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童年想当大侠的中二病,都来自于他
什么是江湖?
江湖是83年版黄日华、翁美玲出演的《射雕英雄传》、焦恩俊版《小李飞刀》中的劫富济贫和声张正义。
是桃李春风一杯酒,是刀光剑影天下人。
这些武侠片所构筑的江湖,是80、90后的童年记忆。
2007年搜狐新闻
时过境迁,现在的武侠片加入耽美、快穿、甜宠、玄幻,为了吸引更多观众,直接熬成一锅。
正统武侠好像已经落在时代后面,在当前的快节奏下显得有些过于严肃了。
如今,我们怀念起当年的"侠文化"时,首先想到的是邵氏公司的胡金铨导演,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童年回忆都来自于他。
那些江湖梦的恩恩怨怨、侠义精神都可以追溯到这个人。
1
被遗忘的中国武侠之父
如果说武侠片导演也有江湖的话,那胡金铨的地位便是大明四大剑侠、九大门派长老。
李安曾经这样评价他:
"像胡金铨他们创造出来的影像,对我的影响,不止电影语言,包括表达情感的方式,对电影的理解。让我觉得中国片就是这样的,过去的中国是这样的。"
而贾樟柯拍《天注定》,直接说是在致敬胡金铨。
胡金铨是宦门出身,祖父曾任山西巡抚,父亲在日本留学后经营矿坑和面粉厂,算是个富二代,这就给了他学习古文、绘画的机会。
他从小就爱跑到北京长安大戏院听戏,因此后来拍的打戏,都带着点戏剧的舞蹈美感,而不像70年代李小龙那种结结实实的打。
1937开业的长安大戏院至今仍在营业
除此外,他最爱看"闲书",对志怪小说、唐宋传奇、明清笔记如数家珍。
童年时期的经历给胡金铨注入了中国古代传统文人的根:
他首先是个读书人,后来才是个导演。
1949年,胡金铨南下香港求学,但由于种种原因,最终未能入学,只好改为就业。
只身飘零的胡金铨在香港并不好过,他做过很多杂工。
有绘画功底的他,跑去给电影厂做道具师,从此开始了剧组生涯。
有次永华公司正在拍《吃耳光的人》(1954),胡金铨照例作为后场美术忙着,结果被导演看上了。
"来来来,好像你这种人最好就是演戏。"
胡金铨导演(1932.06.03至1997.01.14)
此时的胡金铨只有二十多岁,浓眉大眼,身材也没有发福,仔细看还可以算个偶像派。
就这样,他从后场转到了前场,拍了一百多场戏。
1959年,凭借《江山美人》中"大牛"一角,他获得了第6届亚洲影展最佳男配角奖。
胡金铨对电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仅当演员,还当副导演。
他翻译了当时流行的爱森斯坦、普多夫金和贝拉巴拉兹等人的电影著作。
在那个年代,由于语言的隔阂,胡金铨说:"当时很多导演还不知道爱森斯坦是谁。"
"邵氏出品,必属精品。"进入邵氏公司的几年后,胡金铨才拍了他的处女作《大地儿女》。
不过,最后却因为里面的政治敏感内容而被剪得支离破碎。
既然如此,就拍一部商业片吧。
1966年,胡金铨拍摄的《大醉侠》大获全胜,开启"邵氏彩色武侠世纪"。
第二年拍摄了《龙门客栈》,武侠狂潮在东南亚掀起,在港台也都拿下了年度票房第一的宝座。
他接二连三地拍摄了《侠女》、《空山灵雨》、《山中传奇》等武侠片,后来的影评人称此为中国第二次武侠热潮。
1975年,胡金铨被第28届戛纳电影节提名,并拿到技术大奖,成为中国第一个在戛纳拿奖的导演。
从此,外国人知道了中国有个拍武侠片很厉害的导演叫胡金铨,也使胡金铨坐定了"中国武侠之父"的名号。
2
西方为什么喜欢胡金铨?
1978年,胡金铨被英国《国际电影指南》评为当年世界五大导演之一。
从排名来看,胡金铨已经成为那个年代导演中的"对外输出文化窗口"。
那西方人为什么喜欢他呢,是因为喜欢武侠片吗?
要讲西方人喜欢胡金铨,先讲讲中国人看武侠片的历史。
其实,中国人喜欢看武侠片,从电影这个新潮玩意儿出现就体现了出来,仿佛是刻在基因里的。
20世纪20年代,郑正秋的《火烧红莲寺》引起神怪武侠片的热潮。
何为神怪武侠片?按今天的话来说就是用了很多五毛特效制成的商业片。
当时特效时兴不久,大家看着新奇,再加上武侠题材是小说中最常出现的类型之一,这部片子播放的时候可以说是万人空巷。
此后三年连着拍了18集,后来被批评宣传怪力乱神才停了下来。
《火烧红莲寺》放映通知
这一波浪潮过后,社会的动荡使中国人好像把武侠片遗忘了。
胡金铨的出现,又一次勾起了观众骨子里的武侠梦。
在胡金铨之前,中国人所拍的武侠片肯定已经被西方人看过了,只是没有引起什么反响。
西方人为什么单单好胡金铨这口?
因为胡金铨构建了一种东方意境,中国韵味。
当时中国刚开放不久,西方人看中国还带着猎奇眼光,胡金铨纯粹的中国美感无疑从某种方面打动了他们。
《空山灵雨》、《侠女》在电影开始都拍摄了山林道路,完全是选用中国古代绘画的山水构图,这来源于胡金铨长期受到中国雅文化的熏陶。
《龙门客栈》剧照
拍摄《侠女》中"竹林场景"的时候,胡金铨故意放低机位拍摄全景画面,使阳光透过竹林形成一种美。
同时,为了表现两个高手的行动之快,以近距离拍摄,人物形成一种模糊的形态。
李安在拍摄《卧虎藏龙》里周润发与章子怡的对手戏时,也学习了这场"树林戏"。
这种讲究,在20世纪略显粗糙的武侠片中是看不到的,难怪西方人喜欢胡金铨。
《侠女》"竹林戏"剧照
《藏龙卧虎》剧照
在"结构"上,胡金铨讲究中国的含蓄。
就像王国维说的"词断意连",这是大师追求的境界。
而且,中国式的含蓄,导演拍得出来,观众也要看得懂。
比如西方画面里出现十字的东西,我们就能联想到基督教,梦里出现画面,就能用精神分析解读。
那中国人的意象是什么?用文学上的话来说,最简单、最易理解的就是"赋比兴"。
空山灵雨、悠悠老宅,说到底一切景语皆情语。
《空山灵雨》中老主持"有余依涅槃"是小乘佛教的一种说法。
即"断一切之烦恼而绝未来生死之因者,尚余今生之果报身体,谓之有余涅槃。"
也就是说,虽然与人世间的烦恼已断,但仍活在世间。
后面恶人渡船,暗示佛家普度众生。
如果对佛教不熟的人,很难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如果对中国传统符号不敏感,就没法体会胡金铨的"意连"。
作为一个典型的中国文人,胡金铨的电影里常常出现儒家与禅宗思想,是"出世"与"入世"的结合。
《侠女》中的慧圆大师便是这一思想的化身。
当面对政治败坏、善恶不分时,他挺身而出,维持正义。
他没有因为相信佛教的空无理论,安于寺庙之中,只知自己修行,不知众生苦难。
胡金铨拍摄时,用了极具戏剧化的的逆光,他把太阳放在他头后面,犹如一座巨大佛像。
《侠女》剧照
换句话说,胡金铨是西方看中国的窗口。
电影里囊括的是中国功夫,是东方意境,是禅修与儒家的结合,是"侠义精神"。
3
年轻人不讲武德
"年轻人不讲武德"的段子火了,反观如今"年轻武侠片"也已经不讲武德。
现代新出的武侠片搞CP、搞穿越,主线是韩式平眉女主角和男一、男二谈恋爱。
特效越来越高级,剧情越来越荒谬,效果越来越"假"。
观众除了记得男主帅气的脸蛋外,看完竟然什么都不记得。
当然,生活已经够苦了,看点甜宠剧也没什么不可。
但看多了,还是不免怀念从前的武侠片。
那时候的武侠片,除了讲武侠,还尝试讲讲政治。
作为一个抗日战争结束后到香港混生涯的导演,胡金铨不仅拍武侠,还把庙堂之事带到了江湖里。
沉迷明朝历史的他,电影的时间背景都在明朝的特殊时期:
有政治腐败和动乱倾向,有强烈的通过奋斗来摆脱腐败政治的意愿,有强烈的儒家拨乱反正的意识。
他讲这些,以此映射当年腥风血雨、政治动荡的年代,抒发时代更替的忧伤。
可以说,他是如此行事第一人,并影响徐克拍出了《东方不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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