,这又给父亲那心不甘情不愿的心里多增加了一道道伤痕,他看着别人这样说,内心对我母亲的不满愈发强烈,看她这不顺眼那不自在,每天不是吵就是闹。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我们的出生,父亲对母亲的不满也成了一种习惯,吵不离打不散。村上还有人叫我母亲的外号,我父亲有时还会怼他们,说别人没名字嘛,这样乱叫,那我给你们起外号,你们乐意嘛,此后叫我母亲外号的人也少了,母亲的名字也让更多的人记住了。
在那个年代,家里仅有的收入就是靠种田种地,养猪养鸡。那时父亲三兄弟分家时,分给我家的最少而且最差,迫于生存,父亲带着我母亲去荒山下的一块空地开垦出了好几块大小不一的土地,用于种植各类庄稼,这样家里的鸡鸭猪才有足够的食粮。现在每每回去,父亲还在感叹当年在一片全是石头,没有一点肥沃的土地上开垦了这么多地,这几年父亲也老了,种不了那么多了,这些当年费尽力气开垦的地又一次变成了荒地,真是可惜至极。
母亲嫁到我家时对种植各类蔬菜和买卖还是不太熟悉,连秤怎么称也不知道,更别提去卖菜了。经常被我父亲嫌弃说这不会那不会的。因为外婆家不同我们这里有水有河,大家都靠种菜卖积累生活费,嫁到我家前没有卖过东西也很正常,就算是卖也轮不到她,她只有干活的命没有收钱的命。经过一段时间的熟悉教导,母亲渐渐的学会了卖菜,有时卖菜算数没算对,被小贩们坑了,回来又被我父亲数落一番,说我母亲太蠢了,好不容易辛苦种出来的菜竟然不会算数,被人骗了钱去。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母亲把家里的庄稼打理的很好,每每去卖都可以摘个几十斤或上百斤。我记得家里种的有黄瓜,豆角,丝瓜,冬瓜,南瓜,芹菜,莴笋,韭菜等等。哪个季节到了就种哪个季节的蔬菜。那时我去帮母亲摘菜的时候看到一个冬瓜就是上百斤之多,可惜那时的冬瓜几分钱一斤都没人要,好几次母亲挑去卖都拉了回来。父亲负责种,母亲负责卖,行情好,挑到县城去卖的话一下子就被人批了去,如果菜不好卖没人要,她也只得挑回来给猪吃。小的时候到了中午,总是到河边去接我母亲,每一辆客船开来都会看下有没有我母亲,有没有买好吃的回来。现在想来当时自己也太馋嘴了些。
母亲最疼的就是我姐了,我姐和她一样排行老二,少小时就没有读书了,为了照顾家吃过很多苦,十二三岁就去帮人洗碗了,补贴家用。最幸福的就是我了,我哥和我姐成绩不好,加上家里穷,没读什么书。我比他们晚些年出生,那时家里就我一人读书,负担自然要轻一些,再加上读完初中走了狗屎运考上了高中。那时候能考上县里最好的高中,也算是光宗耀祖的事了,自然家里希望颇大。后来父亲说前两个孩子都不是读书的料,好不容易我能考上,再苦再累也要供我把书读完。就这样,父亲和母亲把村里的水库承包了来养鱼,顺带也养一点鸭,每天除了种四五亩田,三四亩地,还要养这么一大口鱼塘,日子就更辛苦了。有时雨水太好水库面临决堤的危险,跑出了很多鱼;雨水不好吧,鱼塘里的鱼不够氧气,死了一大片,那一年的收成基本就没有了。这种靠天吃饭的日子一直是农民们最大的软肋。
上了高中,母亲每次去卖菜的时候会进学校里面逛一逛,眼中充满了羡慕和骄傲。也会帮我捎带一些吃的用的,每每去卖菜遇到其他村认识的人,别人问她,你女儿在哪读书啊。她会很高兴自豪的说,我女儿在一中读书呢。这也许是她这一生引以为豪的唯一一件事了。
高考以五分之差无缘本科,后面父亲与母亲思考再三,决定还是让我去读。临走时前一夜母亲把一万块钱交到我手上说,拿去交学费,其余的做生活费,省着点花。这一沓钱里面有百元的,有五十的,也有二十,十块的,我知道这些是他们二人干农活所攒的血汗钱。我拿着钱哭着坐上了去往省城的大巴车。这一万块钱就是我三年的学费,平时生活费就是用勤工俭学或奖学金,周末去做兼职发传单来补贴,当然逢年过节的时候哥姐也会给我红包,姐姐每个月也会寄一小部分钱给我做生活费,就这样我完成了三年学业。
大三那年回家过春节,和母亲说,过完年就毕业了,实习的单位也找好了,是文员,实习期有八百块呢。母亲说,好好干,工资会涨的。去学校前母亲为我准备了腊鱼腊肉辣鸡,还有我最喜欢的田螺肉和河蚌肉,满满的一袋子。送我去车站,我说等我安顿好了就接你们去省城玩,你们在家少干一点,现在负担没有那么大了,年纪也老了,该歇一歇了。母亲说,好的,你也好好照顾自己,以后就享你的福了。
我坐上了车,叫母亲先回去。在车出车站的时候我看见母亲还在出口处等着我,和我挥手,看着我离开。我也和她挥手叫她早点回家,汽车驶出去很远,我回头看到了母亲那远去的背影,心中伤感万分,热泪盈眶,没想到,这一别竟是永恒。
毕业后工作第二个月,那天早上就接到了我堂姐打给我的电话,叫我别哭,告诉我母亲出了事故,去县城卖菜搭的客船在临近靠岸的时候发生了侧翻,现在还没找到,叫我马上请假回来。我在公司的天台上大哭,眼中的泪水已打湿我的衣裳,回到办公室领导知道我家里出了事,马上拿出部门的2000元备用金叫我先回去。
7个小时的车程似乎走了很久很久,回到家已是物是人非,满目疮痍。母亲还没有找到,总是期盼奇迹的出现。三天过去了,村里打捞队在离事故的不远处的河面上找到了母亲,那把陪了她一辈子的秤还挂在她的身上。回想母亲这一生,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出嫁前为了家,出嫁后为了子女。嫁了一个不那么体贴的丈夫,几十年不是吵就是打,住的是透风漏雨的泥土房子,吃的是粗茶淡饭,从来没有过过生日,因为与鬼节是一天,说不吉利。好不容易盼到自己的女儿大学毕业,该享福了,结果命却没了。这是天道无情吗,为什么要人经历如此残酷的分别场面。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母亲是一个家的灵魂,母亲在则家在,母亲去则家去。本该侍奉床前,却阴阳两隔;本该承欢膝下,却母离家散。失去了母亲,我就成了一个孤儿,找不到岸,靠不了边!子欲养而亲不待这种遗憾,我这一生都不会释怀,只希望活着的人能少点悲愁多点欢乐,少点计较多点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